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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20号，下午2点。
淡淡的消毒水味透过口罩的缝隙钻入鼻子里，狭窄阴冷的走道两旁站着坐着神色忧愁的病患，尽管外头阳光明媚，空气清新，但在这里只有苍白的灯光和令人心生不安的气味。
袁心柔就坐在我的身旁，面前是心理科的门诊2室，显示屏上已出现了袁心柔的名字，不过在她面前还有两个病人。
为什么我会在上班时间陪同袁心柔来心理科的门诊，很简单，因为袁心柔要定期面诊和开药，而恰好今天凌瑶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无法分身，这项陪护任务自然而然就落在我身上了。
我百无聊赖地向周围打量了一下，来心理科看病的人都相当年轻，要不就是二十来岁的青年，要不就是被家长带来的青少年。
至于真正需要心理辅导的病患究竟是谁，这就见仁见智了。
大约十分钟过去，女青年病患推开诊室门走了出来，排在袁心柔前面的一对母子就像是挤地铁一样冲进去，硬生生把女青年撞开了半个身位，接着嘭的一声，门被关上了。
真没素质！
我在心理嘀咕一声。
没过多久，沙哑尖利的女声隔着门板传了出来，诸如“他脑子有病关我什么事？”、“我怎么管他用得着你指点？”、“我骂他都是为了他好！”、“他要懂事了用得着我这样？”之类的金句频出，我胸口处顿时涌起一股阴暗的怒火，但下一刻就被冰冷的无奈所覆盖。
这也是我大学没有选择留在广市，而是专门到沪市去读书的根本原因——我迫切需要逃离这种让人窒息的支配和歇斯底里。
我和袁心柔对视一眼，都摇了摇头。
诊室门被粗暴拉开，那个中年妇女骂骂咧咧地拖着少年走出来，在我们的瞩目中消失在转角。
我只能祈祷那个少年不要在将来做出什么极端的无可挽回的事情。
“请26号袁心柔到心理门诊2号室就诊……”
袁心柔进去以后，没过十分钟就重新走出来，她的神情没有什么变化，用一种淡然的语气对我说：“医生说我的状况还不错，继续定期复诊开药就好，我们下去药房取药吧。”
取好了药，我们走出医院大门后，第一时间把脸上的口罩摘下来，不约而同深吸了一口气。
“直接回公司？”
袁心柔没有立即回答，她先是将手上的药物装进单肩包里，然后侧目瞥了我一眼说：“既然出来了，不如我们去其他地方散散心？”
我忽然对自己的职位和工作性质产生了一点点怀疑，但也就一点。
“心柔想去哪里？”
这时，我发现袁心柔的嘴角微微上翘，微弯的眼角显露出一种狐狸的狡猾和媚态。
“动漫星城？”
“……”
总觉得这不是巧合。
“嗯？寓心是有事情要忙吗？”
“……倒也没有。”
三天前才陪着路小仙到此一游，没想到今天又来到这里，只不过身边换成了纯正的二次元宅女。
坐着扶手梯通往下层，我忽然感觉到上臂被紧紧抓住，侧目看见袁心柔不自然的表情，和去漫展时候的她如出一辙，于是低声问：“很久没来动漫星城吗？”
袁心柔微微颔首：“一个人的话，不太想来……”
我本想说可以和凌瑶或者其他朋友一起来，但现在的凌瑶看着就是个大忙人，而朋友……在经历网暴后，袁心柔以前的交友圈大概是全军覆没了。
我灵光一闪，脱口而出：“那以后可以跟小仙或者左沐雨一起来啊！”
袁心柔抬头眨了眨眼，欲言又止。
从扶手梯踏出，袁心柔不禁发出感慨：“原来这里还开了家樱漫书店啊！”
我不由得心头一紧，有种莫名的负罪感从胸口涌上来，却还是硬着头皮说：“要进去逛逛吗？”
“也好！”
我尽可能放平心态，挺着腰板大步走进樱漫书店，幸好离门口最近的两位店员都在整理货架上的商品，只有极少数人注意到我和袁心柔。
进来后，袁心柔便松开了我的手，小碎步来到陈列少女漫画的货架前，脸上局促不安的神情悄然被发自心底的淡淡喜悦和满足所取代。她的喜好在我看来是最普通的那一类，无非是画风精致感情细腻的纯爱作品，又或者是偏轻松搞笑的日常作品，当然就算袁心柔喜欢百合或者耽美我也不会用有色眼镜去看待她。
即便宅男们一个季度换一个老婆，宅女们一个游戏几个老公，但这其中大多数人还是能分清现实和幻想的。喜欢纸片人本身没有错，追星粉偶像也没有错，错的是分不清现实和虚幻、将自己的生活和人际搞得乱七八糟的魔怔人。
但也就是这极少数的魔怔人，往往能将一个个小众圈子的名声搞烂搞臭。
袁心柔忽然拍了拍我的手臂，轻声说：“我不是小孩子，不用在旁边看着我。”
从垂落的三千青丝间冒出的粉嫩耳尖微微泛红，纤长的睫毛下眼珠悄悄转动着，我心中了然，从袁心柔身后绕过去，走到另一个陈列架前面随意拿起了一本画册。
不一会，我注意到袁心柔往柜台方向走过去，我自然不可能抢着替她结账，于是在原地一边翻看画集一边等待。
我以为袁心柔会很快走回来，没想到在结完账后，袁心柔往一旁的货架走过去，跟一个店员小姐姐小声交谈了片刻，当她回来的时候，那上扬的嘴角以及隐藏在黑框眼镜后面的月牙状眼角让我坐立不安，好像浑身上下有蚂蚁在爬。
“走吧！”
我快速瞅了眼那边的店员小姐姐，对方却用极快的速度扭头转身，仿佛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
从樱漫书店出来，袁心柔轻轻扯了扯我的衣角：“知道刚才那个小姐姐跟我说了什么吗？”
我大概能想象到自己被描述成什么优秀的时间管理大师，但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说了啥？”
袁心柔忍不住失笑：“那小姐姐先是问我们是不是男女朋友，然后说几天前她看到你带着另一个很高很漂亮的女生来这里，你们俩的关系看起来很亲密的样子，让我留心你的品行。”
我藏在休闲鞋的脚趾狠狠抠着鞋底，心虚地说：“前几天我带着小仙来星城了，没想到店员居然会记住我……”
都怪路小仙，长那么漂亮干嘛，到哪都引人注目，能当饭吃啊？
噢不好意思，确实就是天赐的饭碗，那没事了。
“那心柔怎么回答店员的问题？”
“什么问题？”袁心柔显然没有预防我这一手声东击西，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我们是不是男女朋友啊！”
“……你猜？”
请问这是送分题还是送命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