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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台深深。
最深处的院落里,梅树下的石桌上,摆着一局未下完的残棋。
刑台掌事告知应离阔在麟德殿前发生的一切之后,他愣了许久。
落棋无悔,成王败寇。可那一刻,他的心里涌上一股极度的不甘和悔恨。
十一是一个女人,他的十一竟然是一个女人
他回忆起十六年间与她朝夕相处的日日夜夜。那么多次,他在她身侧和衣而眠;那么多次,他和她近在咫尺。倘若他莽撞那么一次,恰好在营中撞破她的女子身份
乔迟,十一,是不是就会永远属于他
就差那么一点,只差那么一点她的一切,包括她自己,全都理所当然的属于他。
可惜那么多年,他敬她战功赫赫、畏她城府深沉,不敢逾越哪怕一步。
真后悔啊,可惜一切都晚了。
他还在守着这局残棋,却再也无人可与他对弈。
风吹枝晃,落梅如雪,恍惚间,他仿佛再次听到那人的声音
“踏过这道门槛,你便是九五至尊。苍茫天地是你的疆土,万千黎民都是你的子民。做个好皇帝”
“愿陛下千秋万岁,开万世太平。”
院中月光如水,他伸出手,无论怎么接,无论握得多紧,冰凉的月光总会从他的指缝间流走。
抓不住,怎么都抓不住。
为什么总是抓不住啊
他真想,与她下完这一局残棋
大奉以南,万象国,国师府里。
国师杨大人躺在床上睡得四仰八叉,唇角还挂着惺忪的笑。
他的梦中,乔迟变成了女人,被大奉新帝嫁来万象和亲。
送亲的轿子看似要将她送往傩神寺,转个弯就往国师府抬。
“快快快,轻点儿”他火急火燎的拉开国师府大门,催轿夫赶紧进来。
待轿夫放好了轿子,他又催他们离开,“滚滚滚,赶紧滚”
院中人都走光了,他理了理衣襟,又清了清嗓子,装作一副老成稳重的国师样子,掀开轿帘,一屁股坐了进去,和乔迟甜甜蜜蜜的挤在一起。
“你也有今日。如今你落到我手里,看我怎么收拾你”杨启蛰恶声恶气的说着,一把将盖头掀开。
盖头下是一团光晕,光晕里是乔迟年轻时的那张脸,冷峻、疏离、英气。
她看着他,没有说话,他却臊红了脸。
“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的男人,我要约法三章。”
“第一,我在上面。”
“第一,你要叫我叔父。”
“第三,我亲你的时候,不准动手,更不准动舌头”
说完这一堆要求,他问道“听懂了吗”
乔迟看着他,微笑点头。
见她这样,杨启蛰贼心大起,试探着说“我亲了。”
“我亲了,我真
亲了”
“我亲过来了”
他越靠越近。
她没有躲,他顺利的吻上了她的唇角
被玉腰奴唤醒的时候,杨启蛰的脸上还带着恍惚的笑意。
听到乔迟是个女人这个消息时,他甚至怀疑自己仍在梦中,可还来不及高兴,探子就告诉他,她重病垂死。
重病垂死
这两个词无论怎样都无法和乔迟联系上,饶是如此,杨启蛰依然心中慌乱。他令人快速备马,带着一小批部下启程赶往大奉盛京。
会遇到陷阱吗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倘若不去见她,他一辈子都会过不去。
一行人在夜色中纵马疾行,即将赶到万象国与大奉的交界时,又有一个探子赶回,禀告他乔迟已死。
杨启蛰愣了很久,大骂道“胡说八道纵使我死了她也不会死”
乔迟神通广大、通天彻地,怎么会说死就死呢
他不信,一点都不信,一定是消息有误
“国师大人,这是赤燕暗部密信,情况属实,千真万确。”探子回禀道。
杨启蛰下了马,颤着手接过探子呈上来的密信,快速展开一看,那上面只有四个字乔迟身死。
耳畔的风好像停了下来,天地之间一片寂静,静得可怕。
他望向远方,远山绵延无尽,一条大江平静地流淌,倒映着破碎的月亮。
密信从他手中脱离,飘飘扬扬,飞落大江。
他以为他原谅了一切,原谅了杀父之仇,原谅了灭国之恨,一切就能重新来过。他以为她和他虽然相隔万里,但只要他持之以恒的吸引她的注意,他们最后总会在一起。
他什么都不在意,她是男是女不在意,他在上面下面都可以商量。
他什么都可以妥协,她却要这样折磨他,折磨他一辈子
“把你藏到没人找到的地方。”
“只有你我的跳月礼,重复三万六千场。”
“朝朝暮暮,与我相爱”
耳畔响起她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像海浪一样将他包围。
他浑身无力,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
玉腰奴适时扶住他,让他得以坐在地上。
他委顿在地,浑身大汗淋漓。良久,他指着自己的心口,疼得上气不接下气,“这里,好疼,特别疼。给我拿刀来,把它剜了,以后再也不要了。”
接着,大颗大颗的眼泪落下来,他哽咽道“我恨乔迟,我恨她。”
“我永远恨她”
此时的大蕃,处处梨花盛开。
大蕃国母握着金簪,在殿门口巨大古老的梨花树下,望着大奉的方向兀自出神。
自古以来,掌权者总喜欢称孤道寡,大蕃王庭也有这个习俗。她有时也会自称孤家,可却从未在内心深处觉得自己孤独。
身边,有
阿斯尔,远方,还有乔迟。
她等着乔迟践行承诺,在她足够强大时,就做她的掌心红痣、鬓上金簪。
她好傻,都等了乔迟那么多年,怎么会还不明白,乔迟就是一个等不到的人。等来等去,只等到她的死讯
原来她是一个女人,怪不得怎么也不敢娶她。
可她不在意她会为她保守秘密,她会把她护在羽翼下,让她安心做她的驸马。
作为大奉嫡长公主,她本可以得到一切,这一切里,也包括乔迟。如果能重来一世,权势,乔迟,她都敢要,她也都能要得到
可世上,怎会有那么多如果呢
她很想她。
真的,真的很想她
一滴泪落下,重重砸在金簪之上,溅开四散的水珠。
阿斯尔走上前来,为应念安披上一件斗篷,“你脱不了身,我替你去看她。”
“看她又有什么用”应念安落寞的摸着金簪。
闻言,阿斯尔的蓝眸里浮现出一丝怅然和执拗,“我不信她会死,除非亲眼看到尸体。”
梨花盛开的时节,大蕃使节再一次赶赴大奉。
与此同时,漠北仍在飘雪。
执思义大帐中盘着腿,正在吃烤羊肉。
拜大奉那个挑剔的“爹”所赐,他现在像个真正的朔狼贵族,吃得慢条斯理、从容不迫,再也不像两年前一样野狗似的上嘴啃。
烤羊肉,还是香的,只是当他听到那个消息时,却突然没了胃口。剩下的肉,怎么也吃不下。
他的阿娘是阿爹掳来的汉女,生下他以后没几年就去世了。他还隐约记得,她在世时待他不是很好,对他动辄打骂。
他明白阿娘憎恶阿爹,可就这样被生下来,他也没有选择。阿娘死后,他没人管束,整日睡在羊群牛群里,还被人骂成是杂种。
阿爹的儿子多得就像天上的星星,他是其中最黯淡的一颗。阿爹有他没他都一样,就像他有阿爹没阿爹都差不多。
他的一切,都是乔迟教的。
乔迟杀了他阿爹,又补给他一个爹。
这个新的爹比亲爹还好,好到他执思义就是愿意给他扮儿子扮狗。
他知道乔迟看他的眼神像在透过他看另一个人,他也知道自己多半顶替了他某个故人的角色,但他一点也不在乎。
他只想把漠北平定,然后把乔迟接过来,表面上是尽孝,实际上让他当自己的男婆娘,然后他再娶很多女婆娘,这样就又有婆娘,又有儿子,还有爹。
只是,乔迟没有等到那一天。
原来她是个女人,这真是好消息可惜她死了,就这样就死了
端起金碗,执思义将碗中马奶酒缓缓倾倒在地上。
朔狼部的男人,从不掉眼泪。他红着眼深吸一口气,将金碗狠狠摔在地上。
“集结今晚咱们给执思庆一个教训”
朔狼王,是时候给他当当了
。
乔迟在地下,也会夸他是个出息的好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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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奉,盛京,淮阴侯府。
乔怀和柳婳戴着白帕,往铜盆中烧着纸钱。
纸钱的灰被风撩起,最后像灰色的雪一样,纷纷扬扬,从空中落下。
倚靠着围墙的禄存见状,伸出手,接住好几片纸钱的灰烬。他怅然的观察它们许久,轻轻一吹,一阵微风路过,将这些细碎的灰烬悉数卷走。
轻柔的微风一路往前,掠过淮阴侯府,途经李府。
李维仪正坐在书房窗下,奋笔疾书写着什么,风吹动她的手稿,吹到最后一篇,那上面写着四个字古文集注。这就是后世科举的参考书目之一,它的攥写者最初只是为了让功底薄弱的女考生有参考书可依。
完成今日的攥写,李维仪活动了一下手指,取出自己的私章,将它印在手稿的末尾。私章上只有两个字知予。
微风继续往前掠去,经过城西的杜府。
杜修泽在院中书案前展开一幅画,画上之人萧萧肃肃,眉目疏离。他用手抚上画中人的眉眼,神色黯然。
微风逐渐消散,风中灰烬即将落地之际,被一阵有力的骤风裹起,抛向天际,吹往遥远的西北骆城。
骆城乔氏商局,乔容和孙箐箐接手了河间卢氏的生意,每日忙得热火朝天。黄金、白银、丝绸、宝石,源源不断的赚进乔家的库房,无尽的财富掌控在两个妙龄的圆脸女子手中。
商局账房中,乔容与孙箐箐正在兴高采烈的对账,突然有人闯进来告禀了什么。两人一时愣神,片刻后,箐箐大哭出声
骤风往东吹去,一路经过无数田野、村庄、城镇。
这阵风所到之处,散落天涯的鬼面军们如有所感的停下手里的活计,抬起头,望天上看去。
江郡的菜市,刘芳正利落的宰着猪大骨,突然觉得心里空空的,忍不住抬头往头顶看了一眼。什么都没有
不知为何,她又想到将军。
明年又可以见到将军了,城门前约好的,说好明年大家一起再聚。
想到这里,她心里一定,继续干起手里的活。
从白天到夜晚,夜深之时,这阵风刮到了四镇十八州
边镇军营中燃起了篝火。篝火前,乔铭顶着一头束得乱糟糟的头发,搂着胡不思,弹唱着一首北调曲子。琴声婉转,歌声悠扬。
一曲完毕,围在篝火周围的将士们爆发出鼓掌和欢呼声。
“怎么样,厉害吧”乔铭得意的昂着头,“大哥教我的,我弹的不算什么,我大哥弹得那才叫好”
“三句话不离乔将军,臭小子,你连吃饭都是乔将军教的”有将士笑着损他。
“你怎么知道,我大哥真教过我夹菜。”乔铭憨笑道。
“好好,再来,再来”
“再来一曲,再来一曲”
将士们开始拍着手起哄。
“那就再来。”乔铭羞赧的舔了舔嘴唇,刚将手搭上琴弦,就有人闯进人群,大声对他说了句什么。
顷刻间,乔铭脸上血色全无。
他仓惶地站起身,拔腿就跑,任由胡不思掉在地上。
所有人面色齐齐一变,追着他,都一齐涌去了将军营帐,很快,营帐里面传来了乔铭的哭声。
风中的灰烬落到了篝火旁的胡不思之上,火光闪烁间,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斜抱胡不思弹唱的场景恍惚浮现。
“不用问田园,十载归来故旧欢。一笑从知春有意,篱边,三两余花向我妍”
潇洒的歌声,隐隐与千里之外,盛京安乐坊小酒馆中,钱成良、庾向风五人的笛声与埙声相合。
在这个世间,没有一个人拥有过她,但每个人的回忆,林林总总,拼凑成近乎完整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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