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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双星岭”回来,直到巫子雄的丧事告一段落,前后已过去了七天,这七天里,草木不惊,毫无异状,似乎也已雨过天晴,司马驭龙与尚三省或已远飘,或已不敢出面寻仇了。
钱来发的心情显然是受到巫子雄的影响,整日价老是闷闷不乐,脸上少有笑容,在他身边的人,便也越发应对谨慎起来,包括楚雪凤在内,都学会了观颜察色、再做进退的习惯。
刚用过早膳,钱来发抹着嘴下楼,才出门,已和迎面而来的楚雪凤遇上,楚雪凤仍然一袭白衣,周身散发着淡淡的幽香,不仅纤织尘不染,更且素洁可人,那种清新鲜活的气韵,足以令人兴起强烈的欲望——想重重搂在怀里。
咽了口唾沫,钱来发故意移开视线,无精打采的道:
“吃过没有?”
楚雪凤嫣然一笑,特意凑近两步:
“本想早点过来陪你一起吃,谁知道起得晚了,小巧儿又已把吃的端了进来,我只好在自己那里先凑和啦。”
钱来发道:
“院子里走走吧!”
随在钱来发身边慢慢溜逛,楚雪凤不时偷窥她口中这位“大佬”的神情,钱来发忽然吁了口气,慢吞吞的道:
“你老是打量我干什么?莫不成困了一夜,我的模样变不同了?”
楚雪凤笑吟吟的道:
“怎么会不同?大佬,我是在观察你的气色,揣测你今天的心境,你也该自己看开一点,人生在世,哪有不遭横逆的?越遇到不测的事,越需要面对现实,坦然处之,否则,世间成篓成筐的悲苦辛酸,就会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钱来发嗟叹的道:
“楚姑娘,我活了这大半辈子,平日火里来、水里去,什么惨厉血腥的场面没见过,什么生离死别的经验没遭过?巫子雄的死,不单是—条性命的殒落而已,尤其关系到我们之间的渊源与情感;一个人对—个人,无条件的效忠,甚至把牺牲来做为由衷的奉献,这种情操,这种无所保留的向心力,又是多么难能可贵?像这样的—个朋友,却在自己的面前消失了,永远消失了,你说,叫我如何不郁恨、不悲哀?”
轻轻挽上钱来发的手臂,楚雪凤柔声道:
“大佬,以前的种种不提了,在后,或有可能会碰上相同的情况,如果你每次都像这样痛苦愁闷,日子还过得下去吗?”
钱来发十分认真的道:
“没有办法,我原就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
楚雪凤不禁摇头:
“实在不了解你,大佬,我早就听过许多有关你的传闻,他们说,你可以为—朵小花的凋零伤感、为—只小鸟的死亡流泪,然而,你更能在吁叹未止,泪痕未乾的眨眼之间杀人夺命,大佬,你心态的变化实在匪夷所思,你怎么会是这样的人?”
钱来发耸着肩道:
“这才是性情中人,楚姑娘,花朵的凋蔽,鸟儿的死亡,也都代表—种生命的幻灭,而幻灭得如此无辜无奈,难道不该为它们伤感,人的遭遇却大多咎由自取,是好是坏皆有依据,我下起手来就没有那么些七情六欲上的反应了。”
回味着钱来发的话,楚雪凤微显迷惘的道:
“听你这一说,好像也有道理,不过……我总觉得怪怪的……”
钱来发道:
“让我换个方式解释吧,楚姑娘,人要有老奸巨猾的头脑,却不可失去赤子之心,两相配合,方是一个中肯的人,朝后辰光正长,你跟我跟久了,便一定会认同我的看法。”
—句“跟我跟久了”,说得楚雪凤心头一阵甜滋滋的仿佛涌蜜,脸蛋儿、却不由飞起一抹酌红,眼波也垂低了:
“看情形,不认同你也不行啊……”
钱来发心神微荡,忘情的伸手去揽住楚雪凤的纤腰,而香气透鼻,软玉入怀,醺醺然就有几分陶醉的感觉了。
任由钱来发揽着,楚雪凤却悄悄的道:
“大佬,你不怕被人看到笑话?”
钱来发不大甘愿收回手来,忍不住四面张望,话说得倒挺硬:
“怕什么?这是我住的地方,你是我未来的老婆,不过不礼之前略加演练,情理未逾,谁又有资格于涉我们?”
楚雪凤笑道:
“别猴急,以后日子长着,有的是机会,大佬,怕只怕时间一久,你对我就不感兴趣了。”
钱来发正色道:
“胡说,我姓钱的自来不是三心二意、喜新厌旧的人,将来你就会明白!”
楚雪凤忙道:
“我明白,我明白,大佬,我现在就明白了。”
忽然用左手摸着下巴,钱来发道:
“另有一档子事,不得不尽快解决,否则必然遗患无穷,你知道是哪档子事么?”
抽回挽在钱来发臂膀上的手,楚雪凤点头道:
“我知道,‘返璞堂’。”
钱来发表情严肃的道:
“要不是‘飞蛇会’这边还留着一条‘九贤堂’的尾巴,我早就想动他们的手了,正如你所说,横逆当前,便当面对现实,姑不论我和‘返璞堂’其他的过节,光是你与沈落月从前的那一段过往,他便放不了我,我也饶不得他,如果这个问题不先解决,谁也别想有好日子过!”
提到与沈落月的那段往事,楚雪凤不但是窘迫,犹有一种愧疚同怨恚的感受,她默然不语,面靥上如晨阳似的光彩也消褪了。
钱来发明白楚雪凤的心情,他轻拍她的肩头,和颜悦色的道:
“不要再为过去伤怀,我从没有为这个嫌弃你,楚姑娘,相信我,我会设法将这段不快的记忆完全铲除!”
楚雪凤的涩笑里充满了苍白:
“我只求一样,大佬,别为了我而伤害到你自己……”
钱来发深深的注视着楚雪凤,极缓极缓的道:
“你放心,我自有斟酌……”
甩甩头,楚雪凤像是要甩掉这些厌烦的过去,她振作起精神道:
“大佬,待一会我们去镇里逛逛,我想添点东西,你也顺便到柜上看看,又有三四天没对帐了吧?”
钱来发笑了笑:
“有赵默庵老头掌理店务,根本用不着我去对帐,这老小子扎实得很,多少年来就不曾出过一点差错,加上褚兆英里外帮衬着,事情全办得有条不紊,老字号的店家,靠的就是规距和传统——”
楚雪凤诧异的道:
“提起褚兆英,怎么不见人影?记得昨晚上他还在山庄里……”
钱来发道:
“大早才赶去店里了,今天上午有批金材进来,得由他验收,另外还要去南大街屠无观和鲁元标他们住的地方绕—转,看看是不是缺什么该添补了……”
接过钱来发语尾的,并不是楚雪凤,而是传自庄院门外的一个腔调:
“来发兄,你想得好,我只怕你那位褚管事一时半刻到不了贵宝号验收金材,更去不了南大街绕上一转—一”
钱来发形容微僵,背对着院门,口气里充满了无奈的向楚雪凤低语:
“该来的终于来了……”
楚雪凤凝视着声音传来的方位,相当镇静的道:
“司马驭龙?”
钱来发点点头,慢慢转过身去,不带了点笑意的笑了一声:
“你就出来吧,司马老兄,等你上门,已经把头发都等白了。”
于是,司马驭龙飘然现身,他仍是—袭砖红色的长衫,头顶依旧是同色的系发带,但斑白的发丝间却又添加了数茎霜华,端正的面庞虽经刻意修饰过,却掩不住眉宇中的憔悴,人在失意的时候,再怎么妆扮都免不了透着阴晦。
钱来发不失礼数的拱了拱手,乾笑道:
“原以为在‘双星岭’‘飞蛇会’的垛子窑会见到老兄你,不料却拖到今天始得相晤,还真个令人思念不已。”
司马驭龙淡淡—笑:
“我们是彼此,来发兄,并非我有意回避,实则在准备未周之前不便轻举妄动,我承认我们的机会不多,形势也不如你,在有限的条件下,就该越发谨慎行事了,你说是么?”
钱来发搓着手道:
“当然当然,司马老兄,这么说来,二位敢情是准备好啦?”
司马驭龙诡异的扬扬眉梢,道:
“能做的都做了,不敢说准备妥当,权且走到哪里算哪里吧,人在背运的辰光,干什么事都难如意,言谈举止,就得格外审慎,要等大局底定之后才算落实……”
钱来发笑呵呵的道:
“司马老兄,多少年来,你做事就—向小心,现在可是更小心了。”
司马驭龙比了个子式:
“请吧,来发兄。”
不由怔了怔,钱来发道:
“去哪里?”
司马驭龙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去—个我们选定的地方,把我们之间的新仇旧恨做—次最后的了结!”
钱来发诧异的道:
“为什么还要去别的所在?司马老兄,我这里不是挺好么?地方宽敞,又清静无哗,办起事来顺手顺心,而且,你上次已经光临过了,对此地的环境也应该不致陌生吧?”
冷冷一哼,司马驭龙道:
“我不喜欢这个地方,我从来不喜欢使我栽过筋头的地方!”
钱来发用—种安慰的语调道:
“你也别气馁,司马老兄,栽筋头的原因只是人为上的缺失,怨不得地方不好,多加把劲,说不定就能扭转形势了……”
司马驭龙恼火的道:
“这是我的事,刚不着你来关心,钱来发,你到底去是不去?”
钱来发摇着头道:
“我不去,因为我不知道你们安排了什么陷阱等我去跳,敌暗我明,最是不利,江湖中滚荡了大中辈子,岂能上这种邪当?”
司马驭龙忽然阴恻恻的笑了起来:
“钱来发,去与不去,恐怕由不得你,大概你还不明白,你已骑在虎背上了?”
钱来发—本正经的道:
“不,我没有骑在虎背上,去与不去,也完全得由我来决定。”
司马驭龙猛的提高了嗓间,恶狠狠的道:
“你在做梦,一旦我亮了底,不怕你不乖乖跟我走——”
钱来发好整以暇的道:
“你那个底,便不亮也罢,司马老兄,我在想,你们大概拿住了褚兆英,目前正把他抓在手里当做胁迫我们的人质?”
司马驭龙白皙的脸孔上浮起一片赤红之色,有些恼羞成怒的道:
“不错,你既然能够联想到褚兆英正在我们手上,就该考虑到你若不服从指示的后果,褚兆英可是你身边的得力心腹!”
钱来发道:
“说得好,褚兆英是我的得力心腹,而且跟随我许多年了,我们之间,自然有着深挚的感情,更关系着不能割舍的道义责任……”
得意的一笑,司马驭龙道:
“我们早就清楚你的做人原则,所以你—定要坚持下去,为了一个焦二顺,你都不惜流血涉险,大兴干戈,褚兆英和焦二顺比较,应当份量更重,你岂能见死不救?”
钱来发咧开嘴道:
“你的看法完全正确,但只错了一点——我不去救褚兆英。”
大大一愣,司马驭龙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你说不去搭救褚兆英?你不管他的死活?”
钱来发笑道:
“我不去的原因很简单,因为褚兆英并不会死。”
司马驭龙冷“哧”一声:
“他不会死?姓褚的生死,乃操纵在我们手里,我叫他活,他就活,我要他死,他决无生机,岂是你能做得了主的?”
钱来发安祥的道:
“是,他的生死,我作不得主,我明白是由老兄你作主。”
司马驭龙大声道:
“这不结了?要不要褚兆英话下去,端看你合作与否,失此良机,你必将悔恨终生!”
看了身边的楚雪凤—眼,钱来发十分高兴楚雪凤似已领会他的用意,当他再度开口的时候,楚雪凤也已不着痕迹的向外移离:
“司马老兄,且容我明说了吧,褚兆英的生死,是由你老作主,不过呢,你老兄的生死,却是由我来作主,拿你的性命去交换褚兆英的性命,正好彼此相抵,两不吃亏,你想想,我们有了你,褚兆英怎么会死?”
司马驭龙闻言之下,不由怒极而笑:
“我的生死由你作主?钱来发,你凭什么?真正痴人说梦,大言不惭!”
搓搓手,钱来发道:
“凭的是本事,司马老兄,大家吃几碗乾饭,心里都有数,老兄你有多少个斤两,我早掂得一清二楚,如果制不了你,岂敢打这等的主意?褚兆英那条命,我还真不能让他丢了哩!”
司马驭龙慢慢后退,边声色俱厉的道:
“钱来发,你当我含糊你?你以为我脱不了身?我告诉你,不论我遇上什么事,只要一个时辰之内不回去,褚兆英定然没命!”
钱来发无动于衷的道:
“千算万算,老兄你就少了这一算——没算到你自己也会是个人质,而且是个价码超过褚兆英的人质,由此推断,尚三省便极不可能拿你的性命来冒险,此外,老尚不是个有果断的材料,临到关头上,他会犹豫,他会傍徨不安,结果他必然要设法找到你与你连系,听候你最后的裁决,这样一来,我们就有福了。”
汗水从司马驭龙的额头上渗了出来,他的声音已经微显嘶哑:
“你可知道你在干什么?钱来发,你是在赌搏,在拿着人家的性命赌搏,你要搞清楚,你不是神仙,不是天地的主宰,决无可能算无遗策,只要稍有差错,就有人要死了一一”
钱来发毫不在乎的道:
“赌就赌他娘的一遭吧,反正是以命易命,赢了,兆英益寿延年,输了,至少也有个人替他垫底,再多想想,人活一世,草长一秋,都难免—死,实在犯不着那么计较……”
司马驭龙咬牙切齿的道:
“钱来发,你可不要后悔——”
钱来发笑道:
“谋定而动,司马老兄,要谋定而动,所以,我这一辈子就从不曾后悔过!”
这时,司马驭龙目光扫瞥,才突兀发觉庄院门口早有楚雪凤横身拦阻,这表示后路已断,而前程呢?前程正由钱来发笑颜相迎,司马驭龙不禁连声咒骂,直觉上,他已体验到“笑里藏刀”的滋味了。
钱来发笑得非常真挚、非常温柔,隐约中,竟有点“脉脉含情”的味道:
“相不相信心灵感应这回事?司马老兄,平日里,一大早起来,我都不大配带家伙,就这两天,好像不带家伙便觉得别扭,带上了立时心情舒坦泰然,因此我告诉自己,大概是老兄你快来了。”
司马驭龙蓦的大喝一声,锈刀如电,暴斩钱来发咽喉!
腾身而起,钱来发凌空九转,蓝芒交纵飞旋,仿佛斗然间形成了一连串大小不同的涡流,涡流中激回荡,照面下已把司马驭龙逼出五步!
锈刀挥掠反劈,淡赤色的光华凝成长短参差的冷焰穿溢,钱来发却不让不退,硬接猛架,他的“连臂蓝”闪掣奔舞,力沉劲厚之余更快逾石火,司马驭龙拼命攻扑,却是难以超越雷池半步。
斜刺里,白森森的寒练卷来,锋利的刃口割破空气,发出裂帛般的刺耳锐啸——楚雪凤出手的时间正巧。
一面在密集接的刀锋中蹿跃,一面做着各种各式险象环生的遮拦,司马驭龙双目突凸,气涌如山的大吼大叫:
“卑鄙龌龊的一双狗男女,你们还要不要脸?顾不顾—点江湖规矩?竟然以众凌寡,以多吃少,你们难道不怕遭人耻笑?”
钱来发大偏身,一斜翻之下双臂连续套转,快不可言的连续套转,湛亮的蓝色光彩就和透明的海水一样波波排涌,循环不息,刀锋与刀锋间接得是如此紧凑,光芒与光芒下的融合是这么浑然,司马驭龙的锈刀便在不停的撞击里跳动弹颤,而楚雪凤的身影飘忽不定,走式来招不但无可捉摸。尤其准狠兼备,两口子对付一个,确实游刃自如、占足了上风。
司马驭龙脑门子上的汗水已经淌了—脸,他的五官扭曲着,呼吸粗浊短促,刀起刀落也已卯足全力,但攻拒进退却仍左定右绌,显得有些力不从心;其实,以他的修为而言,原该有比眼前更好的表现,坏在他动了肝火,气浮神虚之下身手就难免失常了。
钱来发的动作越来越快,出招越逼越紧,加上楚雪凤那几手是完美无瑕的配合,司马驭龙的情况就每下愈况了,挥汗拼搏里,他禁不住自己问自己:莫不成真是千真万算,只少了这—算?
就在这时,两抹蓝光闪电般擦过司马驭龙的头顶,饶他躲得快,半截系发带缀上几绺花白的发丝已被削落,随着刀口的飞扬而飘散,真是险极!
猛的吸了—口凉气,司马驭龙本能的往后急撤,他却忘了楚雪凤的缅刀,那把有若匹练、软刃兼备又锋利无比的缅刀!
缅刀飞闪的刹那,那司马驭龙但觉背脊上—阵火辣,鲜血已溅扬而起,他愤怒的挥刃反斩,楚雪凤早就轻盈盈的掠出丈外。
钱来发适时暴进,左臂狠砸司马驭龙的锈刀,右臂带起圈圈光环涌罩对方全身,司马驭龙反斩的刀锋尚未及回转,“呱”“呱”连响里前胸后背各处已翻开三条血糟,刚刚挥至半途的锈刀也“哐郎”一声,吃钱来发硬生生震落于地:
大吼若啸,司马驭龙长身跃起,人在空中猝然侧旋,才向斜刺里掠出七步,楚雪凤的缅刀已仿佛凝雪聚霜,飘飘而到。
顾不得浑身上下血汗交融,司马驭龙双脚互蹬,急速朝后倒蹿,这一蹿,便刚刚蹿到钱来发的身前!
于是,钱来发以极为优美的姿势,选择了司马驭龙身上的—处软麻穴,并起双指悠悠点戳而出,这位“锈刀落魂”—声“唉啃”尚未出口,人已—瘫烂泥似的重重坠落。
楚雪凤收回缅刀,款步上前,—面不住的摇头道:
“这老家伙怎的恁生没有长进?比起上—次来,他的功夫好像退了……”
钱来发笑道:
“退倒没怎么大退,错在他不该妄动无名,心火一升,精气神都受影响,撂胳膊动腿,自然就不比寻常时灵活啦。”
说看,他微微俯身,面朝向地下司马驭龙施了一躬:
“承让承让,司马老兄,不是我要你这么难看,实为分寸不易拿捏,出手稍稍失准之故,多有得罪,务乞包涵。”
四仰八叉躺在地下的司马驭龙,想转过脸去都办不到,他重重一哼,粗着嗓音道:
“要杀要剐,悉随尊便,我姓司马的既然敢来,就不曾打谱活着回去,钱来发,你用不着来这套过门,我是一概不受!”
楚雪凤杏眼一瞪,尖厉的道:
“司马驭龙,装英雄、扮好汉,你可是找错了主儿,别看你杀手出身,只不过取别人的性命大方,轮到你自己,我就不信你能咬得住牙!”
司马驭龙嘶哑的咆哮:
“你这贱人,竟敢小觑于我?一朝我站得起来,包管将你说的每一句话给你塞回嘴里——”
冷冷一笑,楚雪凤不屑的道:
“风乾的鸭子,单只嘴巴硬,你歇着吧,司马驭龙,这一辈子你别想再站起来,就这么横躺到底,岂不—了白了?”
钱来发笑眯眯的接着道:
“司马老兄,且请暂息雷霆,眼下可不是你该生气的时候;我问你一句话,是你主动引我们去尚三省那里呢,还是大伙耗着等老尚来?”
司马驭龙僵硬的道:
“尚三省不会来,自然,我也决不可能领你们去,不须再过多久,尚三省只等时限一到,就将下手夺命,褚兆英活不成了!”
楚雪凤怒道:
“假若褚兆英活不成,你以为你就能活?第一个垫底的就是你!”
钱来发毫不紧张的道:
“如此说来,你是不肯领我们去尚三省那里了?”
司马驭龙重重的道:
“废话!”
眉儿竖起,楚雪凤恨恨的道:
“大佬,这家伙是不见棺材泪不落,给他吃顿生活,看他还硬不硬!”
摆摆手,钱来发胸有成竹的道:
“不急不急,他有他的千方妙策,我有我的不变之规,我们就往下耗着等,尚三省要是不来,我他娘自打嘴巴给你看!”
说着话,他弯下腰去,扯臂扶腰,将躺在地下的司马驭龙顶肩扛起,大步走回屋里,司马驭龙犹待挣扎,却似泄了气的猪泡胆,如何还有一星半点的劲道?
楚雪凤悄然闪向院门侧角,监视四方来路,—边心中暗祷——但愿钱来发的推测不错。
对于褚兆英,基于“爱屋及乌”的心态,她也有着一种比较亲切的情感,到底,在她未来接手之前,这位“管事”几乎做着—位“妻子”的工作,照拂着钱来发的日常起居,衣食住行,像这样一个关系接近的伙伴,从哪一方面来说,都不能稍容闪失。
望向周遭,楚雪凤不禁又在想一—尚三省快来了吧?照时间算,也该来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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