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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战沙场碎铁衣,城南已合数重围。
突营射杀呼延将,独领残兵千骑归。
这种刀口舔血的豪情生涯,高仙芝估计是以后只能在梦中再现了。
对星眸来说,突营射杀的铁马冰河日子,来日方长。
次日分别,安西众人即将策马东去、久游返乡。受降城的众将今后仍旧目断天涯不见家。
高仙芝换乘一匹白骆驼,仿佛在提前适应闲适生活。
星眸一身戎装,与昨日的小女儿态截然不同。
高仙芝见了,流下泪来:“念汨罗与千帆舞早早地撒手人寰,狠了心,任凭一双儿女笋条年幼年纪,就继承了有今天没明天的战场生活。”
李嗣业勒住马:“丫头子,你还只是个小女孩子。你这个年纪,该结婚了。被人疼,被人宠,被人忍耐你的小脾气,多好?退出军界吧,找你的幸福去,何必跟我们一样烟里来、火里去!”
这个粗犷汉子的话,说得星眸想哭了。昨天的小怨气,消散了。
段秀实一如既往地引经据典:“太平本是将军定,不使将军见太平。古之名将,我们不说,只说大唐。侯君集入狱被杀。黑齿常之自缢身亡。程务挺不得善终。王忠嗣英年恐惧而死。郭元振抑郁而亡。我只怕我们安西众将,也都不是好命。 ”
高仙芝叹了口气:“君恩难测,名将难久。丫头,知道你哥哥为什么不体恤士卒吗?知道我为什么在西域掠夺财富吗?知道郭子仪为什么不在意小节,时不时传出丑闻吗?”
星眸不理解。段秀实说:“如果一个名将兼名帅,不贪财,不惜命,不好色,爱兵如子,爱民如子,得天下民心拥戴……”
星眸说:“他一定会成为千古名将。”
高仙芝苦笑:“他会死不旋踵,死后还会被帝王抹黑为反贼,为贪官。他保护过的百姓,会辱骂他。”
星眸觉得怛罗斯之战的失败,让这几位叔叔脑子都不灵光了,说话毫无逻辑了。
其实,高仙芝说得对。后代中,不断有这种坚守道德的名将成为倒霉蛋,被诛杀,被辱骂,比如岳飞,比如袁崇焕。
高仙芝在西域强抢财货,是一种自污。他本人对钱财没兴趣。抢钱就是自污。他抢来的金宝,都分给了众将。他自己两袖空空
念炎黄不体恤战士,郭子仪故意出丑,都是在自污。
听到黑齿常之、王宗嗣等人的下场,星眸担心自己的命了。她期期艾艾地说:“高叔叔,我是不是也得自污啊?我怎么自污啊?”
李嗣业心疼地说:“你一个小姑娘何必活得那么累?找个疼你的人,嫁了吧,至于受降城,谁愿接手谁接手。你也建功了,也立业了,对得起大唐了。现在退出,没人会说你。”
星眸黯然神伤:“我没有好命。这辈子找不到良人。哪有心疼我的人啊。”
洛阳,上清宫内。
星眸讲完了这些往事。在场的女孩子们一片沉寂。
女官幽幽地吹起了羌管,吹完一曲,唱了起来。
不出意料,大唐天宝年间的人,只要唱情歌,李白是绝对绕不过的。这位大哥写的情诗,能清纯,能热烈,能忧伤,更能断人肠。
女官唱的是:美人卷珠帘,深坐颦蛾眉。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
星眸火了:“不知心恨谁?还能恨谁?恨李白呗!闲心没事写写庐山瀑布多好,写什么情诗啊?写得酸酸的,弄得我心里也酸酸的,写得我都不想活了。”
那帮毛丫头愤慨地说:“公主,我们替你把李白砍了!”
金丝凯亚抽宝剑。阿意思喊着拉战马。娜木汗扛来暗器。温暖萨日盖让人打听李白住在哪。
星眸更火了:“你们就不能消停会儿?你们以为是在受降城?想砍就去砍?洛阳是东都,是天子行营。你们想触犯国法?”
金丝凯亚不服气:“公主,我们还不是跟你学的?你刚才还嚷着要砍凌迟的脑袋呢。”
星眸愣了一下:“我这么不理智,你们都不拦着我。你们这么失职?”
这时,男性绝世高手来了六七个。一个个义愤填膺要为星眸出气,宰了凌迟,剁了绝顶。
星眸摆摆手,啊,宰凌迟的事算了,大家宰个哈密瓜吧。
刺杀高手变成了吃瓜群众。
吃完瓜,高手们被哄走了。
刚哄走,星眸就变卦了。她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得绝顶不是人。
这真是,退一步乳腺增生,忍一时卵巢囊肿啊!
不行,本姑娘不能忍了,本姑娘要把这渣男碎尸万段!
这回不是说气话。她是真的生气。
必须宰了绝顶出口气!
这姑娘走火入魔了,坐在众人面前磨刀。
她每天都这样,一阵理智,一阵癫狂。
女官慢慢地说:“公主,你要说的爱情故事,都说完了?该我说了吧?”
这一下,星眸变成了吃瓜群众,想听别人的爱情故事。
女官慢慢地讲了起来,讲一个男孩子非常之爱一个女孩子,为了不耽误女孩子前程,男孩子自污……
又是自污……
女孩子信以为真,跟男孩子分手了。
然后……讲完了。
毛丫头们哄堂大笑。
星眸也气得笑了:“我讲的爱情故事,讲了三个钟头。你讲的,连啃一个骨肉相连的工夫都不到。”
女官淡淡地说:“那些故事虽长,与你无关。这个故事虽短……”
金丝凯亚惊地跳了起来:“图雅姐姐,你是说,这故事里的女孩子是……”
阿意思惊诧:“你难道这故事说的男孩子是……”
星眸吃惊地慢慢站起身,愣愣地望着女官。她的身子微微地打颤,她有些眩晕,似乎随时会晕过去。
大家赶紧过来常备的药。
金丝凯亚小声埋怨:“公主,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娘亲就这毛病,一动感情就晕倒。你也这样。有这毛病,谈什么恋爱啊?”
女官慢慢地说:“公主,在你讲的故事里,高仙芝节度使不知道兰妃爱不爱他。段秀实将军不知道邻家女子爱不爱他。李嗣业将军不知道法塔迈爱不爱他。你似乎还觉得好笑。”
星眸觉不出好笑了。她鼻子一酸,珠泪滚滚而下。
女官说道:“公主,你也不知道绝顶小郎君爱不爱你啊。你曾笑小郎君是直男,其实,公主你自己也是直女啊。小郎君说他是人渣,他就是人渣?他说你就信?你查过没有?验证过没有?亏你还是名将,在爱情这种终身大事上,连战情侦查都不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