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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场的色目人,有很多是人精里的人精。人精的人精预感到一场盲风怪雨就要抢滩登陆,目前的平静只是昙花,瞬间就会枯萎。
人精里的人精纷纷尿遁。对人精里的人精来说,尿遁并不丢人。汉朝的开国皇帝、英雄天子刘老旮瘩在西楚霸王项老大的鸿门宴上,就是尿遁的。刘老旮瘩都尿遁,你我只是写不进汗青史册的无名过客,尿遁算什么?
释前嫌闭上眼睛。他不用翻书。他太虔诚了,经书已经印在他脑海里。他略一检索,稍作校对,就验证了真相。
没错,这少年说得没错。这的确是一本加了密的伪佛经。
释前嫌眼中的光,像极圈内的极光,不断地变幻。这个以前的魔头,如今的善男子,心中掀起了颠覆性的九级浪。
三年来,虔诚搭建起来的信仰,崩塌了。一切的一切,竟然只是一场笑话。他心中的魔意,像黄河冰讯中的暗流,从幽咽,到奔流,再到狂澜滔天怀山襄陵。
释前嫌一抖衣袖,周边的桌椅板凳,瞬间被挤压垮塌。
在场的几万色目人,当中有很多人精。这些人精感觉到了氤氲而起的杀气。这些人精,纷纷屎遁。
对人精来说,屎遁没啥丢人的。四百年前,第一魔头灭佛长老宴请四海英雄,有两个大宗师借口屎遁,溜了,活了下来。没屎遁的,都被灭佛长老在宴席上打屎了。
释前嫌怒气值暴涨,袍袖一抖,一股气浪袭去。气浪如同龙卷风,缠绕着叶护,勒着他的脖子。
叶护这才知道捅娄子了,没事招惹谁不好,偏要招惹大魔尊!叶护趁气浪裹得还不太紧,赶紧补救:“老爷子,老爷子,我错了,我错了。我给你买本真的佛经。咱爷们互释前嫌好不好?”
不好!释前嫌再也不愿和任何人互释前嫌了。魔尊要重开杀戒,要杀个尸山血海,首先要杀了眼前这个小骗子!
叶护想挣扎一下,运足自己的真气,飞出一支支真气组成的小剑。说起来,叶护的武功还略高于绝顶,绝顶略高于天下大侠排行榜的前几名。但是,跟释前嫌比,释前嫌是珠穆朗玛峰,叶护就是个兴安岭,实力相差太悬殊啊。
真气小剑被释前嫌一挥袖子,就小黄花鱼了,溜边了。
叶护这个后悔啊,心里祈祷:“关公大帝,孔夫子,腾格里,长生天,佛菩萨,摩尼,耶稣基督和他老爸老妈,真主安拉和他的钦差穆圣……快救救我吧。只要你们救了我,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伪造经书了!这一次教训足够了!”
色目人中的后知后觉者们,才想起来开溜,刚站起身离开座,就被释前嫌一抖衣袖发出的气浪击毙了。
其他人大眼儿瞪小眼儿,不敢动了。
叶护招惹了大魔尊,自陷死地。绝顶也遭遇同样的命运。绝顶也招惹了一个大魔尊,如今性命不保。
叶护招惹的是释前嫌,绝顶招惹的是永遇乐。叶护和绝顶共同的遭遇是被揍得很惨,小命要玩儿完。
与叶护分手后,绝顶在洛阳的红尘紫陌中徘徊了片刻,又困了。他背靠着一个牡丹亭的柱子,进入了梦乡。
这孩子这段时间不知道咋搞的,总做梦娶媳妇儿。这回也不例外,又娶媳妇儿了。他梦到天山。在梦中,雪满天山路,雪上空留马行处。这马行处是谁的呢?他怀着好奇心寻找。
山回路转,很久很久,终于看到前面有个红点儿,像是个人影儿。绝顶大步赶去,走了片刻,来到近前,发现是个姑娘。
这姑娘有着世界上最美的眼睛。不知为什么,忽然间,他变回到十年前的年纪,姑娘也变回去了。
绝顶认出来了,这是他七八岁时,在苍生大裂谷拾到的那个小女孩,是和他共看梅雨梅花的小女孩。
绝顶高兴地哭了:总算找到你了。
小女孩也高兴地哭了:找你十年了。
绝顶脱口而出:“你是星眸!”想到是星眸,他忽然很失望。他和星眸,不可能了,永远不可能了。
那女孩子笑了,笑得很美。这一笑,如同一枝春欲放。女孩子哭了,这一哭,脸带彤霞晓露痕。
恍惚间,绝顶和那姑娘又恢复成如今的年纪。他如玉如瓷,如琢如磨。她碧玉年幼,豆蔻初花。
女孩子嗔怪地说:“星眸是谁?她很美吗?她比我美吗?你说啊,你说啊。”
眼前这女孩子,不是星眸,却和星眸长得一模一样,太好了太好了!女孩子还说她是恶家子。这正是他的终生好伴侣啊。
绝顶问女孩子叫什么名字。女孩子佯怒娇嗔,耍少女脾气,耍够了,娇羞地说:“我叫星河帝女啊。你忘了?我让一个小仙女给你送了武林秘籍啊。”
在梦中,绝顶恍然大悟:怪不得星河帝女要关心他,要千里迢迢送书,原来帝女就是当年的小女孩啊。
这个梦,有很多漏洞。但是,梦不都这样破绽百出吗?但梦中人是感觉不到的。
然后,场景变了,似乎转场到遥远的地心谷。在那里,水流如漱玉,白石如积雪。两人执手相看,爱意暖暖。
身边,天雨花,地生藤,虚空中,星光明灭。
一个低着头的少女,捧着新娘的喜服走来。绝顶为长得和星眸一模一样的姑娘披上嫁衣。
远处,传来天骄都护府女官的叹息般的歌声:“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不相识!”
这歌声煞风景,让人不舒服。
恍惚中,仿佛唱歌的不是远方的人,而是近处的捧来大红嫁衣的少女。
绝顶大怒:“结婚娶媳妇,大喜的日子,唱李白的哭哭啼啼歌干什么?”
少女冷笑:“何如当初不相识。我这唱的是我自己啊!”少女抬起头来,脸上带着恐怖的面具,看不出面容。但是,少女的一只手,断了两根手指。断指处,血涓涓细流。
绝顶大惊:“你是凌迟!”凌迟愤怒:“我叫凌缓缓。你却总叫我凌迟。我知道,你总想把我凌迟处死,好迎娶这个叫星眸的恶女人!这个星眸的父亲,把我的母亲烹煮而死!我要报仇!”
恍惚间,那个新娘子似乎又变成星眸了。
凌迟说着,一剑刺去,刺中了星眸的腹部。星眸喋血倒地,断气身亡。
绝顶抱了星眸的尸体,心下茫然,想哭却哭不出来。凌迟愤怒:“你爱她是不是?好,我为她报仇,我杀了我!”说罢,一剑剑挖自己的肉。
这血淋淋的惨剧,把绝顶看得绝望地大叫起来。
他叫喊着,从梦中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