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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听闻沈梦溪之妻张氏骄蛮凶悍,今日得偿一见,真是三生有幸。”王志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了一把蜜饯,一边和唐宁分享,一边非常感慨的说道。
唐宁大为惊喜,抓过来一粒放入嘴中,结果甜的牙都要掉了。一连呸了好几口,就和王志一起幸灾乐祸的瞅着被一个翠衣妇人抓着领子一顿乱打的沈括。
沈括这个人,不仅是在中国历史,他在整个世界的历史上,都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梦溪笔谈》是世界科学史上的一部煌煌巨著,全书共六百零九条,内容涉及天文、历法、气象、地质、地理、物理、化学、生物、农业、水利、建筑、医药、历史、文学、艺术、人事、军事、法律等诸多领域。
在这些条目中,属于人文科学例如人类学、考古学、语言学、音乐等方面的,约占全部条目的18%。
属于自然科学方面的,约占总数的36%,其余的则为人事资料、军事、法律及杂闻轶事等约占全书的46%。
可以说,沈括将华夏大地上的所有他能找到的发明,能记录下来的东西,全部写进了这本《梦溪笔谈》之中。
沈括是中国历史上最伟大的科学家之一,是闪耀在历史长河中的科学巨星,然而他却是一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治世之能吏,谗佞之小人,用这句话来概述沈括的性格与本领,再恰当不过。
巴结王安石以求上位,用虚假的恭维之词,蒙蔽主持变法的王安石双眼,这件事还远不及乌台诗案来的影响大。
熙宁六年(1073年),沈括受命巡察两浙农田水利,时苏轼任杭州通判。沈括到了杭州,与苏轼谈论旧情,把其新作抄录了一份。回到京师后,沈括就用附笺的方式,把认为是诽谤的诗句详细的“注释”,交给了皇帝,揭发苏轼在诗文中“愚弄朝廷”、“无君臣之义”。
元丰二年(1079年),御史何正臣、李定上表弹劾苏轼,乌台诗案爆发。次年,苏轼被贬黄州,牵连亲友三十多名,涉及诗词一百多首。
就这么一个人,很难对他生出什么敬意。即便他在唐宁心中的地位很高,但真正见到他的时候,把乌台诗案和《梦溪笔谈》放在一起,唐宁懊恼的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像粉丝见到明星时那种激动的感觉。
“写书!写书!就知道写书!写书能赚钱吗?写书能养家吗?你真是一个窝囊废,官当不好,就连家也管不好,我呸!老娘当初真是瞎了眼嫁给了你!
写书!写你个大头鬼!写书死路一条,你去死吧!”
张氏丢出来的一沓纸在空中漫天飞舞,又丢出来一方砚台砸在了沈括的肚子上。紧接着从天上掉下来的毛笔,也在沈括的脸上留下了属于它的印记。
王志和唐宁看的呲牙咧嘴的,最后还是唐宁有些过意不去,不忍看见沈括就这么悲凉无比的躺在地上,小声对王志说道:“我们要不要过去帮帮忙啊,他这也太可怜了。”
王志冷笑一声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他当年自称与苏龙图乃是至交好友,结果苏龙图刚送了他一首诗,他转手就将这首诗当做登天的梯子送了上去。
这样的人不值得可怜,你越是可怜他,他在你背后掏刀子的时候就越不会犹豫。我王志虽然只是一名小小的副将,但正因我是一名小小的副将,所以才能看的如此清楚。
你若是想不遭人白眼,最好就不要跟他扯上关系。这家伙现在就是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打。你跟他沾染上,一时半会儿的可不好脱身啊。”
听王志这么编排沈括,唐宁心中大为不爽。虽然人家说的没错,但唐宁还是冷笑道:“你一个小小的副将,看的这么清楚,为什么还要在这里修这么个宅子?”
“这里风清水秀,我修个宅子怎么了?害到谁了?”王志梗着脖子说的理直气壮。
懒得揭穿这个家伙想要攀附权贵的丑恶嘴脸,唐宁不管王志在身后的大嚷大叫,一路小跑就到了沈括的身边。
离得近了,才看清楚这个将会在地球上闪耀一千年的巨星面容。
他的颧骨有些突出,眼睛也有些小,上唇留着圆梳子一样的胡子,下颚也留着一指半长的山羊胡。微胖的脸颊,不算粗,却很浓的眉毛,怎么看怎么像一个和蔼可亲的……老头儿。
是的,他的须发半白半黑,脸上也有很多的皱纹,看上去很老了。
虽然唐宁知道,这一年的沈括,才五十九岁,在后世,还是能去跳广场舞,能和其他的大妈们眉目传情的糟老头,而且,应该还没到退休的年纪……
“多谢这位小友……”沈括对于搀扶他起来的唐宁非常感激。
然后就蹲下身子,默默的捡拾散落在地面上的纸张。
王志瞅着和沈括一起捡纸的唐宁,叹了口气,一跺脚就走了。
又一个本该有着大好前程的小家伙,就这么毁了。
“你不该帮老夫的。”沈括突然对唐宁说道:“你一开始和王副将站在后面袖手旁观,才是最好的选择。”
唐宁咧着嘴,露出满口的小白牙笑道:“反正我又不准备当官,有什么所谓呢?而且,我对梦溪先生您是敬仰已久了。”
沈括见了鬼似的看着唐宁道:“天下人唯恐避老夫之不及,你这后生好生奇怪。”
“不奇怪,不奇怪。天下人的目光短浅,往往只能看到身边发生的事情。就算是长远一些,也只能看到身后一百年。
我就不一样了,我看事情喜欢看这件事在一千年之后的影响。”
唐宁说完就闭上了嘴巴,他觉得自己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
沈括呵呵的笑道:“看来你就是皇城公事口中的那个少年英雄了,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只是可惜了皇城公事的一片好心啊……”
唐宁现在是无比的讨厌刘令,这个家伙就算不出现在自己面前,他的影响也会像一张蛛网一样蔓延到天涯海角去。
而这种感觉就好像他是自己的保姆,自己是个一定要在他的呵护和怀抱里才能茁壮成长的婴儿。
“他跟你说什么了?”唐宁咬牙切齿的发问。
“他说要老夫离你远一点,不要因为老夫,影响了你将来的仕途。但现在看来也没办法了,自我去年举家迁来这里后,本应住在这座宅子中的王副将带到这里看房的人不知凡几,你是第一个看到梦溪园三个字之后没有转头就跑的……”
“我根本就不准备当官!”
“你年纪还小,不要说这种话。以后的日子长着呐,很多事情都会发生,即便那不是你的本意。”沈括非常伤感的说完了这句话之后,就把唐宁手里的纸张拿过来,又从地上捡起砚台,拾起毛笔之后往家门的方向走。
沈括这一番话听的甚是刺耳,唐宁就死死的盯着可怜兮兮敲门的沈括。他准备等一会儿门开了,张氏那充满爱意的一拳打在沈括眼眶上的时候,他就捧腹大笑。
门开了,唐宁的心情莫名激动。
然后他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泪流满面的张氏打开门之后,一把就将沈括抱住,然后不断的抽泣道:“夫君……对不起……夫君……”
沈括轻轻拍着张氏的后背笑着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夫君没事,你看夫君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
这是怎么回事?唐宁托着自己的下巴让它回归原位,满脸都是不可思议。
这算什么事啊?说好的家庭暴力呢?张氏不是个抖S么?
这和自己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啊!
回头一看,王志没了,那个车夫靠在车厢上睡着了。
唐宁眨了眨眼睛,他好像想起来一件有关沈括的事情……
‘张氏暴病而亡,友人都向沈括道贺,恭喜他从此摆脱了张氏的折磨。而此时的沈括却终日恍惚,精神已频临崩溃,一次乘船过扬子江,竟欲投水,幸好被旁人阻拦。不久,沈括也因病离开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