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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爷这该相信了?”小泥鳅很得意地说。
“我去看看!”
“什么?古爷要去……”
“你跑了一天腿很累了,去歇着吧!”
“古爷知道地方?”
“太容易找了,翻过城墙便是西街。”
西街,御史巷。
没有路灯,长长的围墙围着一幢黑黝黝的巨宅,看去—片阴森,围墙尽头是一条窄弄,分隔了巨宅与平户住家。
窄弄边聚集了一大群人在指点议论,但都不敢大声。
墙里,花树冒出墙头,花树掩映中耸起一座楼台,楼头画栏围绕的露台上亮着两盏白纱宫灯,此际空寂无人。
古凌风杂在人群里,无意去听那些无知男女的胡言乱语,心里只想着“仙女”文素心,她真的来到了南阳么?
照小泥鳅的说法,他看到的很有可能是文素心和黑嫂。她之来到南阳是有理由可以解释的,山里的三座疑冢她是唯一知道内情的人,她的传柬警告不许泄密,三座疑冢葬的如是三神偷,便牵扯到“神通宝玉”的公案,而这公案的重心在南阳,所不解的是她何以选这鬼屋用这种方式张扬?
望着诡秘的楼台,他的思潮不断起伏。
不管真相如何,有进入巨宅一探的必要,但他又考虑到如果真的是“仙女”文素心,会不会引起她的反感呢?
心念之间,突然瞥见远远的黑巷里三条人影掠入围墙,快捷利落,换了普通人的目光,绝对无法发觉,登时心中一动,立即避开人群,到窄弄的另—端,飞身掠上墙头,略作瞻顾,投入楼台侧方的花树之中。
这是个大花园,楼台亭榭、山石水池、曲槛回栏隐约其间,想当年的经营颇费一番匠心,十几年的废置,虽还不怎么破败,但已荒芜,花树失去修剪,杂乱无章,繁茂的野草,湮没了所有能侵蚀的地方。
夜暗,看去是一片阴森,充满了鬼气。
楼台上的白纱灯泛着惨白的光晕,依然不见人影。
古凌风抬头望了望,他本可一跃登台,但如此一来,便会暴露在围墙外众人的眼里,想了想,他进入楼房,把心一横,循梯登楼,警戒性提到最高度。
到了楼头外望露台,只见白纱灯照着一把空椅子,此外空无一物,所谓的狐仙,连一点气味都没闻到。
楼内窗壁萧然,根本不能藏人。
呆了片刻,他想到自己是尾随那三条神秘人影来的,三人是宅里人还是从外侵入的人不得而知,但不能在此久耗下去而错过了揭开谜底的机会,于是,他转身下楼,穿过园林,进入跨院。
庭院森森,霉湿之气触鼻,窗扃门闭,蝙蝠乱飞,青砖铺砌的院地,全是苔藓杂草,从月洞门的格局可以看出这巨宅一共三进。
穿过中隔的月洞门进入正宅,看样子是后进内宅,一正两耳一面,宽阔的走廊,合抱的厦柱,外加一片死寂。
古凌风心头升起了冷的感觉,—颗心收得很紧。
由侧方通道进入中院,情况与后院相同,庭树荫浓,更黑,仿佛暗影中藏着无数幽灵,叶隙光点变成了鬼眼。
在这种境地里,一个完全不信鬼的也会感到鬼气袭人,似乎心神已失去了控制。
他仔细辨认了门户,准备绕到前院……
人语声起,他赶紧退藏暗角。
“人说狐女最风流,你两个大概也听过那些香艳故事,正阳城的姑娘我全腻了,说不定今晚有缘可结,哈哈哈哈……”
笑声起了一连串回响。
“少堡主,这……”
“怎么,怕了?”
三条人影进入中庭,微弱的天光下,可以看出当先的一个衣着十分考究,一副纨绔子的味道,后随两个劲装人,都带着剑,还拿着短棒一样的东西。古凌风在暗中心想,这三个大概就是自己所见的神秘人影,居然异想天开,想与狐女结缘。
这纨绔子被称作少堡主,在南阳,堪称一方之霸的只有个祥云堡,也曾派人介入“神通宝玉”之争,难道他便是祥云堡少堡主霍家雄?
三人在中院正厅之前止步。
“少堡主,小的看……这宅里不会有人!”随从之一开了口,声音有点抖颤,不用说,他心里实在是怕。
“谁说有人,狐仙本来就不是人。”
“听说……狐仙是不能得罪的!”另一个也发了话。
“废话,本少主是来结缘的。”
“要是让堡主知道,小的两条小命……”
“一切有本少主顶着,怕什么?”
“可是……现在……什么也没……”
“王虎,你没杀过人?”
“这……”
“你动剑时满狠的,怎么装孬种了?”
“那不一样,这……”
“别这那的,把火棒点起来。”
蓦在此刻,正厅里突然亮起了灯烛之光。
三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惊得连连后退。
古凌风也意外地心头一震,看样子好戏要开场。他藏身的位置斜对正厅,正中的两扇花窗原本是开着的,这时便清楚地看到厅里的一切,几椅俱全,虽没摆饰,但很整洁,居中的八仙桌上亮着一支巨烛,一块红布在桌子中央隆起,不知盖着的是什么东西,只是不见人影,气氛立时变得十分诡谲。
烛光外透,可以看出这位少堡主二十出头的年纪,一身锦衣,长相还不赖,只是天生一对羊眼,露着轻浮。
眼斜心不正,恰好用在他身上。
“祥云堡少堡主霍家雄特来拜访!”拱手抱拳高声报了名,却不知道他来拜访的是谁?
两名随从显着十分地不安。
古凌风在暗中直眼望着,变化是不可期的,他不相信会有什么狐仙,但这种鬼域行径,与狐狸已相去不远。
会是“仙女”文素心么?他心里起了怀疑,山中雷雨之夜的一幕如在眼前,她神秘但不失天真,会表演这一手么?
人影出现。
所有的心弦紧绷。
出现的是一个驼背白发老人,佝偻着步到门边,脸孔像一张揉皱了的纸,使人不自禁地会想到老狐公。
老驼子仔细端详了霍家雄几眼。
“公子方才说什么?”
“在下祥云堡少堡主霍家雄,特来拜访!”
“少堡主!”老驼子点点头道:“拜访谁?”
“嗯!”霍家雄迟疑了一下道:“这里的主人!”
“少堡主认识我家主人?”
“这……”
一句话又把霍家雄问傻了,他又不能说出“狐仙”二字,好半晌,他似乎想到了说词,一转羊眼笑笑道:“不认识,不过,对江湖朋友而言,本堡在南阳忝为地主,这几天外面纷纷传言废宅里出现……什么美女,所以特来了解一下状况。”
他避免用“狐仙”二字。
“啊!原来如此,那是我家小姐为夫人对天祈福,想不到招来物议,多承少堡主关切,实在是感激之至。”
“请问……老先生如何称呼?”
“襄阳文府管家。”
“襄阳?”偏头想了想又道:“那正巧跟这宅子的旧主人鲁御史是同乡?”口里说着,两只羊眼不断朝厅里扫瞄。
“不但同乡,还有姻亲关系。”
“啊!”霍家雄在啊了一声之后呆住,看样子他非常失望,他是抱非非之想而来,这一说对方便不是狐仙了。
暗中的古凌风却大为激动,老驼子说他是文府管家,而“仙女”恰好姓文,这说明了什么?他敏感地想到在山中巧逢“仙女”文素心的那夜被雷所惊的情景,一般的传说中,狐精最怕天雷,难道她真是狐女?转念一想,不由哑然失笑,何以会有这种无稽的想法,自己根本就不信狐鬼之说,这岂非与霍家雄同样见识?
霍家雄似乎不死心的道:“何以住此宅中?”
“图过安静与方便。”
“在下能见夫人么?”
“这……夫人卧病无法见客。”顿了顿又道:“夫人得了怪病,多年来医药罔效,我们此次来南阳,一则是希望能在这大地方求到名医医夫人之沉疴,另方面顺便处理夫人之兄鲁御史遗在此地的产业。”这一说情在理中。
“啊!”霍家雄又啊了一声。
古凌风立即想到了山中所遇的白发疯妇,她是“仙女”的娘亲,到南阳来求医,治失心之症,情况又吻合了。
“厅里桌上红布盖的是什么东西?”
霍家雄这一问正中古凌风下怀,他正想知道谜底。
老驼子侧身先朝桌子扫了一眼才道:“这是准备送给能治夫人怪病大夫的谢礼,稀世之珍,价值无法估计。”
这一说便有些荒诞了,既是稀世之珍,怎会预先放置桌上?
就在此刻,前院突然传来杂乱的人声和脚步声,接着是火光从穿堂透进,然后一大群手执火炬的黑衣人蜂涌而入,不下二十人之多,荒芜的院地顿时明如白昼。
古凌风大为惊疑。
霍家雄和两名手下转身向外,脸上变了颜色。
持火炬的人中一个高声道:“在这里了,没事!”
火炬环列阶前。
一个貌相阴鸷但不失威严的半百锦袍老者越众上前,望了老驼子和厅内一眼,然后怒视着霍家雄,吹胡瞪眼。
霍家雄嗫嚅地唤了一声:“爹!”
两名手下齐齐躬身,恭谨地唤了一声:“堡主!”退开两步,头低垂着不敢抬起来。
来的赫然是雄霸一方的祥云堡主霍祥云。
霍祥云戟指霍家雄道:“荒唐,简直是荒唐!”
霍家雄垂下了头。
霍祥云重重地哼了一声之后,转身面对老驼子。
老驼子拱了拱手,道:“霍堡主大驾光临,居处尚未整理,失礼之至!”
“好说!”霍祥云略一抱拳,足可与火炬媲美的目芒直钉在老驼子脸上,似乎要照澈他的内心,沉缓地道:“小犬无知,如有冒犯之处,还请海涵!”
“岂敢!”
“请问上下?”
“小老儿襄阳文府管家,姓金。”
“姓金!”霍祥云脸上起了变化,接道:“大号?”
“小老儿已经数十年不用名号。”
霍祥云的目芒像是已凝聚成了有形之物,浓眉微锁,脸上的肌肉抽动了数下,缓缓向前挪了两步。
“天马金驼!”四个字,一字一句,非常用力。
“……”老驼子没答腔,只是闪动了一下目芒。
暗中的古凌风倒是大感震惊,他听老一辈的讲述过“天马金驼”的奇闻异事,此老成名在一甲子之前,功力深不可测,已近三十年不现江湖,算年纪已叩百岁大关,想不到此时此地能有幸见到这传奇人物,更奇的是他竟然会是文府管家。
襄阳文府是什么人家倒是没听说过,想来绝对不会是泛泛的门户。
“金老此来南阳有何贵事?”霍祥云态度顿改。
“请进厅中小坐,容小老儿奉告。”
“从命!”霍祥云举步上阶,进入厅中。
双方落座,开始交谈。
厅深加上距离远,双方交谈些什么古凌风无法听到,但猜想可能是刚才向霍家雄说的那些话,老驼子也指点了桌上的红布但没揭开,接着,老驼子起身,步出视线,重现之时,他身边多了一个素衣少女。
美如天仙,完全不带尘俗气的少女。
厅外所有的眼睛全直了,尤其是霍家雄,瞪眼张口,脖子伸得很长,看他不断抿嘴的动作似在猛吞口水。
古凌风全身宛如触了电,每一个细胞都收紧,心跳停止,呼吸也窒住,刹那间连意识都是空白的。
正如所料,真的是“仙女”文素心。
人自山中来,并非襄阳,这点只古凌风知道。
她真的为母病而出山?
霍祥云离座而起,文素心施礼,双方交谈了几句,然后三人步出古凌风的视线,看样子是进入上房。
古凌风竭力使自己冷静下来,他猜想祥云堡主是进房探视文夫人的病情,难道这一方霸主也精于岐黄之术?
火炬仍然高举明照,只是全都噤若寒蝉。
少堡主霍家雄却显然地不安静,不住地伸头,挪步,现在虽然事实已经证明对方是人不是狐仙,但他惑于“仙女”之美,心神在浮沉。
古凌风遥望着厅里桌上的红布,红布下面到底是什么稀世之珍?尚未求医而先摆出酬劳之物,显然不近人情。
约莫是半盏热茶的工夫,人影重现,但只老驼子和祥云堡主,“仙女”没有随出,霍家雄满面失望之色。
老驼子送祥云堡主出厅门。
“金老!”祥云堡主止步回身,一脸庄重之色道:“文夫人的病的确是怪病,后辈虽然粗通岐黄,但完全无能为力,得悉心另访高明。”
“嗯!目前已经着手明查暗访。”
“后辈忝为地主,会在这方面尽心力!”
“那就仰仗了!”
“不敢,后辈想到……”
“堡主有何高见?”
“金老这方面无妨贴出告白,说明重酬求医,晚辈方面再联络本地杏林知名之士,请他们代为推荐高明。”
“言之有理,就这么做。”
“后辈就此告辞!”退步抱拳,态度显得十分谦恭。
“请便,不送了!”
“不敢劳驾!”转身下阶,目光转向一旁发愣的霍家雄,以严厉的神情道:“还不快向金老前辈谢罪?”
霍家雄“哦!”了一声,赶紧跨前一步,朝老驼子深施一礼,口里道:“晚辈无知冒犯,请老前辈包涵!”
老驼子抬手道:“谈不上冒犯二字,不必多礼!”
祥云堡主挥手道:“走!”当先举步。
一行人纷纷转身,默然离去。
火炬消失,庭院又回复黑暗。
古凌风准备现身出去……
厅里的巨烛突然熄灭,阴森再度笼罩。
古凌风静静地想:“既然来了,就应该见文素心一面,以明白她来南阳的真正目的,同时查询一下山中三座疑冢的真相。”想着,从藏身处步了出来,直走到厅前阶沿之下,定定神开口道:“在下古凌风,请文姑娘出见!”
没有反应。
再叫了一遍,仍是寂然。
这可透着古怪了,依情理文素心不可能拒见自己?
略作踌躇,他鼓起勇气,步上走廊直趋厅门,借着微弱的自然光线向内望,桌面上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红布和蜡烛都已不见,上下房门洞开看。
“文姑娘!”他不死心地又叫唤了一声。
厅里起了空洞的回响,没人应声。
该不该闯进去看个究竟?一时之间他拿不定主意,不是不敢,而是怕引起文素心的反感,他第一次对一个女人滋生了真正的爱慕,不想加以破坏,然而面对事实,又控制不住强烈的心理冲击,就此回头他实在不甘心。
想了又想,突然把心一横,跨进厅门,厅里还残留着巨烛燃烧后的油烟味,他故意放重脚步,走向上房门,大胆伸头向里—望,昏昧的窗棂微光中,看到房里摆了张空床,没有家俱,就只是一张空床。
文夫人卧病,这从何说起?
鬼魅的行径,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真是狐狸精冒充“仙女”么?这只是下意识中闪现的一念,古凌风绝不相信这种荒诞事,世间根本没有狐鬼。
人呢?化成空气了?
“天马金驼”了不起的江湖奇人,怎么也会跟“仙女”玩这游戏?
照小泥鳅所见,还有个黑女人,那应该是山中见过的黑嫂,怎么不见踪影?
他木在门边,完全没了辙。
这简直就像是一场梦魇,不像是事实。
他深深地想,文素心如此做必然有其特殊的目的,要是照祥云堡主霍祥云的建议,他们会张贴求医的告白,自然就会有应征者上门,如果自己改为白天来,就可能有机会见到文素心,多少总会探出些端倪,说不定对方的目的也是“神通宝玉”,这可能性相当大,山里的三座怪坟葬的如是失踪的三神偷,加上有人冒充宋三娘演那场投岩的戏,已经足够说明一切。如果事实完全如所料,那自己的立场便与文素心相悖,那又该如何?
看事应事吧,他不愿想得太多,准备离开……
厅门外突然响起子人语之声。
“刚才离开的是祥云堡主霍祥云?”娇媚的女人声音。
“不错,想不到‘狐仙’也惊动了他。”男人声音。
“不知他有什么发现没有?”
“看来跟我们—样。”
古凌风听出来者是谁了,他不想见对方,闪身进房。
来人已到厅门边。
“人龙,你相信世上真有狐仙么?”
“关外也很流行,但我从没亲眼看到过。”
“我们要早来一步,便可看到狐仙的真面目。”
“说不定明晚还会在楼台出现。”
来的是“桃花女”华艳秋和“一滴血”毛人龙。
“人龙,我们不要再耽搁时间了,该尽快出城去接应。”
“西门洪兄弟俩真能找到那女人的下落?”
“以‘地狱谷’西门涛的能耐,应该能办得到。”
“希望如此!”
古凌风的心弦起了震颤,想不到华艳秋真有本事,能使“西门三煞”的老大、老二为她所用,那女人指的是谁?
对了,很可能便是在苍龙岩头假扮宋三娘演戏的女人,看来华艳秋对“神通宝玉”是志在必得。
“我们走吧?”
“走!”
脚步离去的声音。
追踪!古凌风毫不考虑地决定了行动的方式,如果找到那女人,“神通宝玉”的公案便可侦破,不能让华艳秋捷足先登,这可是天假其便,她自己透露出来。心念之中,他立即退出巨宅,到了外面,已失去了两人的踪影。
华艳秋曾说出城接应二煞,御史巷距西城最近,好歹出了城再说。此际已过了三更,城门早关,街上行人几近绝迹,古凌风展开身法,转出西街,从一条僻巷掠上城头,放眼望去,隐约中见两条人影绕城向北。
于是,他飞身落到城外,朝北追去。
顾盼间来到了北门,再没见任何人影。
北门城厢相当荒凉,路边的几家店户早已收歇,离开店户是一些疏落的菜园子,全沉睡在夜幕之中,再远,连接着野林,除了偶尔一两声犬吠,的确是万籁俱寂。
古凌风兀立在冷寂的大路边,不知何去何从?
突地,一个哼唧之声遥遥传入耳鼓,声声不断,像是有人病倒在路中,又似乎是重伤者的呻吟。
古凌风心中一动,默察声音来源,似在前道不远的转弯处,基于“武道”的精神,他不能不看个究竟,身形一起,循声奔去。
呻吟声愈来愈明显,刚转过弯,便发现一团黑影呈现在路边草丛,忙靠近前去,借着星光一看,是个蓬头乱发,衣衫褴褛,形同乞丐的老者。古凌风并没有嫌弃对方的感觉,人,无论穷富,都同样是一条命。
老者已停止了呻吟。
“老头,你怎么啦?”
“我……受了重伤。”说着又哼了一声。
“重伤?谁会伤你?”古凌风的意思是一个老叫化形的人谁会出手伤他?
“一个女人!”
“女人?”古凌风更觉奇怪道:“她为何伤你?”
“因为……我要饭的跟踪她。”他已表明是乞丐。
古凌风心头震颤了—下,敏感地想到了华艳秋口中的女人,记得在豆腐店华艳秋就曾经利用过叫化子监视醉虾的动静,她支使西门三煞的老大和老二探查那女人的下落,同时也利用叫化子替她办事是极可能的事。
“准要你跟踪那女人?”
“要饭的……不能说,说了……就没命。”
“你跟踪的女人又是谁?”
“这……哎哟!”老叫化的口角沁出了血水,看来他是受了严重的内伤。
先救人再问,古凌风作了决定。
老叫化费力地抬起手指向城墙脚。
老叫化想表示什么?
古凌风顺着老叫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隔着一段草地的城墙脚有棵树,依着树身有个低矮的小棚,棚边似有人影晃动,不知是在作什么?
“那是你住的地方?”
“是……对!”
“好!我带你回去,先替你疗伤。”
弯腰托起老叫化向小棚子走去,叫化是叫化,身体却相当壮实,托在手里相当费力,好在距离并不远,到了近前,看出是个芦席搭盖的棚子,后边紧接着城墙,目光转处,不由又为之一怔,是一个乞丐在棚子边挖坑。
这可真绝,同伴还没死便先挖坑。
挖坑的乞丐抬了抬头道:“断气了么?”手仍在刨土,工作不停。
古凌风啼笑皆非,不予理睬,把老叫化抱进棚子,放在破草席上,踢开了挡路的瓦罐,单膝着地。
“受的是什么伤?”
“掌……掌伤!”
古凌风伸手探察。
挖坑的乞丐来到古凌风身后蹲了下去,怪腔怪调地嘟哝道:“坑都挖好了还费什么事,早死早超生。”
古凌风气极,正想骂他几句,忽然感觉背后“命门穴”上似有尖刺一样的东西,立即感觉不妙,但已经来不及了。
“别动,这刀子很锋利的!”声音很狞恶。
“什么意思?”古凌风竭力冷静。
“没什么,是你自己送上门的。”
受伤的老叫化突然伸指疾戳了古凌风的数处穴道,古凌风歪了下去,老叫化坐了起来,得意地哈哈一阵狂笑。
古凌风要穴被制,口里已发不出声音,但人还清醒,耳朵也能听,他真的做梦也估不到会有这种情况发生。
“老二,想不到如此顺利!”
“是大哥的脑筋动得快。”
这两个要饭的到底是何许人物?
“老二,该让他怎么死?”
“当然不能太便宜。”
“那有了,让他慢慢死,—寸一寸地死,非得让老三在泉下称心不可,栽萝卜,你懂得这意思么?”
“大哥,太妙了!”
古凌风显然省悟过来,这两个叫化子是西门三煞的老大和老二假扮的,他俩要为老三西门波报仇。记得华艳秋刚刚警告过“有人处心积虑要杀你,包不定用什么手段,你要小心提防。”言犹在耳,这么快便兑现了,只怪自己太大意,一个老要饭被一个女人打成重伤,很不合情理,自己竟然毫不起疑,把心思集中在那女人身上。
行走在江湖道上绝不能犯错,否则就要付出惨重的代价,现在事实已经形成,后悔是徒然,只有设法扭转情势—途。
试着自解穴道,觉出真气无法提运,对方用的不是普通点穴手法,功力全部都遭封闭了,但他并不气馁,更不会认命,力求突破,他要死中求活。
老叫化是老大“地狱客”西门涛,挖坑的是老二“鬼爪追魂”西门洪,在山里曾是他剑下游魂,现在两煞坐在一起,四只眼望着古凌风,像在鉴赏一件名贵的古董。
“古凌风,现在你知道咱兄弟俩是谁了?”西门涛阴森森地说:“这是天假其便,赐下这个意外的机会。”
这句话证明事情是突发的,临时见人起意。
古凌风无法回应,只有听的份。
“老三等着看你已经很久了!”
“……”古凌风在苦思脱困之道。
“你是冷血杀手,所以对付你也要用冷血方式。”
“……”
古凌风根本不在听,集中心意。
“你仔细听着,那土坑是准备你死后埋尸的,现在改变主意,不能让你死得太痛快,你想知道这好主意么?”
“……”
“把你像萝卜一样种在坑里,只露出一个头,用大小便浇灌,全身的血会冲到头顶,让你慢慢品尝死的滋味,你的功力很高,大概可以支持三天,然后在你头顶轻轻一击,脑袋便会开花,最后剥下你的面皮……”
“大哥,后面的让我来说。”
“好,你告诉他!”
“面皮做成人皮面具,‘冷血杀手’古凌风仍然活着,但性格大变,专向自己人下手,你认为这样有趣么?”
这的确是毒辣到极点的手段,也真亏双煞能想得出来。
古凌风的心思没乱,仍在运用他的智慧,冷静和无视生死是他长久以来培养成的定型性格,是以才能临危不乱。
“大哥,动手吧?”
“先把他的手脚捆扎好以防万一。”
“好!”西门洪起身寻找绳索。
蓦地,一声尖厉的口哨传了来。
西门洪向外望了一眼道:“大哥,她来了!”
西门涛立即起身道:“不能让她走近看到,你小心看着,我出去见她!”
说完,弓身钻出席棚迎上前去。
西门洪踢了古凌风一脚道:“姓古的,安安静静地候着,天王地老子也救不了你,你的命运已经注定。”
这一脚踢得不轻,古凌风连哼都发不出来。
“西门大侠,情况如何?”来的赫然是华艳秋。
“还算顺利!”
“她窝在什么地方?”
“东门外第二条横巷底的天德坛。”
“那是个什么样的所在?”
“乩坛。”
“哦!”
古凌风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从声音判断距离,华艳秋就在席棚外几步远的地方,但咫尺便是天涯。
“西门二侠呢?”
“就在棚子里。”
“委屈两位了。”
“华姑娘,不要过去,棚子里很脏。”
显然是华艳秋要走近而被西门涛阻止。
古凌风的心意有些浮动,只要华艳秋走近几步,情况就会立即改观,因为这席棚前面没遮拦,是空的,走近便可一眼看穿,当然,由于是夜暗的关系,如果是大白天,情形便有所不同,说什么也遮瞒不住。
“艳秋,我们何时行动?”毛人龙的声音。
“先行监视,对方的底要完全摸透,我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言词之间显示出她的精明,而且相当自负。
“华姑娘,那个山里出来的神秘女人底细如何?”西门涛转了话题,道:“她的意图是否跟华姑娘一样?”
“目前不知道!”
“她到底是哪一门子的夫人?”
“这可以不必管她。”
“可是……她在紫荆关曾经跟姓古的打过交道?”
“不止她一个。”
“还有谁?”
“一个被称为‘仙女’的少女,同样神秘,而且是毒道高手,刚才我怀疑御史巷闹狐仙跟她有关,但探查的结果一无所获,贤昆仲顺便注意这问题。”
“好,区区会留意。”
“我走了,有事再联络。”
“请便!”
没了声息,华艳秋和毛人龙想来离开了。
“老二,直栽的话这坑洞不够深!”西门涛在外面说。
“我再来挖!”西门洪钻了出去。
“如果被那骚娘们发现,她一定会阻止。”
“我们的动作还是快些!”
西门涛进棚,从角落里翻出一大捆麻绳,看来是他俩化身乞丐结棚时剩下的,否则不会如此现成。他先解下古凌风的兵刃,然后附贴好两手,上下捆了一个结实,用手抄起,挟到棚外,朝土坑边一扔。
事情已经绝望,但古凌风并未放弃希望。
坑已掘好,古凌风被笔直地放了进去,然后二煞合力填土、踏紧,只剩一颗脑袋露在外面,栽得很结实。
“姓古的,这是进地狱门的第一步。”西门涛阴恻恻地说:“本‘地狱客’是专门带人进地狱的。”
“你得慢慢地走!”西门洪补上一句。
古凌风闭上眼,一口气在,他不认命。
“老二,我们得到天德坛绕一趟。”
“放他在这里?”
“这地方鬼才会来,弄些草把他盖住。”
“我们真的要替‘桃花女’卖命?”
“老二,那你就把大哥我看扁了,她利用我们,我们也利用她,得到了‘神通宝玉’,连人也是我们的,不过得要十分小心,这女人不简单,别忘了咱们老三曾经勒死她的小宠物‘神鞭大少’方子平,我猜她不会甘心。”
“嗯!我也是这么想,要不是那只醉虾点破……”
“纸是包不住火的,别谈那些了,我们走!”
西门洪抓来些枯草盖在古凌风的头上,两人离开。
这一盖,即使有人走到旁边也不会发觉。
古凌风现在什么也看不到了,由于埋的土踏得很紧,血行阻滞,有上冲的趋势,那种滋味是无法以言语形容的,智慧似乎已经耗竭,但他仍在苦想,他有一个强烈的意念,堂堂“冷血杀手”古凌风是不会如此轻易丧命的。
自信,他永远对自己有信心。
这一份信心使他无数次出生入死而仍然活得很好。
在完全无视的境地里,脑际突然闪耀出一星火花。
他突然想到了“玉牒精微”之中,载有一项奇功叫做“玉府生元”,是在经穴受制之后,不循正途,而以旁的管道来解禁,就是所谓的别出蹊径。
用个比方,一间房屋在门户被封锁之后,不从正面开启,而是经由侧面进入加以突破,也就是说以特殊方式无中生有,纾解被禁的本元。
一念孳生,他欣喜若狂。
然而这份欣喜十分短暂,这一项奇功他没有参修过,只是基于好奇而加以浏览,并未熟记口诀,现在要一字不漏地默忆出来,实在相当困难,但一线生机他非把握不可,就仿佛一个溺水者抓到一小片浮木,不管能否达到救生的目的,绝对不能放弃。
于是,他开始从记忆中搜找那些艰涩的口诀,一字、一句,苦苦拼凑。
天德坛后进的地窖里。
一盏清灯,照出了一个不堪入目的场面。
一个莹白细腻而丰腴得令人垂涎的胴体横陈在凌乱的枕褥间,被子已掉在床下,床上人浮凸毕现,妙相尽呈,她闭着眼在喘息,双峰跟着律动,鬓脚发梢缀满了汗珠,像清晨草叶间的露水,她像是瘫痪了。
床边坐着一个三十来岁的赤裸壮汉,短髭绕颊,黑毛覆胸,全身肌肉虬结,双目赤红,活像一头大猩猩。
裸汉半张着嘴,死盯着身边的裸妇,呼吸是重浊的。
“嘿嘿嘿嘿……”近乎狞恶的笑声中,一只厚实的巨灵之掌搭上了裸女的酥胸,抓、捏、抚摸。
“爷,好哥哥,我……不行了!”声音有气无力。
“嘿嘿嘿嘿……”狞笑仍旧。
“让我……喘口气!”女的睁开眼又闭上,显然她刚刚经历过狂风暴雨,但未能使这头大猩猩感到满足。
“有的是时间让你睡,来……”
“不,我真的受不了……”娇躯扭动。
“你会受不了?嘿嘿嘿嘿……”壮硕的身体翻转。
“好哥哥,我求你……不要……”
裸汉的另一只手环了过去。
裸妇在抗拒,但力气弱得可怜。
就在此刻,门上起了剥啄声,五下。
“快穿衣服!”裸妇勉强撑起半身。
“嘿!”裸汉把她按了回去。
“主人来了!”
“主人?”裸汉似吃了一惊,坐直身形,赤红的目芒连连闪动。
“快把衣服穿上。”裸妇翻下床,抓过床头衣裙,以最快的动作套上,来不及整理,又把掉落的被子抛回床上。
裸汉也匆匆穿回衣裤。
女的上前拔开门闩,一只手拉着衣襟掩住酥胸。
一个黑袍蒙面人步入。
“主人!”壮汉躬了躬身。
“你到外面去看着,有人接近便格杀!”
“是!”壮汉大踏步走了出去。
女的面带幽怨,用衣袖拭了拭汗,手一松开,尖挺的双峰突出,她也不去遮掩,直勾勾地望着黑袍蒙面人。
“我……受不了这头大猩猩。”
“芸娘,你必须忍耐!”
这女的,赫然是青楼之魁卜芸娘。
“我已经无法再忍耐,他简直……不是人。”
“芸娘,我们要用他,而他离不开女人,又不能让他接触别的女人,只好委屈你,时间不会太长了,忍耐,噢!”伸手拍了拍她的香肩。
“我在你的眼睛里到底算什么东西?”幽怨变成气愤,本来略呈苍白的脸变成了绯红,声调也提高了。
“你是我的好助手。”
“专陪别人上床?”
“芸娘,不要闹情绪,把心气放平静。”
“你当初答应要给我名份,这样一来,你今后何颜对人?我……又怎么做人?又怎么接受你的名份?”
“芸娘,我们身在江湖。”
“脸总是要的吧?”
黑袍蒙面人沉默了片刻,道:“将来的一切我自有安排。”
“将来?哼,我现在就受不了,把我关在不见天日的地窖里,不分日夜由那大猩猩糟蹋,我不是人么?”
“芸娘!”黑袍蒙面人的声音沉了下来,道:“你不能搅我的局,坏我的大事,你已经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知道么?”
“我犯了什么错?”
“我告诫过你,目前在南阳你不能露面,你偏偏不听话,偷偷地溜了出去……”
“我出去透透气!”
“透得好,已经招来了不少狐鼠,这几天经常在巷子附近打转的两个叫化,便是‘桃花女’的耳目,‘地狱客’西门涛,‘鬼爪追魂’西门洪,你大概不会陌生,现在他两个就在外面,目标就是你。”
“真的?这……”卜芸娘有些惊慌,但随即粉腮一寒道:“把他两个做掉不就结了,他俩算得了什么?”
“你说得倒轻松,做掉?哼!做掉他两个就能解决问题?我担心苍龙岩的秘密已经泄露,后果不堪想象。”
“这不可能的!”
“不可能?除了鹰犬还有来路不明的夜枭野鸟,这批男男女女,他们出现在南阳的目的是什么?你忘了在紫荆关损折了多少人?告诉你,情况相当严重了!”
“如果当初你不出头……”
“哼!不出头成么?翻案的全是一等一的角色,什么底都可能被刨出来,我当初只是想消此事于无形……”
“想不到弄巧反拙,是吗?”
“少说风凉话,这事你脱不了干系。”
“你打算怎么办?”
“必要时开杀戒,第一个开刀的是古凌风。”
“你不是说……”
“我不会亲自动手。”
谯楼隐隐传来四更梆鼓之声。
古凌风已经全忆起了“玉府生元”的口诀,以他的武功造诣,照着口诀施为并不难,本来的功力已遭封禁,在依诀运作之下,气机微动,不是气海,也非丹田,而是在督脉与带脉相交之处,他捕捉住这一线之机加紧施为。
气机愈来愈畅旺,最后变成了一股巨流。
巨流循旁支末穴自动朝闭塞的经脉冲撞。
最痛苦的时刻,身体里面像有无数柄铁锤钻子在敲击穿凿,硬生生要把骨骼拆散,使血肉分离,他咬牙忍住,运功不懈,突破再突破,最后轰然巨震,身躯仿佛已爆成碎片,接着是—阵晕眩,晕眩过去,神清气朗,禁制已告解除。
功力恢复,他迅快地连行了一周天。
像一条解禁的地龙,扭身蜕出土穴之外,猛运一口真气,绳索寸断,完全恢复了自由,他感到一阵生之喜悦。
“冷血杀手”果然死不了。
抖净了身上的泥土,快步进入席棚,他必须找回他的兵刃,还不错,剑压在草席之下,一掀便看到了。
兵刃回手,他又成了生龙活虎。
然后,杀机燃起,他考虑是在此地等双煞回头,还是到东门外什么天德坛去找人?心念数转之后,他马上作了决定,此地距东门不远,顺大路去如果双煞回头便可碰头,否则直赴天德坛查探一下那女人是何许人物。
于是,他离开席棚。
东门外第二条横巷。
巷子很浅,在巷口便可清楚地看到两盏红纸灯笼照着“天德坛”三个字的泥金匾额。
此际已近五更,巷里一片死寂,坛门紧闭,红艳艳的灯光显得十分邪气,巷子口一户人家的屋檐下蜷曲着两团黑影。
“老二!”黑影之一发出了低低地话声。
“唔!”
“我还不放心古凌风,那小子跟华艳秋以前有过一腿,她对他并未忘情,要是那娘们临时想到什么又回头的话,万一不巧被她发现,事情便砸锅了。同时古凌风不是普通人物,如果被他自解穴道免脱,就再没那样的机会了。”
“那我们回去吧?”
“我多待一会,你先回去,打发他上路算了。”
“那不太便宜他?”
“夜长梦多,让他捡个便宜吧!”
“好,我先走!”
他俩,正是乔扮乞丐的双煞。
西门洪站起身,装模作样地摇晃着离去。
离巷口不远的暗影里一个声音道:“跟下去,到没人的地方把他摆了,手脚干净些,不要留痕迹。”
一条高大人影鬼魅般尾蹑下去。
东门到北门的转角,空旷无人。
一条人影飘闪而来,紧跟着,另一条较为高大的人影衔尾而至,身法快得惊人,距离在转眼之间拉近。
“站住!”后面的冷喝了一声。
前面的刹住身形,赫然是个乞丐。
“什么人?”
“要命的。”
“怎会找上要饭的?”
“要你的命。”
“要饭的两肩担一口,讨一顿吃一顿,活一天算一天,不欠官税不欠粮,不树仇敌不结怨,朋友什么意思?”
“西门洪,废话少说!”
这乞丐,正是回头来准备结果古凌风的西门洪,既然被喝破了身份就不必再装了,他缓缓转过身,一看,打了个震颤,栗声道:“鬼脸人!”
这高大的人影脸上戴着狰狞的恶鬼面具,若是不明究里的人准会被吓破胆,好在西门洪早听说过这恶物。
“不错,你居然认得出本人!”
“阁下找上区区有何指教?”
“刚说过,要你的命!”
“哦!总有个理由吧?”
“到那边再说!”鬼脸人手指路边不远的墙圈子。
西门三煞在江湖上也是响当当的人物,一向目中无人,极为自负,虽然明知“鬼脸人”不是好相与,但却不能示怯,开口就要人命使他无法忍耐,“嘿!”地冷笑了一声,昂首阔步,朝不远处的残垣走去。
这一大片残垣看来是祝融肆虐之后的遗物,隐约还有烧焦的痕迹,高低不等的断壁危立在蔓草之中。
双方到了墙圈子里面对面站立。
“阁下怎么说?”
“没什么好说的,看你是自了还是要本人动手?”
“哈哈哈哈,鬼脸人,你自以为是什么东西,公然大言不惭,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对你西门洪而言并不为过。”
“那就彼此吧!”
“听清楚,如果要劳本人动手,你会死得很惨。”
“我‘鬼爪追魂’手下也没有全尸。”
“好极,让事实来证明。”
一条人影悄然来到现场,是古凌风,他是被西门洪刚刚所发的笑声引来的,两个都是他亟于要找的对象,实在是巧得不能再巧的机会,他找的是双煞,想不到西门洪勾来了“鬼脸人”——“神通宝玉”公案的始作俑者。
他隐住身形,准备伺机而动。
掌指暴扬,两人动上了手。
双方都是徒手,同样是掌指互用,一搭上手便十分火炽,抓、撕、截、拿、砍、劈、点、勾,变化奇诡厉辣。
掌指进飞狂动,几乎分不清招式。
简直不像是人在搏斗,—而仿佛是一对野豹在厮拼,凌狠的气焰有如狂涛逆浪层层叠涌裂溅,搅碎了每一寸空间,每—出爪之间,似乎都要把对手撕碎。
古凌风也是属于冷狠一型的人物,但也不由感到动魄惊心,“鬼爪追魂”、“鬼脸人”,名号上都沾了一个“鬼”字,而所表现的也近乎“魔鬼”。
“嗤!”地一声,西门洪的衣袖被撕裂,破布飘飞。
搏斗更为惨烈。
短短几个照面,又是一声“嗤!”还挟着一声轻哼,西门洪的胸衣又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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