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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始贤与胡铎面面相觑,眼是尽是疑惑。
要说只为这两个手下,李承志就能尽出大军,冒着全军覆灭的危险来救,他们是不怎么信的。
要真这般愚昧,早被人设计了,李承志怕是死十次都不够,还哪来的白甲军的势如破竹,节节胜利?
但这话太诛心,谁都不会说出口的。
他们也只以为李承志比较擅长蛊惑人心,竟能将手下哄的这般团团转,可见用人手段之高明。
胡铎还有意的朝李始贤眨了眨眼,眼中尽显惊疑,好似在说:你这儿子难不成是天智神授?
明明两月前还是一个傻子,突然间就这么聪明了?
李始贤也很是不解。
虽未特意了解过,但也听他们李协在自个跟前凑过趣:说个两个侄儿真没起错名字,不但人长的像猴,干瘦干瘦,性情更像:猴精猴精……
能被夸成这样,怎么也该是聪慧之辈,看其之前的表现,也是极具胆气,智谋见识更是不差。
但这般聪明的两个少年,又是如何被傻儿子哄的死心塌地的?
越往深想,李始贤越觉得诡异,一时间,连他自己都分不清凡心深处是惊多还是喜多……
略过李承志是不是真的来救他们的这一茬不提,李始贤又温声劝道:“莫要担心,想来你二人也看的清楚,这白甲铁骑与车兵军威之盛一时无二,完全是压着贼兵打,你二人又怎能称的上是陷承志于不义?”
李睿急声求道,“是胡校尉信中所言误导了家主……郎君麾下,加上胡校尉的两千郡兵,其实也才堪堪八千……
之前听史君派来的信使所报,牵制叛军的南营的定是胡校尉的两千军……只看城下也知,郎君已将白骑尽皆派出,而牵制北营的白甲车兵,至少也有两千之数……如此一算,郎君的中军,竟只余三千步卒?
南北两面被牵制住的敌军越少,那郎君面对的敌人就定然越多……再看西方,杀声大作,烟尘漫天,半个多时辰都竟未见停歇,分明是郎君正在与叛军激战……”
说着,李睿猛的往下一跪,“咚咚咚”的就是三个响头,等抬起来时,额头上已然见了血。
“小的不敢奢求府君与家主擅开城门,出兵应援,只求能将我兄弟二人吊下城去,并肯求家主发话,遣四叔(李松)并李亮尽快回援……”
正在激战?
我怎么没看出来?
胡铎心中一惊。
他们居高临下,自然看的清清楚楚:昨日叛军的南北两营,至少往西调了上万兵卒……
他下意识的眺目远望。
确实有喊杀声,但心神激荡之下,再加城下的白骑将乱民杀的那般惨烈,他哪注意过哪些是从远处传来的,哪些又是从近处发出的?
确实烟尘漫天,但四处都有,又何止西边?
城下虽未起火,但纵马奔过,怎能无尘土升腾?
北营的弓兵火箭齐发,早将叛军的营墙烧了个稀巴烂,自然也是烟火大作。
南边更是烟尘滚滚,不但有黑烟,还有黄烟,滚滚直上,直入云宵……
嗯,不对?
那是狼烟……
但看了半天,他还是没看出来,西边是不是真的在激战。
心里狐疑着,胡铎下意识的看向李始贤,见其脸色竟也阴沉了几分,猛的吓了一跳:“西边真在激战?”
李始贤点点头:“八九不离十……”
我怎么就没看出来?
但他们为何一眼就能看的出来?
自己总不该连这两个都不如吧?
胡铎又是一惊,似是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两兄弟。
他猛的想到,眼前看似年长些的少年,暴怒之时骂过自己的那几句话:
读过兵书没有?
知不知道什么叫声东击西?
他还断定南营必然是佯攻牵制,北营也定会有大军来攻……
竟是哪一样都没出乎他的预料?
还有眼下……
胡铎禁不住的老脸一红,又急切的问着李始贤:“这该如何是好?是不是该急令白骑回援?”
“莫慌!”
李始贤往西看了一眼,又低头看了看两兄弟,笑的好不欣慰:“他们是关心则乱……你看城下,这旗令看似繁乱,实则简明意赅……
北营的车阵时不时便会向城下白骑摇旗传令,南营的狼烟也一直滚滚冲天,这分明是有一整套完整的传讯之法,也定是在出兵之前,各营间就已约好了各种烟讯旗号……
试想,若西边的军情真是十万火急,承志难道连一堆求援的狼烟都不知道燃?所以尽管放心,定是无碍……再者,你们听,是不是已无喊杀声传来了,而耳中听到的,也只有城下乱民发出的惨呼?”
胡铎禁不住一阵心虚:自己一时不察,竟忘了城下的乱民只是在惨嚎,而哪些白骑别说喊杀,连战马的嘶鸣都听不到……
李睿先是一愣,而后猛的跳起,紧紧的趴在城垛口,极目眺望着。
不但远处没了喊杀声,好似连那黑烟都弱了几分?
这分明是两军罢战了……
李睿喜极而泣,紧紧的捂住了脸。
郎君但凡有个闪失,他兄弟二人百死莫赎……
看着两兄弟如此忠义,再想想从见到这两兄弟之初,到此时间的过往,胡铎更是欣赏。
李家祖坟上冒青烟了么,看似普普通通的两个毛头小子,竟都是如此出众?
听他们方才之言,两月前,好似都还是李家的马夫……
嗯,马夫?
胡铎眼珠子猛突……
自己竟被李家的马夫给教训了?
计较是断然不会的,他胡介休心胸还没狭隘到如此地步。
好似不信似的,他又低声问着李始贤:“这两个……真是马夫?”
李始贤眼睛一斜:“难不成你以为我在诓你?早都说过:我李家尽是人杰……”
胡铎双眼一鼓,差点一口老血呸到李始贤脸上。
这老贼难道不是在暗讽自己:看吧,你连我李家的马夫都不如……
我干你大母?
胡铎气的差点骂出声来……
这一阵耽搁,这城下战况如何了竟都没顾上看?
他气鼓鼓的走到城下,刚一扫视,又是一惊。
这才多长时间,那近万乱民竟被杀的不剩多少了?
更奇怪的是,白骑竟然不杀了,只是将剩余的那两千乱民驱至叛军的寨外,便不再动。只是任由寨内惊慌失措的乱兵射杀着。
胡铎惊声问道:“这是何故?”
“怕是李松也心疑后方生变,想撤兵了!”
李始贤往远处的车阵指了指,“看,燃烟了……”
果不其然。
也不知白甲兵在车阵之外点了什么东西,就如南营一般,一股粗壮的黄烟笔直的升入高空,竟连那风都好似吹不散……
看城下再无半个活着的乱民,又见白骑各自列阵,竟在短短几息内,就围成了一座佑大的方阵,胡铎更是心生佩服。
这要不算雄兵,何等的才能称的上这两个字?
等了等,又见骑阵在往城下靠近,胡铎心下了然:这是临走时,有话要与城上交待。
算了,不抢李始贤的风头了……
其实想抢也抢不过。
看看那一水儿的李氏家旗,胡铎就觉得有些眼晕。
要是全换成“安定·胡”,该有多好?
看催马而来的李松,李始贤呼吸越来越粗重,心跳的如同擂鼓,已有泪花在眼眶中转圈……
他猛吸一口气,放声吼道:“祭旗!”
家兵早有准备,只等着李始贤一声令下。
只听“哗”的一声,一面黄旗迎风展开,上书“参军录事·李”!
听到吼声,李松猛的一抬头,先是看到了那面旗。
而后,又看了到旗下那道熟悉到再不能熟悉的身影。
竟真的是二郎?
李松狂震,一声急吼:“二郎?”
随着吼声,他猛一催马,十几丈的距离转瞬即至。
然后,两个壮如铁塔、满面虬髯铁汉,只隔着半截城墙,激动的泪流满面……
“二郎,竟真是二郎?夫人可好,各位郎君女郎可好……咦,二郎竟然加官了……”
沉稳内敛,平时连笑都不多见一次的李松,不但又是哭又是笑,竟突然变的婆婆妈妈起来,可见心情有多么激动。
主仆二人谁都没想到,此生还有活着相见的一天?
李始贤也没好到哪里去,热泪忍不住的涌出眼眶。但他也没忘了旁边还站着一个胡铎,坚决不能让看了笑话……
心里想着,他用力的一咬牙,怒声骂道:“啰里啰嗦……芝麻绿豆大的官也值当你大呼小叫?我且问你,可是代了承志的书信?”
郎君的书信?
李松猛的一僵,笑容像是被冻在了脸上。
哪有什么书信?
一时情急,竟忘了这一茬?
估计郎君应该是忘了……吧?
看李松愣神,李始贤便知没有书信,心中稍有些失望,又殷切的问道:“那可是代了口信?”
口信?
也没有啊……
李松心里暗急,正想着怎么糊弄过去,冷不丁的看到李始贤灼灼的眼神,心下顿时一黯。
主仆数十载,命都不知相互救过多少次了,谁还不了解谁?
二郎已然猜到自己要说谎了……
李松大急,口中狂呼:“并非是郎君忘了,而是他原本亲自要来,被仆和李亮以死相谏,才劝下的……不信二郎你看……”
说着便掀掉了兜鍪,亮出了额头。
上面不但破了一层油皮,还出了血,分明是磕头磕破的。
看李始贤满脸狐疑,似是不信,李松急中生智,向北大喊:“李亮……”
心里更是暗暗叫苦:郎君啊郎君,仆要被你害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