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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 借菜招待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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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6、

    借菜招待客人

    小时候,家里最怕来客人。不仅我们家怕,所有农村的家庭都怕家里来客人。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家里来客人,本来是件高兴的事;但家里没啥招待客人,却是件很为难、很尴尬的事。缺棵葱了、没酱油和盐了,到邻居家借棵白菜……这些都是经常的事情。

    有个人拎着一包糕点去朋友家串门.才坐下,朋友热情地说:“吃了没?”那人说:“还没,你们吃了?”“刚吃过了,咋到这时候还没吃,你还真耐饿……”两个人“亲亲热热”地说着话,但朋友绝口不提请那人吃饭的事。

    聊了一阵子,那人知道即便拎着一包糕点来,在朋友家也是“混”不上一顿饭吃了。就一拍大腿,恍然说:“光顾着和你说话,差点忘记了,下面一个兄弟还等着我有事呢!那我先走了啊。”“这就要走了啊?要不,喊家里的给你做点饭吃了再去?”“不吃了,不吃了,我去他那里吃吧。”

    才一转身,那人又回身拎起放在桌子上的那包糕点,说:“差点忘记了,给人家孩子带了点东西,还得带过去。”“那你抓紧带着去吧——”两个人皮笑肉不笑地寒暄着,那人还是拎着自己的一包糕点走了。

    等那人出门,老娘们埋怨:“人家来家里看你,还带着包糕点,咋就让人家这么着走了?”朋友叹口气,说:“就是他不带包糕点,来了也应该招待着吃顿饭。但你想想,咱家里还能拿出点啥来待客的东西?”老娘们想了半天,低下头倒是没再说啥,只是叹息了一句:“就因为一顿饭,少了一个多年的好朋友啊!”

    有次,一家人请客吃饭,其中一个客人吃饭比较快,碗里的饭很快就扒拉完了。客人环顾四周,见其他人还在慢慢吃着,大家也都在说笑着,没人看到他的碗空了。

    他自己在那里尴尬地坐了半天,还不好喊主人添饭,就忽然问大家:“听说老李家要卖房子了,大家知道不?”众人一起看着他,说:“不会吧,他咋想起来卖房子啊?”那人不答,自顾着说:“可惜啊,可惜啊!”大家问:“咋可惜啊?”

    他说:“李家的房子才盖了没多少年,那个檩条啊,都这么粗——”两张一圈,比划着檩条的粗细,往自己的碗口上一罩:“这么好的房架子,卖了真可惜啊!”主人顺着他的手一看,才发现他的碗里没饭了,抓紧喊家人给添上饭。

    之后,大家盯着问那人:“快说说,李家为啥要卖房子?”那人低头继续扒拉着碗里的饭,含糊着说:“还不是因为他家揭不开锅,没饭吃了。后来,他有饭吃了,就不卖房子了。”大家莞尔一笑,这才明白:他不是在说谁家的房子要卖了,而是提示主人自己碗里没饭了。

    所以,那时候,“朋友自远方来,不亦愁乎”!

    爸爸脸皮薄,家里来了不得不接待的客人,没钱了还不想去找邻居借,就喊我去街上赊点花生米来招待客人。

    街上有个大爷,做的五香花生和油炸花生是一绝。他老人家啥也不卖,临街店铺的桌子上,摆着几个大玻璃瓶子,里面就放着这两样花生。

    每次,爸爸喊我去赊花生,也像是赶着鸭子上架。

    大人有面子,小孩也有面子。谁也不愿去赊东西啊,但不去还不行。每次,都是溜达了半天,才很无奈地去赊一点花生。大爷掀开大玻璃瓶子上的盖子,伸进手去抓出两把花生来,用戥子般的小秤左量右量的,称块把钱的花生。用包装纸包好了,用纸捻子麻利地包扎起来递给我。

    每次看我拎着一小包花生回来,爸爸都是笑眯眯的:“还是你会办事。”然后,拆开纸包,将那点花生倒在一个小点的盘子里,薄薄地覆盖住盘子底,端到桌子上待客。

    之后,等爸爸发了工资,我都是追着爸爸要了钱,抓紧去还了那位大爷。所以,即使下次再去赊东西,倒是也能赊得出来。

    在坊间,还流传着一个招待客人的典故。

    过年的时候,稍微富裕一点的家庭,炸了一条巴掌大小的鱼,装在盘子里,摆在供桌上当贡品。家里来人时,就端到桌子上。但那时候客人也很明白各家的情况,基本上就吃点其他家常菜,鱼基本上不动。等客人走了,这条炸得干干的鱼又被完整地端下去。

    有次,邻居家来了客人,拼光了家底也只凑了三个菜。北方人还很讲究,招待客人至少要弄四个菜。无奈之下,只好到邻居家去借了这盘子鱼,算是凑够了四个菜。这家来的客人也很明白事理,其他菜都动了,就是没动这条鱼。

    于是,这条鱼又完整地回到了主人家。

    那段时间,那条鱼在附近邻居家的桌子上游走了很多次,但都完整地游回到了主人家的供桌上。

    最后一次的时候,一个乡邻家里来了个带孩子的亲戚,这位乡邻也是借了这盘鱼来“顶菜”。

    开吃的时候,亲戚的孩子就眼睛冒着绿光,已经在盯着盘子里的鱼了,盯得乡邻心惊肉跳,但还不好说啥。但亲戚还算是明白,说:“鱼刺多,别卡了嗓子,吃其他菜吧。”劝着自己的孩子先吃其他菜,暂时转移了孩子的注意力。

    中间,亲戚上茅房,回来就看见乡邻的脸有些绿,心里就是一惊,抓紧去看自己的孩子。看到孩子已经在贪婪地咀嚼着盘子里那条已经风干得很硬的炸鱼了。亲戚马上就知道坏事了,一巴掌将孩子打得鬼叫起来……

    等亲戚道歉着带着孩子走了,那位乡邻只好苦着脸去邻居家送盘子。倒是那位邻居说:“没啥,孩子吃了就吃了,反正菜做出来就是要吃的。”

    若干年后,再和后辈的孩子说起这个故事,孩子们的眼睛都睁得铜铃大,嚷着:“不会吧,在生产队的时候,日子咋会这样难……”

    有一年,四姨从东北来看我们,说起那些年东北的生活艰难来,也是感慨万千。

    说东北的两个老头是好哥们,有次聚在一起喝酒,家里没菜了,只在盘子底找到了一颗煮的咸花生。两个老头就用这粒咸花生下酒了,谁喝一口水,就舔一下这颗咸花生,然后给下一个人。喝到后来,一个老头喝得舌头都有点大了,一不留神,这颗咸花生就“咕噜”直接咽下去了。另一个老头说:“才喝了这点破酒,你就把花生吃了,真是肴客啊!以后,再也不跟喝你喝酒了。”说完,佛袖而去……

    不久前,家里的后辈打电话来,问起老家的风俗变化。

    后辈高兴地说:“现在,基本上农村再过红白喜事,都是改在村里的饭店里招待亲朋好友了。或者,直接去县城的酒店订桌。以前那种借桌子、板凳的事,早已成了过去。即便家里来了亲戚或者找人帮忙,忙的时候也都是上去饭店里吃;或者打电话,喊饭店里的人把炒菜直接送到家里来……”

    听着这话,一时间就有点恍如隔世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