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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夜寂静得犹如暴风雨来临的前奏,空旷的大地上疏落的几声虫鸣显得尤为明显,在密布的乌云的遮蔽下,轻柔的月光连一丝也不能穿透而洒,这是一个宁静的夜,也是一个不平静的夜。
即使已做好应有的准备,但要带领如此数量的士兵行走于那样危险而复杂的深山中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任务。将士兵分成一个一个的小队,让熟知地形的人走在前面,跟每一个带领小队的领头打了个手势,玄墨带着自己的那个分队率先冲了进去。
跟白天相比,要在伸手摸不着五指的黑夜中前行比想象中的困难不止一两倍,当然,如果单凭玄墨个人来说,这并不算什么,相反在黑暗当中他会发挥得更好,不过后面的士兵却不是如此,尽管这里面被挑选出来的士兵实力已属是不错的,但如此复杂的环境并不是一朝一夕能适应得到的,所以现在的状况可谓步步为艰,队伍整体的速度都被拖了下来。
看到这种情形的玄墨难掩不安地皱起了眉头,太慢了,这样的速度比他想象之中还要来得差,如果有个万一他们根本来不及撤退。如果是平日的玄墨,面对这一情形,毫不犹疑地他会立马回头撤退以寻求更好的机会,但此刻的他没那么做,握紧了手心的匕首,遥望着不远处的火光,他依然选择了前进。
“停!”
在已大概看得清城墙轮廓地时候。玄墨喊停了队伍,取出了攀城用的绳索与弯勾,而其他士兵也熟练地跟随作着同样的动作。
静默地候在阴暗处等待着哨兵交接的瞬间,玄墨双眼一动不动地观察着墙上的一举一动,同时在心底默念着行动前的时间倒数。
眼尾不经意地过那城角上地塔楼——
忽明忽暗的火光!
该死,中了别人的计!这一个念头一瞬间从玄墨头脑中闪过。
“撤——”
观察到不妥地玄墨立刻转身。可惜还未来得及说完。那原本沉寂地城墙上已燃起了通红地火光。而漫天地箭雨也随之而来。
“向后退!”抛下手上地攀城工具。抽出腰间地长鞭。将那迎面而来地长箭挥开。玄墨用饱含内力地声音将指示传达给附近地圣岚士兵。
“后面有埋伏!”
几乎是瞬间地。圣岚士兵撤退地方向上突然出现了大量地离宗士兵。不少地圣岚士兵还没来得及看清眼前敌人已沦为箭下亡魂。很明显地。离宗早已看穿他们地意图。甚至很早就在这里等着他们掉进圈套。
“将这些不自量力地圣岚狗给我全部歼灭。让他们知道何谓不破之城”敌方将领饱含轻蔑地声音在这空旷地深山中响彻四方。如天神般地站在高高地墙上俯视下面被围攻地圣岚士兵。这就是他们地骄傲。他们不败地传说。
“杀!”
“杀!”
在离宗军浩瀚的气势与有利的条件之下,玄墨他们被逼得越发无路可退,周围的士兵也越来越少。
“开什么玩笑!”眼看那城墙离自己越来越远。杀红了双眼地玄墨不甘心地低吼,多日以来被焦虑、不安煎熬着的头脑让他甚至不顾形势的恶劣,试图往回折返。
因为重要。所以担心,也因为重要,关心则乱。没有人看清,看似冷静的玄墨,其实早已失去了那份镇定自若,也没有人猜测得到。失去理智的玄墨,会作出如此疯狂之举。
甚至连躲避的动作也没有,迎上那密集的攻击,只顾着往后冲,所以也就没有注意得到周围为他挡去一部分箭雨的士兵,也就没有发现那因他而逐渐倒下的躯体,与那随着他步伐而染红地路径。
究竟自己所选择地上位者是否值得相信,逝去的士兵无法回答,但在死亡地那一瞬间。他们依然选择奉上自己的忠诚。无关对错,只是贯彻自己作为一个军人应有的尊严与原则。
“嗖——”
“砰——”
划破空气的声响与猛然冲撞过来的力度重叠起来。让停止了步伐的玄墨有一瞬间的恍惚,扶着身侧逐渐滑落的躯体,他甚至可以感觉得到手中那温热的液体是如此的鲜明……
殿下,快走……
闭上眼的最后一刻,艰难开合的嘴唇嚷着这样四个字。
周围的撕杀呐喊声依在不停回响着,玄墨却像被一桶冰水淋下般地全身刺痛,他究竟做了什么……
“山道上有不明敌军正在朝这个方向集结,将军!”一直站在角塔上侦察着的离宗士兵此刻突然大吼。
“什么?”没想到情形会突然向这方面发展的离宗将领顺着侦察兵指示的方向望去,果见漆黑的山道上燃起一片一片的火亮。
眼看就要将圣岚兵全数歼灭的离宗将领估量着已方已消耗不少的兵力,再对比那即将到达的或许是圣岚援军的人马,只能不甘地下达了撤退的指令。
“全军撤退!”即使他们比圣岚兵更能适应这山间的环境,但长久作战对他们来说同样具有不少负担,为保存战力,现在也只能暂时撤退。
当赵宇带着人赶到的时候,离宗军已经撤退得七七八八,来不及离开的不消片刻也俱被赵宇带来的人全数解决。
看到满地的尸体与鲜血,所剩不多的圣岚军,与站在尸体中央的玄墨,赵宇没说什么,指示着还有能力行动的士兵迅速撤离,径自走到玄墨面前,“走!”
说完之后,也不管玄墨有何反应,扯过他的手臂将他带离了这里。
如同玄墨他们遇到的情况一样,另一批同时从城侧偷袭的队伍到最后能回来的人数少之又少,沉重的血腥味与压抑的气氛在整个军营弥漫开来。
“啪!”
看到被赵宇带回来的玄墨,玄烨一个耳光甩了过去,那瞬间红肿的肤色让所有人知道这施暴之人力道是何等之大。
“这就是你要的结果吗,玄墨?”单手将玄墨按到地上,那掐在脖颈上的五指甚至逐渐收紧,玄烨此刻眼中的怒火有如滔天大浪。
“告诉我,玄墨,这就是你要的结果吗?”无视那因为缺氧而变得发紧的脸孔,玄烨将脸凑到他面前,一字一字地重复着同样的问题。
“你要救他,我知道,你要利用所有人,我同样清楚,但你就这样对待甘心让你利用的人吗,你让那些保家卫国的士兵死在了你的不理智之下,死在了一个历史上可能永远不会记载的地方,这就是你对他们的回报,你的决心了吗?”如果说之前他只是有些许的后悔,那此刻玄烨可以说,这样的玄墨根本不值得他期待,他不该认为暂时失去了玄蔚的玄墨能按捺着急躁冷静地处理问题,他更不该相信那平静脸孔下原来已躁动得一发不可收拾的心,就因为这样的错估,却赌上了千千万万圣岚士兵的性命。
“我……以为……自己不会那么在乎的……”没有掰开玄烨放在自己颈上的手,玄墨此刻的眼神有着的只是飘忽。
“人的生命其实是最脆弱的东西,只要这样轻轻一捏就什么都没有了,”也不祈求玄烨的回应,伸出身侧的右手展示在自己眼前,玄墨的音量小得几近在自言自语,“无关重要的人死了也跟我没关系,直至此刻,我依旧是这样认为着的,今日所做的一切我也不曾后悔,所有的因果孽障我亦甘愿背负,我一直是这样相信着的。”
伸出的右手慢慢握成拳状,直视玄烨,“即使站在这里,我的答案依旧不变,对于现在发生的一切,我不曾后悔过。”
被这样一双饱含坚定意志的双瞳直望着,玄烨发现自己竟无法说出任何反驳的话来。
“但我知道自己错了,不是错在利用所有人去救他,而是错在令那些目标还未达到成就白白枉死的士兵死得没价值……”
所以才在乎,在乎那些因自己的失误而变得毫无价值的生命。
我们无法决定生命开始的方式,却能左右它结束的意义,玄墨不介意自己的双手沾满鲜血,却无法原谅自己的愚蠢为那些死去的人划上这样一个句号。
所以,他知道自己错了,完全的错了……
“来人!”
放开对玄墨的钳制,玄烨冷眼地看着地上那个黯淡下去的身影。
“将六皇押下去,鞭刑两百!”
“殿下……”
“去!”
被绑于刑台上的玄墨眼中并没有害怕,脸上也没有任何痛苦之色,仿佛那一下又一下划在他身上的血痕根本没有任何力道。
“啪!”“啪!”“啪!”“啪!”……
犹如乐曲般的节奏声在这沉寂的夜中一声一声地叩入每个人的心扉,那样的清晰,那样的深刻。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所做之事负责,是对也罢,错也罢,无论你最初的目的是什么,对你来说又是多么的重要,这世间总有它运行的法则,一旦违反了,那就要承担起该有的后果。
这夜,玄墨明白到,无论他有多么思念玄蔚,有些东西是他不该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