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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姐姐,带着我吧!”
赫奕哭红了眼,却依旧清澈明亮,朝阳映在他的脸上,显得轮廓分明,他冲着尤川一笑。
笑起来,倒是若春风拂面,醉人心神。
“好!”
天大亮了,韩世修踢了踢四仰八叉躺在地上的拓跋展。
“嘿……嘿,醒了!”
拓跋展转了一个身,依然感觉自己有些累,当他睁眼发现自己睡在地上的时候,内心万马奔腾,瞪着韩世修说:
“好歹给老子张床吧!”
韩世修不屑的一笑,用头指向床的位置,说:“去,睡去!”
只见,曲江夏抱着应如意靠在一边,正和裴允之说着什么,拓跋展尴尬的笑了笑。
“所以说,你完全没有印象是吗?”
应如意摇摇头,她根本不记得自己昨日夜里做了什么,刚刚听曲江夏这么一说,也是极为震惊。
“我怎么都觉得,定是那老巫女插了一脚进来!”
韩世修往椅子上一坐,话里虽颇有玩笑之意,但是这种可能不可排除。
“三日已经过了一日,我们却还困在这里,”曲江夏拉紧了应如意的手,看下裴允之说:“我们怎么办啊!”
“无妨,已经想到办法了!离开后我们加快脚步就好。”
门口传来了几声脚步,欢快的很,裴允之笑着说:“你看,办法回来了!”
自从尤川答应赫奕带着他后,他便开心的蹦蹦跳跳的,还在朝阳下给她练了枪。
尤川和赫奕推门而入,便被屋内的几人盯着看,谁都没有发声,可谁也看的出赫奕脸上的笑意,以及尤川舒缓了的眉头。
尤川朝着众人点了点头。
石堡外,赫奕盘腿坐在地上,眉间点了血,在他白嫩的小脸上显得有些突兀。
只见尤川身边泛起淡淡蓝色的光芒,地面上血画的也符咒渐渐被同化做蓝色,然后慢慢的消失不见。
那咒刚刚开始的时候,并没有引起裴允之的注意,可当血同着咒消失的时候,裴允之的瞳孔忽的放大。
不可能!
裴允之心里只有这一个想法,这样使用咒,绝不可能会有除他以外的人会。裴允之强忍着心里的疑问,死死的盯着赫奕看去。
待赫奕起身,还没来得及张口,便被一脸震惊的裴允之拉住了胳膊。
裴允之惊愕的喊出来:“你怎么会这使用咒?谁教你的?”
不只是赫奕被裴允之吓了一跳,其他人也是,裴允之的做法确实让人摸不着头脑。
赫奕使劲摆脱了裴允之的手,向后退去,可裴允之却不打算放过他,韩世修见状,赶快拉住了他。
“允之,别急!”
赫奕一溜烟的功夫就跑到了尤川身后躲了起来,探着脑袋说:“母亲教我的,我从小就这样练!”
裴允之缓下情绪后,朝着赫奕躬身道了歉。
“此法,乃我创!世间唯我与一故人会用!”裴允之忽的一笑,“想来,别人这么就不能想到此法呢!”
“当然,母亲可是我见过的最厉害的巫者!”
赫奕一脸的骄傲,却被韩世修浇了满身的的冷水!
“见过别的吗?”
就当韩世修和赫奕拌嘴的时候,应如意忽的感觉头晕目眩,若不是曲江夏拉着她,定已跌倒在地。
“阿应!你怎么了?”
应如意面色苍白,嘴上的血色消失不见,许是喘息有些困难,她只摇了摇头。
裴允之正了身,道:“我们走吧!世修,你背着阿应吧!”
“啊?……好!”
韩世修见裴允之一脸认真,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只好收了扇子,应了下来。
他走到应如意身边,笑着说:“阿应,我来背你!”
尤川的循迹蝶也在这个时候飞出,她一手拉着赫奕,先于几人走去,赫奕只回头看了一眼,那个他住了十几年的石堡,赫奕笑着与它道别。
他握紧了尤川的手,握紧了枪,眼里没有丝毫的留念,走的决然,就像他那离去的父母一样,再不曾回头。
再次赶路,几人的脚步明显加快了些,韩世修背着应如意走在几人身后。
“很重吗?”
韩世修摇摇头,加快了些脚步。
应如意绕着韩世修的胳膊又圈紧了几分,脸上已然是遮不住的笑意。
“阿应!”
“嗯!阿修!”
“……”
韩世修想说什么,终是没有开口,远远的看向裴允之的背影,眼里的光暗淡了些。
远处尤川于一片尸骨面前停了下来!
裴允之记得这个地方——人头地狱路!
只是与他们初见的不同,叠叠白骨,不沾一丝血迹,茫茫苦海铺到了看不见的尽头,没了那令人恶心的味道和粘稠的血液,倒是让几人大舒一口气。
循迹蝶没有一刻停留,甚至速度加快了几分,裴允之也不再犹豫,眼里的狠意,是他人没有看见的。
多少年的执念,皆是虚无,爱恨成痴,只剩不归人。
“我既来,便只求这一寸心安!”
再踏上这人头路,裴允之心中之意仍未改!
应如意趴在韩世修的背上,回头看去,只见,风沙四起,断了他们的后路,
“阿修,你后悔吗?”
韩世修笑道:“何出此问?”
“我们没有后路了,被风沙淹没了。”
听了应如意的话,韩世修的脚步明显慢了几分,很快就又追上了前面的拓跋展。
“韩世修,认识我,你后悔吗?”
应如意眼里是有泪的,韩世修身上那淡淡的味道,让她感觉似曾相识。
“认识你与允之,此生无憾,怎能悔?”
脚下是白骨碎裂发出的声音,头顶是烈日骄阳,身后是狂风黄沙,他们这一路从未太平过。
裴允之一踏上白骨,便想起了一个人——空欢!那个送他们入了百离城的人,究竟是不是司竹故事里的那个空欢!
这百离,终究还是藏着许多他们不知道的秘密。
裴允之知道,要将应如意真真正正的寻回,这百离的伤疤,他定要去揭开了。
这人头路就像是没有尽头一般,裴允之感觉已经走了很久了,甚至有些追不上那只循迹蝶和尤川了。
“别停,我感觉到了,就在附近!”
尤川回头看向几人,喊了一句,她回头也看见了那风沙,些许的错愕后立刻恢复了神智,拉着赫奕又加快了浇不完,小跑起来。
“姐姐蝴蝶不见了!”
尤川也看见了,循迹蝶朝着前方飞去,却消失不见了。
裴允之闻言,抬脚跨了出去,也消失在了众人面前,见拓跋展和曲江夏也没有丝毫的犹豫便跟了上去,尤川有些不知所措。
韩世修赶上来,看着她说:“再不来,可要落队了!”
语罢,他背着应如意消失在尤川面前。
“姐姐,风沙来了,我们也走吧!”
尤川眼睛一闭也跨了出去,等她再睁眼的时候,映入眼帘的确是一片血腥,扑鼻而来的臭味,让她感觉不适。
他们依旧在地狱路上,只是,这才是裴允之他们走过的那条地狱路!
脚下粘稠的感觉,让人感觉阵阵反胃,每走一步都是煎熬,即便是他们想加快脚步,也做不到。
尤川只感觉自己像是踩到了什么,低头看去,竟是一只已经被踩爆了的眼球。
一阵没忍住,尤川吐了出来,却越看越难受。
“姐姐!你蒙上眼睛!我带你走!”
看赫奕的脸上只有担忧之色,尤川有些不解,“你,不怕?不恶心?”
赫奕摇头,苦笑道:“姐姐,这些我见过了!”
尤川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拿起布条围上了眼睛,被赫奕拉着走。
“你为何见过?”
“姐姐想知道?”
“嗯!”
“那我就讲给姐姐听!”
赫奕拉着尤川的手,边走边讲着。
十三年前,几声孩提哭声从空荡荡的石堡中传出,一身黑衣的男子抱着怀里哭闹的孩子,笑的开怀。
面容与尤川有几分相似的女子略显憔悴,看着他的样子,也笑了起来。
“夫人,你看,孩子叫什么好?”
女子抱起孩子道:“赫奕。赫赫有名,神采奕奕,有声名显赫,王者风范!”
黑衣男子大笑道:“吾儿,有为父之能!有吾妻之容!定能镇守百离。”
赫奕十分聪明,记忆力也不同于常人,四岁的时候,已经记下了许多母亲教的巫术,父亲教的枪法,做起动作来虽是有些笨拙可爱,但也不失规范。
母亲告诉他,只要活着,便不可入城,那时禁忌!所以,即便赫奕再怎么好奇,都没有入过城。
赫奕见过许多人仓皇的从城里跑出来,却死在了父亲和母亲的手里。
他们的头颅被父亲剥干净后便被丢在那堆白骨上方,尸身被母亲丢在另一边。
赫奕同母亲去过那边,刚开始他受不了那种恶臭,受不了满地的死人,哭了满脸的泪,几日几日的吃不下饭。
可他的母亲却黑着脸告诉他,
“赫奕,你不能害怕!”
“赫奕,你记得!以后,这便是你要做的!”
黑衣男子手把手的教着赫奕该怎么做,剥皮放血……
那女子则带着赫奕踏入那片血淋淋的尸海,让他习惯这里的样子,习惯这里味道。
她道:“这里不会干枯,离开百离的人,需记得他们走过的每一步,他们将永远不可能再回来!”
那女子将尸体丢掉,蹲下和赫奕讲话,“不过,不会有人能离开百离!你知道吗?”
赫奕摇摇头,后又快速的点头,道:“好!”
五年的时间一眨眼便过去,赫奕五岁生日那天,石堡飘着皑皑白雪!
父亲给了他一摞书,一杆枪!
他道:“赫奕,字可识得?”
“识得!”
他道:“赫奕,这些书上的东西,学会一本,烧一本!等你学会了所有,便能来找我和你母亲了!”
赫奕拿着比他高出许多的黑枪,呆呆的看着父亲和母亲。
“去哪里找?”
母亲在他额头落下一吻,道:“赫奕,母亲在黄泉等你!”
“好!”
五岁的小儿,拿着那杆黑枪,孤身一人站在雪地里,看着两抹黑影,携手去往了那所谓的黄泉!
“姐姐,这地方我从小就来!习惯了呢!如今,我完成了父亲和母亲交代的事情,可以去黄泉找他们了!”
尤川遮着眼看不见赫奕脸上的表情,她想问的事,难以开口。
这八年里,是否有人想逃离百里?
“姐姐?”
“嗯!”尤川被赫奕唤回了神,抛弃了自己的想法,才又问道:“那你……可知如何去寻他们?”
“不知,不过不急!母亲说,会有人告诉我黄泉怎么走的!只要我一直穿着这黑衣!”
“赫奕,”尤川第一次叫他的名字,让赫奕有几分高兴,探着小脑袋往尤川身边凑了凑!
“姐姐你说!”
“你……”尤川到嘴的话还是咽了回去,她道:“走慢些,跟不上你了!”
赫奕果然放慢了脚步,依旧紧紧的拉着尤川的手。
尤川想问的话,却是再也没有问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