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犯二归犯二,有阿维这样的朋友在,我们一起上课下棋,一起在食堂偷看各种各样的漂亮姑娘——被我们称作“企鹅”的,一起为了要命的作业而请教好学上进的卢可同学,也一起用实际行动证明着北京孩子不服管教不守规矩的个性。
比如,刚刚开学一个月的时候,一个大二的师哥——系里的宣传部长——把我们这群什么都不懂的新生拉去排练合唱应付差事。我和阿维不满于那厮的猖獗蛮横,于是一起以罢排练罢演出来对抗。
“哎,葭,阿维,”某一天卢可带了话来,“宣传部长说,要是你们俩再不去排练,据说就要给处分了。要我说,你们就去吧。”
“他也敢!”阿维一拍桌子站起来,“没事,你听我的,他也就吓唬吓唬你这么乖的孩子。你自己看这守则那守则的,哪有不排练给处分的?”
最后该宣传部长亲自闯到442来找场子,被阿维砸了两个暖壶吓将出去,自此永不再犯。
“唉唉,这回麻烦了,落在这傻缺宣传部长的手里了。”想起了开学之初的事情,是因为终于又和那厮有了瓜葛,无奈之下我只好和阿维诉苦。
“出什么事了?他偷你包子吃?”阿维笑眯眯的满不在乎。
“你知道咱们学校今天晚上有个歌手来开演唱会吧?”我郁闷地往床上一躺,开始说起来,“演唱会的票,据说每个系都由宣传部免费发,可是那傻缺记仇,就是不给我。”
“嗨,这事你别理他就得了。”阿维边说着边把一包咖啡伴侣粉末直接倒进了嘴里。
“我知道,可是我想去听,这不是烦人么?”
“真的啊?”阿维咂吧咂吧嘴,从书包里掏出一张票来,“那你去吧,我就不去就得了。”
“喂,你怎么能搞得到票呢?那傻缺不是……”我看了看票确实没错,于是问。
“你去就得了,本来我听不听无所谓的。”阿维没等我问下一个问题,也没做其他的解释,只是把桌子上所有的咖啡伴侣吃了个精光,然后拍了拍肚子出了442去,一路唱着:
“总是吃不饱啊,总是吃不饱……”
听着台上的歌手唱着民谣风格的歌,我不知道是因为歌曲本身还是因为阿维把票让给我的举动而感动不已。
自以为多少有点小资情调的我总喜欢听民谣,一个因为郁闷或者寂寞而废话连篇的家伙,在安静的时候听这种淡淡的有点忧伤的歌,应该正合适吧!
“你喜欢民谣,就好像猫喜欢月夜。”阿维曾经这么说我。
“这个……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都是为了——”阿维把双手按在地上,“这个样子,前腿着地,引吭高歌,大声疾呼:春——春——”
“这是?”
“叫春啊!”
不过阿维还是够义气把票让给了我,让我来听民谣,继续小资,继续叫春的欲望。
台上的歌手弹起了木吉他,我的心绪随着琴弦的抑扬而起起落落。
“卟卟卟——”
和谐的琴音忽然被扰乱,我一脸不乐意的样子歪过头去,怒目而视。
坐在我身旁位置上的那个姑娘,一双黑色的旅游鞋,已经洗得发白的仔裤,黑色的有点紧身的短袖上衣,灰白色的小挎包,额前的头发垂下来遮住了大半个脸,低着头,看着手里的呼机。
“喂,同学,看演出的时候——”我小声抱怨起来,然而话说到一半却又停住了。
因为阿维一再教导我,无论何时何地,对企鹅总要忍让三分。
“企鹅无罪,犯二有理。”阿维教导我的时候,把这两句话写在横符上贴在了宿舍门背后,可惜后来被卢可撕掉了。
我信任阿维,因为他和我不同,是有企鹅缘的人。
“卟卟卟——”
身边那个姑娘的呼机又响了起来。
即使你是企鹅也好,恐龙也罢,即使你穿着打扮的颜色黑白分明、像荷兰乳牛或者别的什么,这样破坏演出气氛,实在是太不应该了吧!
“注意一点哎,同学!”
话一出口,我也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一点大。
因为旁边那个姑娘抬起了头来看我。
躲在长发后面的眼神,有点落寞哀怨的眼神,就像台上歌手唱的忧伤的歌一样。
我的表情僵硬在那里,不知道该继续指责她,还是学阿维哈哈一笑什么的。
“嗯……对不起,是不是……打扰你了是吧?”
还是那个企鹅先说了话,而后重新低下头去,看着呼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就像、就像——嗯,就像一只被人遗弃无家可归的宠物猫。
“这!”我楞了一下,恨自己没有没有赵子龙之英勇张翼德之威猛关云长之胆魄,而只是咧了咧嘴,回答,“没、没关系。”
企鹅早已经不再理我,专心看她的呼机。
台上的歌手一曲终了,我不禁又转过头去看旁边的那个可怜兮兮的像被遗弃的宠物猫一样的姑娘。
因为她的呼机再一次嚣张地叫了起来。
“不好意思……”这一次她主动转向我,认错。
“没、没关系。”我还是不变的对白。
“这……”宠物猫女孩欲言又止。
“有事吗?”
我看得出她也发楞了几秒钟,眼神里的落寞哀怨之中还夹了些慌乱。
“你们学校这儿,有收费电话么?”
终于,宠物猫深吸了一口气,理了理额前垂下来的头发,问。
“没、没有吧,大概。”我被她的样子弄得也很压抑。
“哦……”她低头看了看手表和呼机,“那……可以,借你的电话卡用用么?”
我从没像今天这样渴望阿维在我身边。
阿维说过,我没有企鹅缘的,然而面对着在民谣演出现场邂逅的企鹅,我却开始怀疑起来:她是,骗子?专骗电话卡的?或者,逃犯?做事蛮诡异的!再或者,不正当行业……
我宁可相信她什么也不是。
按阿维“看行为猜身份顺竿爬定理”来看,她只是个心不在焉的听众而已。
所以她顺利地拿着我的电话卡,逃离了会场。
“嗯,谢谢你。”宠物猫女孩终于回来,with我的电话卡在她手里。
我接过卡;她坐下;我点头表示不用谢;她勉强笑了笑,说:“你是这学校的吧?”
“嗯……”
阿维说过,企鹅大多不会自报家门,所以碰到企鹅的时候你应该介绍自己,这样万一还有以后的话,企鹅容易找到你。既然如此——
“我是学生物的,大一,我叫葭,草字头的,这个字不大好写,诗经里解释说是野猫。”
“嗯,真的谢谢你了。”
看得出,宠物猫女孩还是笑得很勉强,敷衍的模样。
我收起电话卡,不想自讨没趣,所以又重新把目光聚焦到台上。
然而,偏偏此时,会场的破音响忽然拒绝出声了——这场多事的演出!
音响罢工,于是拍手跺脚吹口哨扯着嗓子喊娘,各类嘈杂立即不绝于耳。
我再次皱起眉头,想骂两句什么,却忽然发现旁边的宠物猫在抬头看我。
“呵呵,这次跟你的呼机无关,是这群野蛮人的事!”被她看得有点心虚,我慌忙解释。
“还成吧。”宠物猫装作自以是只企鹅的样子捋了捋额前的头发,轻声说,“刚才确实对不起啊,打扰你听歌——不过,听你这么说话,你是北京人?”
“是啊是啊,在北京不是北京人,难道我还是蓝田人或者元谋人么?”
对于我的犯二,宠物猫并没什么特别的表现,只是低头看了看手表,又抬头看着依旧不出声音的音响设备。
“或者,有可能是山顶洞人?”我还在坚强地继续犯着二。
“嗯,谢谢你了,我先走了。”
嘈杂的声音还在延续不断,宠物猫忽然说了这么一句,站起了身。
“这……”我还想再说两句什么更二的话。
“再见。”
她的声音幽幽的,不知道在说给谁听。
夜色温柔的星空。
我仰望,想着骤然响起的呼机,嘈杂喧闹的会场,不了了之的演出,还有,神秘兮兮的宠物猫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