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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三十,葭萌关镇北大营。
三天前,一份来自清河县冷家的书信摆上了中军大帐的案头。然而此时,柳言恒并不在镇北大营内。
六月初,湘桂川联军退安王、渡汾水,逼襄汾之时,张家大舅曾来信,意欲与掌控镇北大营的柳家结盟。
柳言恒知道,若不能联合张家,推翻太康帝,柳家将无法善终,于是征得自家奶奶同意,以腰间玉佩为信物,与张家结为盟友。
信使张宇定与柳言恒对坐帐中,把酒言欢。酒酣之际,张宇定挥毫泼墨,绘千里江山,百舸争流;柳言恒笔走游龙,吟一曲“千里江山暮色寒,芦花深处泊归舟”。
柳言恒坦言:“只要湘桂川联军以天下苍生为己念,以驱除鞑辱、光复大兴为宗旨,柳家将永不背刺太子遗脉。”
张宇定感慨万千,自饮清酒三杯,与柳家歃血为盟。
多年以后,《千里江山图》在赈灾义卖会上拍得十万两之巨,留下一段千古佳话。
彼时,镇北大营与镇西大营的联军在张老将军的指挥下,进逼凤宁。先锋柳言荀兵锋所至,所向披靡,陆续收复了凤宁以南以东的部分失地。
孰料形势大好之际,太康帝派出死士竟然收买了负责萧珏安全的黄统勋及仆役任异人,劫持了萧珏。西北局势急转直下。
太康帝死士既得手,便以信威胁:湘桂川大军后撤百里,否则萧珏性命不保。张家大舅挥泪后撤。
一个时辰不到,湘桂大营撤得干干净净,第二日至青州以东八十里处方才扎营。定州水军则斩了太康帝来使,大军渡汾水,兵锋直指襄汾。
湘桂大营,愁云惨淡。
出事之后,张宇翔跟张宇定已各领五千精锐马衔枚、人衔草,星夜追赶,但张家大舅至今仍未收到任何消息。
此刻,他正与族弟张炜鹏彻夜商议大军后续行动,忽闻下人惊慌来报:“元帅,公主上吊,刚被营救下来!”
张家大舅急匆匆赶至萧灵儿的营帐,但见帐内一片死寂,丫鬟和仆役跪满了一地。帐内,老军医正为萧灵儿把脉。
见萧灵儿脖颈处红肿不堪,张家大舅忍不住抱住外甥女,流泪道:“灵儿,你若再出意外,大舅如何向你娘亲交代?”
萧灵儿早已哭不出声,她扯着嘶哑的嗓音回道:“舅舅,都怪我啊,明明已经觉得黄统领有问题,却轻易放过他,孰料却害了珏儿。大舅,我有何面目见九泉之下的爹娘?”
“灵儿,我们还在想法子救珏儿,若珏儿回来,发现你却不在了,他该如何自处?你难道忍心八岁的他就成了孤儿?”
萧灵儿泣不成声,一双泪目肿成了核桃。
“灵儿,舅舅撤军前就已飞鸽求助于柳家大公子和你九叔。他俩足智多谋,若能应允帮忙,我们未必没有机会!”
萧灵儿蓦地抬眼,打着嗝,哽咽地问:“真的?”
大舅叹口气:“事到如今,舅舅还需要骗你吗?平西王虽然依旧领军北上,但世子也派出信使,称三千精锐已向涿州进发。或许他们想火中取栗,但也得要先找到珏儿才有机会!”
萧灵儿止住哭泣:“舅舅,我……呃……不会寻死了!我……呃……等着弟弟归来!”
自萧珏被掳走之后,湘桂大营着手清理隐藏在军中的钉子,居然陆陆续续挖出近十名奸细,太康帝的,平西王的,秦丞相的,安王的,西夷的,那是应有尽有,连小梁王的人也掺合进来了,气得张家大舅拍断了帐内的桌角。
萧灵儿既去了死念,便去了关押这些奸细的大营一隅。几个大型的牢笼里关押着七八个细作,其中一个的正是出卖萧珏的仆役任异人,他武艺不济,出逃时被萧灵儿的护卫拿下。此刻的他双手被反拧,拷在立柱之上。
萧灵儿厉声呵斥道:“异人,我跟珏儿待你不薄,我大舅更是将你和弟弟妹妹三人扶养长大,为何你要背信弃义、恩将仇报,出卖我弟弟?”
任异人默然不语。
萧灵儿气得用鞭子抽打着他,每抽一鞭,便厉声喝问:“为什么出卖我弟弟?”
“为什么?哈哈,”任异人吐出一口血水,“别一副恩人自居,我呸,我一家本是良民,你张家将我兄妹三人掳来,变成伺候你们的奴役。若非我曲意奉承,如何能苟且至今,我求少主将我弟妹接至跟前,可你张家满口仁义道德,却扣住我弟妹,送往他处,想拿他们威胁我,就别怪我反目。何况黄统领允诺接出我弟妹,赐我良田百亩,给我大兴正式的户籍。”
“你弟妹?我倒忘了,那日珏儿说要他俩做自己的玩伴,幸亏我大舅不允,否则放你兄妹三人在身边,不是养了三匹白眼狼?一匹就可以劫走珏儿,三匹忘恩负义的狼,可不要灭我萧家和张家满门吗?”
萧灵儿问看押奸细的统领张毅磊:“任异人的弟妹现在何处?”
张毅磊出虽自淮阳张家旁系,却也是张家第三代中的佼佼者。他回道:“公主,刚刚飞鸽来报……”
见任异人支愣起耳朵偷听,张毅磊领着萧灵儿至一旁火把之下,压低声音。任异人只陆陆续续听到“他弟妹已经被人……”
火光中,任异人只看见照耀着萧灵儿惊讶后又凝重的神色,他顿感不妙,不会是弟妹出意外了吧?
六月二十五日,张家大舅的求助信摆上了柳言恒的案桌。柳言恒不顾伤势未愈,亲率五百亲卫及三千重骑兵,一日急行军近二百里,斜插汾水,切断太康帝死士北上之路。
湘桂大军摆出后撤姿态,暗地里留下了三万大军悄然东渡汾水,守住汾水东西两岸的要冲。
张宇翔和张宇定的五千精锐一夜奔袭一百四十余里,潜伏于襄汾以西两处要塞,切断了死士退往襄汾的退路。
同一时间,萧景瑞的死士也星夜兼程,抵达汾水以南的涿州、滨州沿线,会同平西王世子的三千精锐,阻断太康帝死士的南逃路线。
七月流火,任异人怀里揣着弟妹遗物,引着数万大军奔鹰击岭而来。
前一日,在处决任异人的现场,张毅磊凑近他,说道:“好叫你死个明白!你弟妹半月前就已被杀灭口,你心心念念的一家三口以自由身份团聚,眼下倒是可以实现了。”
被绑住双手的任异人大惊,胸膛起伏,凄厉地呼喊:“不可能,黄统领说了,已经将我弟妹接走了,还给了他俩户籍!你休要骗我!”
于是张毅磊晃了晃任异人弟弟常挂在胸前的银项圈和妹妹脚上的铃铛,说道“少主被劫之后,元帅便飞鸽传书泸州大本营,希望接你弟妹过来,劝降你将功赎罪,孰料发现你弟妹已失踪数日。恰好台漳县乌金巷巷尾一户人家走水了,待县衙全力扑灭大火,才发现你弟妹横尸院中,早已烧成了焦炭。若非这金项圈和铃铛,府衙还无法确认他俩的身份。知道为何今日才处斩你吗?因为刚刚泸州送来了你弟妹的遗物,以及审理案件的卷宗!”
任异人摇着头大喊:“我不信!前几日我弟妹来信,一切尚好!”
张家大舅从暗夜中走出:“我知你难以接受弟妹已死的现实,但是这烧黑的金项圈和铃铛无法造假,乌金巷走水时间是六月二十五日,恰是黄统勋与你劫持珏儿的时间。这是案件审理的卷宗,毅磊,你念给他听吧!”
左右给任异人松绑,递给他金项圈和银铃铛。金项圈有一点杂质,因此部分灼烧后氧化变黑,银铃铛基本变黑了。摸着金项圈上雕着的小金龙,任异人心中最后一丝希望破灭了,黄统勋背信弃义,对自己弟妹下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