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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空气中飘动着潮湿味道的夜晚,又是在山林间的一次行军,只是这次的规模要小很多,随行的不过就是五百余卫队近侍。我还真是命苦,才从
新府城回来就开始巡视信浓东部山区的地方,因为这个区域的道路很迂折,所以我的行程也是有些混乱。
山县家和土屋家覆灭了,随着他们的故主与信念一起湮没在了历史的长河中,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心情,大多数小县和佐久的豪族们参与了这一行动,
尽管提供的力量大多是极为微小的。这就行了!只要有个明确的态度就行,我并不会太为难他们。与武田家的感情不可能在一朝一夕消除,但只要知道
自己该作什么也就行了。
五百人的队伍不可能有多长,前锋停下的时候那座寺院我已经看得非常清楚。引队的伊木半七与和尚的对话从十几丈外隐隐传来,一切情况看起来都很
正常。
“小僧迎候予州殿下大驾!”一个四十多岁的和尚被带到了我的面前,看样子是这里的主持。“接到消息后鄙寺就作了一应准备,但偏僻之处难有什么
侍奉。请殿下移驾寺内,先用些茶点!”
四周一切正常,早先来侦察的忍者也在暗处发来了安全的信息。“一些俗务,打扰大师的清净了!”我推鞍跳下战马,仙鲤丸和新八郎已经来到了我的
身后,我们一起随着和尚向寺里走去。
“能接待殿下是鄙寺的荣幸,只是实在简慢了!”和尚穿过士兵组成的“胡同”当先领路,并没有任何胆怯和委琐的神情,看样子也是个见过世面的人。
寺院虽然古旧却并不算破败,七八栋房舍立得倒还安稳。在进入大门前我仰头看了看,巨大的牌匾因为油漆脱落变得极不好辨认,借着月光我隐约觉得
可能是三个大字“浅草寺”。
这样的一所寺院并不可能让所有人全都进来,在不着痕迹地确认过安全性后大多数人又都退了出去,只留下我、仙鲤丸、新八郎。和十几个近身的侍从。“那边的人有什么消息吗?”我坐在正堂地板上对和尚问到,抽出佩刀放在了手边。靠里地位置上释迦牟尼低垂下目光看着我,而我的视线也可以通
过敞开的大门看遍整个院子。
“一个时辰前来人通知说已经上路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还没有到!”尽管这不应该算是他的错误,可和尚还是歉意地对我躬了躬身。“弥津大人
联络会见把地点安排在了鄙寺,实在是件荣耀无比的事情。因为我考虑不周居然让您来此就等,真是极为失礼。请您稍稍宽坐,我这就命弟子去路上迎
一下!”说着他一招手。
一个小和尚端上了茶和茶点。
“大师不必不安,这也是非常平常的事!”我拿起一块点心放进嘴里,没有丝毫的戒心。“我诸星清氏怎样,就等不得别人了?为武士者奔走天下是为
了朝廷百姓,难道作一点儿份内的事就变得高贵了吗!”
“殿下地仁德,果然是名不虚传的!”和尚双手合什作了个揖,非常感慨地对我说到。
“大师就不必在此相陪了,我们在此自己等候!”我并没有多少听他恭维的愿望,客气地作了个“请”的手势。
“那贫僧就少陪了!”和尚也非常识趣,又施了个礼后退了下去。
“你们两个也坐下歇歇。待会人来了再‘装’上一点儿就行了!”因为骑了半天的马我的腰有些酸。一歪身靠在了一根柱子上,看到仙鲤丸和新八郎笔
挺地站在门边,就对他们招了招手说到。
新八郎也不推辞。一屁股就在我面前坐了下来,伸手到盘子里抓起一块米糕,丝毫也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合适。仙鲤丸明显犹豫了一下,但看看新八郎的
态度就也随着坐了下来。只是他既没有吃也没有喝,看看我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新八郎,你是不是有什么不满意啊?”不知道对方会在什么时候来,我所幸把头也看在柱子上闭目养起了神。新八郎并不是个善于隐藏自己感情的人
,虽然一直没有说什么,但是今天撇嘴的次数明显别平常多了很多。
“我就不明白了,一个顶多算是郡代的豪族有什么可见地?而且还是个主家刚刚败落了地丧家之犬!”新八郎一开口大嗓门就声震屋瓦。我摆手示意他
放低些我听得见。“就这样的人还用得着您亲自来,就是我见他都有些掉价了!”虽然依旧是气哼哼的,但他地声音还是明显小了很多。“他比木曾义
昌也高不了多少吧?再怎么也赶不上穴山信君啊!你看看大殿和德川殿下是怎么做的,再看看你自己,真是有些太迁就他了。不投降又怎么样?大不了
把他消灭了。小山田信茂上赶着投降都被宰了,能给他个机会是看得起他!”
“虽然我也讨厌小山田信茂的这种作法,但是杀了他效果未免不好!”我摇摇头表示不认可织田信长的手段,然后又对仙鲤丸问道:“你怎么看这件事
,是不是也认为我这件事作得有些过了?”
“这……是的!”仙鲤丸脸色变了变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杀小山田信茂的作法确实不好,至少是不应该眼下就杀。大殿的行为让不少‘
墙头草’的心思又活动了,极有可能在未来与北条家的摩擦中出现变故。但父亲您的态度同样有很多隐患,那些地方豪族也会认为您软弱可欺。织田家
地根基远在近畿,即便派过来几个人也无法全力支援。软弱不力的印象一旦形成,他们就会放手发展自己的势力,星火燎原之势将不可逆转!”
“那不是也挺好吗?反正这里也不会让我来管!”我说完这话就看见了两张古怪的脸,他们居然没有听懂我这个笑话。“你们说得都有道理,但是世上
有些事情是不能讲‘道理’的!”我只好又恢复了严肃。“……这世上每个人都是不同的,就像是世上没有两片不同的叶子,只不过有些人太微不足道
了,犯不着为他们花那些心思。另外一些人就不一样了,对他们的方法足以产生重大的后果,与那些能达到地价值相比,这看似隆重的投入实在是微不
足道的!”
“你认为真田家具有这样的价值吗?”新八郎终于提到了那个名字,表现出了极度的困惑。“真田幸隆那条老狐狸已经死了,老大、老二两个儿子也都
死在了长筱,只剩下一个真田昌幸的孤零零地在那里,还能有什么作为?我怎么看他们都是人丁稀少的小豪族,夹在未来织田、北条、上杉三大势力之
间,能够生存下去就相当不错了!”
“正因为他们的位置特殊,其价值也不可小觑!”虽然我嘴上是在训斥,但心里却相当高兴,以新八郎能够想到这些,那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真田
家在这个地区已历数代,和旧族、武田氏等都有很深的关系。虽然主公现在控制了甲信,但这里还不是我们的地方,还需要至少一个这样的人!”
“但真田昌幸真的值得这么大代价吗?”仙鲤丸还是对这个决定存在疑义,他多少还是经历过一些外交事务的。在京都的时候,我曾带着他会见过许多
的大名、公卿和僧侣,以前我似乎没有如此的隆重过,和那些人比起来真田昌幸似乎就有些微不足道了。
“首先,我对人的看法是不是一贯比你们准确?”我的反问似乎有些强硬,但这是个他们无法给出否定答案的问题。“这不是说我比你们聪明多少,只
是我通过一些手段比你们更了解那些人的潜在价值而已!”这里没有外人,因而我露出了些许自鸣得意的浅薄。“一般在做生意中,如果你发现了一件
商品的特殊价值而其他人还没有注意到,极有可能会想赶紧用低价将它买下来,因为大多数人都将会这样作。但是我要告诉你们的是:如果真的真样做
了,你将永远是个投机取巧的小商人!给予这件商品远远高于一般人眼中的价格,那样你叫得到的是永远控制这种商品的权利,只有这样的利润才是最
大的!”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新八郎没有明白我在说什么,因而也不再想了,自己找过一只杯子倒上了茶。
仙鲤丸听懂了一部分,但是有些难以接受这个事实,瞪大眼睛愣了半天后还是忍不住问道:“父亲,您……你要给真田昌幸更多的好处和礼遇?”
“不错!我要给他的好处和礼遇,是他自己做梦都想不到的!”我说得毫不含糊,这个决心虽然难下可我还是下了。
“哪……”仙鲤丸还想再问,但是时间却不允许了。
“主公,真田昌幸来了!”伊木半七进来通报。
“仙鲤丸,你和主持一起到大门外去迎接!”我总不能亲自去迎接他,这样只会令他瞧不起。
“是!”尽管还有很多疑问,但是仙鲤丸还是立刻走了出去。
我下意识地把手伸到了怀里,但是却什么也没有摸到,长野业正的那封信自然不会带在身上,这样作只是找一种感觉。“老师,一切要开始了!”我暗
暗长出一口气,站起身缓缓向院子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