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熄灯号刚一吹响,新训大楼内走廊里灯光除外,其余都以尽数熄灭。
七班的房间里半小时未过,便已鼾声如雷,此起彼伏。
刘云峰尖尖的脑袋全部蒙在被子里,竖起耳朵留意着周围的变化。
入门右手边,第一个床位的上铺便是他的铺位。此时,他正面对着雪白的墙壁,内心纠结,脑海里思绪万千。
很多天前,他便产生出逃的想法。
他早已作出决定,离开长春去往河南,寻着他的女朋友而去。
所以,计划的第一部分便是要先搞到钱。
两天前便是周末,在身边没有人的情况下,他给家里打过一次电话。谎称,自己想要买一部手机,大概需要一千块钱左右。
电话那端的父母没有多想,次日便把钱打进他的银行卡中。
时至今夜,十一点钟正好是他当值班的日子。
计划里的这一天,比他预计的要早很多。
可是,他心中即激动又开心。因为,早一天离开这里,便能早一天怀抱美人,远离苦海。
窗外夜色越来越暗,风夹杂着一片片雪白的花瓣随风而至。
鼻息间的空气难闻,充斥着汗臭与脚臭。一双双大小不同的帆布皮鞋,被汗水浸湿后,凌乱无序的堆放在暖气片上。
刘云峰探出头时,用力的吸一口气。又…顿感恶心的将头缩进被窝里。
手上的电子表狭小的空间里发出昏黄的亮光,时间定格在十点五十五分。
他匆忙钻出被窝坐起身来,像平日一样,表现的毫无异常。
他穿衣,爬下梯子,落地后快速穿鞋,扎武装带,带上棉帽子。
最后,走到班长的床前,将大衣从上铺取下。
整个过程中他的动静很大,似乎,已经惊动正在熟睡的七班长。
黑暗中,七班长双眼半睁半合。此时,他模糊不清的喵了一眼,站在黑暗中的刘云峰。可是,并没有多想什么。他心中清楚,这个时间定然是要去替岗的。至于是谁,他根本不想知道。
七班长翻身,转向墙,继续睡。
刘云峰似乎松口气,这么轻易让班长发现,正是计划中的一部分。
他在屋内将大衣穿好,独自走出班级。
出门后,安原定路线。本应该转向右侧,走到尽头时,在拐角处下楼,一直向下走,到达一楼后,便是哨兵执勤的位置。
但是,他并没有。而是,选择向左侧走去。
行至走廊尽头,顺着楼梯向下走去。
他尽量将脚下步子放轻,大头皮鞋敲打着大理石台阶,无论怎么小心,总能发出不小的声响。
他蹙眉,在二楼拐角处停下,屁股坐在最下面的台阶上。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就像几天一样漫长。
他解开鞋带,将皮鞋脱下。随即,又将武装带解开,起身后,丢在二楼台阶拐角处的窗台上。
他望着窗外漆黑的夜晚,又瞧了瞧玻璃上模糊不清的身影。那一身绿军装的少年,内心还在不停挣扎着。
可是,他想:“从这里逃出去,就能从新获得自由。”
虽然,他这样一次次的说服自己,却又,一次次紧张的不能呼吸。
他将鞋子提在右手,一步一步,慢慢向下走去。
脚下很凉,刺骨的寒意像针扎一般渗进每一寸肌肤里。
走在一楼时,身子已经冻得瑟瑟发抖。
刘云峰选择在一楼最后一节台阶处坐下,正对面便是一扇玻璃门。
门上用两条很粗的锁链固定,左右两处,用锁头紧紧的将门锁死。
所以,只有哨兵所在之处的门是打开的。
眼前,他左手边是一间库房,平时用来存放炊事班的食物。库房的正对面是医务室,义务兵平时只有白天才在。向右依次是炊事班的休息室,器材库,业余文化室,乒乓球室,小卖部。
所以,他现在所在的位置距离哨兵十米左右。
而他的右手边,便是空荡荡的三,四分队食堂。
刘云峰将身体向墙边靠了靠,将膝盖尽量向胸前靠去。然后,双手死死的抱着双脚,浑身仍在不停的发抖。
他竖起耳朵,用心感受着周围的一举一动。内心不停的祈祷:“千万不要在这个时间里有人走出来。”
不远处哨兵在原地走来走去,空荡荡的回廊里,声音清晰可闻。
他猜想,“哨兵就要按耐不住了。”
他对自己说:“坚持住!”
刘云峰将头靠向墙上,整个身子半倾斜的依偎在冰冷的墙面上。他歪着脑袋,沉默着,眼中充满向往的盯着玻璃门外的世界。
此时,风愈演愈烈,雪越下越大。风雪由东南来,在西南拐角处逗留片刻,卷起地上薄薄一层浮雪,从新飞进夜空,飘飘洒洒后再次落下来。
恍惚间,不远处的哨兵没了动静。
他竖起耳朵仔细听,心跳的飞快。
短短一分钟左右时间,哨兵的脚步声在走廊的另一侧再次响起。
他看了一眼手表,时间已至十一点十五分。放下手,将鞋子穿好。
随时,准备试机而动。
另一边,哨兵的脚步声从清晰变得遥远,渐渐淹没在看不见的空间里。
“差不多了!”他猜想。
他迅速起身,探出头去向左侧走廊的尽头看了一眼。走廊里空无一人,周围安静的可怕。
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迈出第一步,便无法在回头。”他心里,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这一点。
可是,眼下已经没有时间犹豫。
1,2,3…他心中默数。
最终,他还是迈出了第一步。
刘云峰无比紧张,他并不清楚将来等待他的会是什么。
所谓,开弓没有回头箭。
他快步向前走去,在第三个房间的门口停下。轻轻推开木门,侧过身子钻进去。
黑夜中,他看见镜子中的自己,那个黑漆漆的人型影子,已经看不出一点人的样子。他还未感到害怕,反而望着镜子中的自己。深深的叹了口气,却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他再次走进卫生间,在尽头处的窗户前停留过两秒。然后,迅速拉开眼前窗户。
窗外,狂风夹杂着冰雪呼啸而至。他用力吸了一口冷气,感受到的并不是寒冷,而是,他心中认定的自由。
刘云峰毫不犹豫,左脚踩在暖气上,右手用力抓住窗台外的边缘,小腿用力向上一蹬,纵身一跃跳出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