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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劲的冲击并未直接落向展若尘,回旋的气流却发出汹涌的激荡,便在这一股旋动的流虚劲气里,一团灰影幻化成一团假像,无数只枯骨爪已四面八方往一个焦点集中,那个焦点便是展若尘!
双目平视不动,两手下垂指地,霜月刀有—半露在右臂下方,展若尘直待敌人幻影化成实体——漫天“枯骨爪”落实,突然一个平地劲旋,刹时呈现五个身影,便在这一实一虚的闪晃旋动里,两道冷电暴刺平抓,寒芒闪击倏然又敛,他才在此时右腕微抬,“咔咔”两声,青森森的光芒猝映,那汉子的—对枯骨爪已被霜月刀中途撞回,身体还原,大汉的额上见汗,双肩且一连三晃!
展若尘咬咬牙,沉声道:
“狂风沙!”
那汉子双目一亮,嘿嘿枭笑的道:
“展若尘,你果然见多识广,不错,是‘狂风沙’,你自信还能闪过在下几次扑杀?”
淡淡一笑,展若尘道:
“闻得这种武功出自漠北,阁下可是来自大漠?”
汉子灰面冷而残酷的—仰,道:
“不错!”
展若尘嘿嘿笑道:
“大漠骷髅帮?”
那汉子这才一怔,厉道:
“展若尘,你未免太罗嗦了吧,什么骷髅帮?老子不懂你在说些什么?”
“嗯!”,展若尘点着头,道:
“至少你已承认来自大漠了!”
汉子突然焦雷般叱喝着,再次旋飞而上,两手中枯骨爪连连挥打扫击,势疾招猛,打眼—看,俾是带着—身尖刺的怪物快速流泻从天而降,挟着连续不断的“咝咝”刺耳尖声,令人心悸神迷!
展若尘面色冷寒的做出一连二十一次小幅度闪移——虽是移动的距离不大,但在他倏忽猝现的青光暴现又缩里,恰到好处的把敌人的枯骨爪封挡于三尺外,看上去他似是绝不多浪费一点气力!
第二次扑击不中,那汉子便逐渐心惊胆寒起来,因为当他发觉面前这个瘦汉是传言中的“屠手”展若尘时,他绝不敢稍存大意,出手便运足了十二成功力,不料敌人还以颜色的手段却是以静制动,“狂风沙”在施展中宛如大漠刮起一阵旋风,但如果有人静止不动,不迷乱,不惶急,便很难为敌人所逞!
展若尘面上一片冷漠,孤傲的似有着一股不屑于的嘲笑,嘲笑在他的眼神之中!
狂怒的低吼,汉子再度冲天而起,灰袍抖闪在中途,他已交互击出三十六爪,便在—阵“扑噜噜”的衣袂响声里,劲风咝咝,刃芒成线,挟着无与伦比的劲气,兜头盖而罩向敌人!
几乎快得追回倒逝流光,展若尘捏拿得如此巧妙与准确——他在敌人全力旋腾而无法再改变身法的刹那间,忽的反跃在敌人的头顶!
旋腾之势依然在转,但却不见面前敌人,汉子一声低叱,拼命贴地正翻一个怪异的空心斤斗,双目自下上视的同时,他已交互挥出二十一爪,便在他双足跟部擦过地面的同时,一抹青莹莹光华,宛似来自无穷的苍穹,无坚不摧的穿刺而来,密集的“冬、嘭、喇、当”之声,激发出一蓬蓬散碎金芒,漫天的银丝利芒便随着金星的消失而破灭,汉子似是噎了口无法散去的大气,“吭”的一声,斜身扭了几转便歪在地上,地上正自汇聚着鲜血,那是从汉子身上淌下来的!
展若尘未再追杀,他甚至连霜月刀也收回袖内,冷冷的望着汉子,神色间是那么的厌倦与无奈!
上下耸动着双肩,左肩斜着直到右腹,那一道尺半长的血槽便在灰袍破口处浸注一片殷红——鲜血带着一股子膻腥与温暖往外流,灰惨惨,雾朦朦的面上流露出忿怒与怨毒的眼神!
便在那汉子一阵耸动中,他双手抖着两双枯骨爪,道:
“展若尘,你应该杀死我的,因为你有机会取我的命,但你没有,却白白错过大好机会……”
淡淡的,展若尘道:
“别为我可惜,朋友,我是个最懂得创造机会的人,当然也是个最会把握机会的人,如果有必要,我便会随时再制造一次杀你的时机!”
摇着头,汉子一声怪笑,道:
“你的话诚然不假,但套句你说过的话,我会全力以赴,为自己的生存权而拼命!”
展若尘平静的笑笑道:
“为生存而拼命理所当然,不过为了生存也不一定要拼命,拼命,那只是无可奈何的下下之策!”
那汉子面上的灰惨颜色中透着紫色,他冷沉的道:
“展若尘,你不但刀快,口齿更利,你一定有条件,否则以你一个玩刀过日子的屠手面前,绝不会劝人放弃拼命而采取对你不合时宜的方法!”
展若尘一笑,点着头,道:
“不错,眼前我是赢家,不杀你当然另有条件!”
嘿嘿一声惨笑,那汉子冷冷道:
“你以为我的处境真的到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绝地?
展若尘,那你便大错特错了!”
展若尘深沉的逼视着灰面汉子,道:
“我看不出你还有什么惊人的筹码能端上台面来!”他顿一顿,又道:“如果我刚才那招‘截江断水’稍加半分力道,如今你已是肚破肠流一命呜呼了!”
那汉子面无表情的笑笑,道:
“所以我说你已失去了一次机会了!”
展若尘嘴角牵动的道:
“没有,机会仍在延长,直到我明白你为何远自大漠来到辽北地界,直到我问出你的企图,直到……”
灰面汉子已咆哮的道:
“你什么也别想知道,展若尘,你别想知道你企求想知道的任何事情!”
仰天哈哈一笑,展若尘冷冷道:
“我有方法知道,阁下听说过分筋错骨吗?我的方法较之分筋错骨又见高明一筹,可要我详细说给你听听?”
灰面汉子尖声嘿嘿怪笑连声,道:
“休想!”
展若尘伸出右手双目审视左手食中二指,淡淡的道:
“不痛,但比痛还要痛苦千百倍,不痒,却比痒更令人难以承受,当人的脑子突然在脑壳里翻腾不息,犹似一群蚂蚁在里面游动狂咬的时候,这个人会是个什么模样?
面色—紧,双目凶光毕露,灰面汉子怒道:
“真要到了那种地步,展若尘,我会拉着你一齐上路!”
展若尘忽然呵呵笑起来,道:
“朋友,这种话我听的多了,有不少我搏杀的对象,他们在山穷水尽的时候总是抱着豁命拼,拼的是同归于尽,然而他们没有一个得逞,而且死的更残!”他含着讽刺的微笑,又道:“当然,从经验的累积上我知道如何去应付,所以,只怕你老兄难以如愿!”
左手“枯骨爪”忽的倒翻过来,灰面汉子嘿嘿冷笑道:
“展若尘,成功与否,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展若尘相当有耐心的道:
“那么你还在犹豫什么?须知时间拖得愈久,便对阁下愈是不利,试问你身上有多少鲜血供你如此损耗?”
灰面汉子的前襟已有鲜血染混,衣袍已破,鲜红的皮内有一段翻卷裂开来,但他似是毫无感觉般凭鲜直外流,甚至他连低头看一眼也没有!
歪斜在地上的身子便在展若尘的话声里突然飞跃而起,灰面汉子动作之快,何异幽冥一现,他以只见影子不见人的身法,便在一声“嘿”中罩向敌人!
展若尘挺立若鼎,毫不移走,他右手猝伸猝翻,一蓬青莹如冰的光焰便以他的身体为中心,宛似炸开的冰球,散碎流窜,四下进射,便在这些无数的晶莹碎芒里,掺杂着鲜红的鲜血……
没有惨叫,更没有喝叱,灰面汉子在背上开了一道血口,落地之后,咬牙猛挥,一股灰惨惨的,宛似薄雾般的粉状物,已自他左手倒握的“枯骨爪”中喷洒出来……
经验的累积,展若尘知道这是一种毒物,不及多想,急忙双臂交合,原地回旋,身形便一晃之间,宛如一股子突发的龙卷风挟着强劲的转速,往空冲上!
灰面汉子挥洒着的大片灰云,便疑聚在展若尘的足下久久未即散去,灰云成氲,包围着灰面汉子,就在展若尘空中拧腰挺肩奋力落在三丈外的地上,回头,他真的吓了一跳,只见灰衣汉子身上发出裂帛声,他穿的那件灰袍已碎,身上肌肉块块往下脱落,毛发随风逝去了,他尚自喘息的道:
“展若尘,你……自然……,一无所知!”
遥望着那股缓缓飘去的灰雾,展若尘心情一紧,心中吃惊,自己若非闪避得法,岂非也与此人一个下场?
再看灰而大汉那个宛似雪人遇上艳阳般溶化的身子,刹时间变得血肉枯骨难以分辨,天底下再难以找出比此更见惨绝的死状了!
咬咬牙,展若尘自知无法从这个人身上找出任何线索,便不由望向那座新坟!
绕着新坟走了一圈,展若尘更看不出有什么可疑的地方,也许……也许可以从坟墓中死人身上找出答案呢?
本想下手刨开坟墓,又觉不妥,自己岂能干出刨人墓穴勾当,传场江湖,岂非笑话?
展若尘环视附近,荒山乱石连个鸟兽也没有,此时天已午,也许另外几路查的有什么发现,还是早点返回“金家楼”!
展若尘—念及此,便立即回程直奔长春山,一路,他想到,也许义母已回到九昌阁了,自己这是白忙了一阵子!
生命对一个淡泊于生存的人是一片空虚,展若尘便常有此想法,因此他早把自己的生命交付上天,活着,便永不昧于良知,更不稍令正义有失颜色,在阴阳二界如此接近,生死只在—发的江湖生活中,原则上他救人不思人图报,杀人不惧人报复,因为他总是救当救之人,杀该杀之人!
天在转变,变得一片阴沉,山道上静荡荡的透着那股子凄凉味道!
离开那座新坟尚不足五七里地.展若尘正欲绕向一道防洪柳林子,突然间从—棵老得树身尽是大洞的柳树后面转出一个年轻而冷傲的人物!
展若尘只望了一眼,便全身透着疲倦与无奈,因为那年轻汉子不是别人,而是“血魂”邢独影。
展若尘面上又浮起一抹笑——淡淡的笑意,缓步走近老柳树下面,没开口,连邢独影也没有开口!
僵持只是短暂的!
僵持中有着窒息感!
对面,邢独影薄薄的嘴唇在蠕动:
“今天的天气不错嘛!”
望望天空,屉若尘笑笑,道:
“令人失望的是天变了,变得阴沉沉的!”
邢独影也望望天,一声“嘿”笑,道:
“天生万物,万物以养人,天会变,人当然也会变,展兄,可懂我的意思?”
点点头,展若尘笑笑,道:
“即使不懂,便经邢兄这么一说,便也尽懂了!”
邢独影缓缓的道:
“展兄可愿说出来听听?”
一笑,但双目精光闪亮,展若尘尽量缓和自己情绪:
“邢仁兄,你我有两次交手,一文—武,第一次当着黄渭卢导强等人的面,第二次你答应口述过招,两次你至少有一次心悦诚服而不再找我一较高下,但我十分清楚,一个艺业达到顶尖的人,总是要千方百计以行动证明给人们看,当然,最重要的是证明给自己看,所以你在退去以后心实不甘,终于还是找来了!”
邢独影目光尖锐的直视着展若尘,他那一惯青白的面上正浮起一层淡淡的紫气,冷酷而轻松的道:
“一语中的,真是一语中的,展兄不愧侪辈佼佼者,佩服!佩服!”
展若尘冷淡的笑笑,道:
“倒要令邢兄失望了,因为展某正有急事待办,当然,如果邢兄果真兴趣浓厚,何妨择日较量?”
缓缓摇着头,邢独影狭长的面孔上刹时罩上了—层孤傲的冷霜,道:
“展兄,你多体谅,邢某实在无奈,因为……”
展若尘面无表情的道:
“我不懂邢兄的话,难道邢兄找来,是受了他人唆使?”
冷沉的—哼,邢独影道:
“不是唆使,是履约,雇兄,我必须履行一项约定!”
展若尘双肩下压,嘴角牵动的道:
“信守承诺?难道……难道……”他忽然想起那次与邢独影见面的时候那种光景,是姓邢的亲口所说:他是—个完全以自我为中心的人,而且,永远都是会完全以自我为中心的人!
是的,当姓邢的说出此话的时候,站在一边的有个美艳绝俗的女子,她便是“七步追风”黄渭的女儿,她叫黄萱,当时她面无表情,目光漠然,嘴巴紧闭,冷硬得宛如一尊石膏像!
面孔愈是冷傲,心中愈是激荡,黄萱当时一心要取自己的命,但她终于失望了!
一个孤傲如邢独影者,他如果不是纯粹为比武而是履行一项承诺,天底下大概只有一个人能让他这样,这个人便是黄渭的女儿——黄萱。
双目一亮,便在展若尘的这种电光火石转念之间,一闪而逝,他淡淡的—笑,道:
“邢兄,恕在下唐突直言,你的这项承诺必与黄萱有关吧?”他一顿不等邢独影开口,便又道:“天底下除了黄萱之外,展某实在想不出有谁能支使邢兄了!”
仰天一声哈哈,邢独影那张四方大嘴巴咧开,道:
“展兄,你的武功令人佩服,思维更见高人一等,竟然被你一猜便中,嘿……”
展若尘淡然的道:
“如果邢兄受黄萱唆使,今日邢兄找来,便不是单纯的为了一较高下,而是取展某的项上人头了!”
呵呵一声枭笑,邢独影板起他那狭长的面孔,一抹得意之色在脸上难以掩饰的道:
“唆使?嘿嘿……”
展若尘一怔,双目直视邢独影,道:
“难道不是?那么……”
邢独影十分愉快的道:
“展兄,我何妨直说,如今的黄萱已是我的老婆了,哈哈,……当然,黄渭也是我的老丈人了!”
缓缓一抱拳,展若尘道:
“恭喜邢兄,娶得美貌娇妻!”他一顿又道:“邢兄娶得美妻,这是件大事,怎的展某从未闻知?”
邢独影咧开嘴巴笑笑,道:
“娶得娇妻是不错,但这都是我自己的事,有什么好张扬的?而且也是最近的事,展兄自然不会知道了!”
展若尘面色—紧,道:
“这次邢兄找来,欲为邢兄娇妻出口怨气了?”
坦然一笑,邢独影道:
“有道是夫妻一体,夫妻连心,她的事如今已成了我的事,展兄,你想我能不管吗?”
展若尘平静的道:
“管,当然要管,便有一事,邢兄不要忘了!”
邢独影头一偏,道:
“什么事?”
展若尘道:
“黄萱本是卢伏波的未过门妻子,在一次‘偷鸡’事件中我无奈的杀了他,从事情的过程中论是非,至少我是间接促成你与黄萱结为夫妻的人,不算完整媒人,总也勉强是半个媒人吧!”
邢独影冷笑一声,沉声道:
“想套交情?”
展若尘摇摇头,道:
“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邢独影阴沉沉的道:
“然则提卢伏波,又是什么目的?”
展若尘无奈的低缓道:
“我说过,眼前我有急事待办,如蒙邢兄允诺,我们改期较量,当然,不论邢兄是为了嗜好与高手挑战,抑或是奉娇妻之命,我都会按时按地,舍命陪君子!”
轻摇着头,邢独影苦涩的道:
“错过今日,怕真是再也碰不到你了!”
淡然一笑,展若尘双手一摊,道:
“怕我遁去?抑是担心我突然暴毙?”
“大名鼎鼎的‘屠手’怎会遁去?至于说暴毙,怕真有这项可能!因为……”
展若尘双目精芒逼视,嘴巴一咧,道:
“话出必有源,事出定有因,邢兄,有话何妨直说?”
邢独影摇摇头,道:
“枕边细语,也只是在床头听得那么几句,展兄,我真担心找不到像你这么旗鼓相当的高手,为了一较高下,更为了娇妻的要求,邢某便一举两得的赶来了!”
哈哈一声笑,展若尘道:
“看来今日相遇,邢兄真的以为是一次绝妙的机会了?”
邢独影举着头望向天,天空中白雪当头飘过,他似是十分歉然的道:
“不错,唯望展兄莫宁在下失望!”
一时间,展若尘又想起了过去!
想起第一次与邢独影相遇的事!
邢独影曾毫不隐讳的说出黄萱与他的条件!
于是,展若尘又想起那个少女,那个特地因邢独影的喜欢而换穿一袭桃红衣裙的黄萱,当时他冷面如霜,掩不住他那杏目桃腮醉人的艳丽,娇躯挺拔,流露出一股成熟的诱惑,邢独影是人,是人就无法不为黄萱的美丽而动心,地位与权势,金钱与美女,江湖上沥血,不就是为了这些而争逐?(OCR:何止江湖上,人活着又何尝不是?)
深深的叹了口气,展若尘道:
“邢兄,你拒绝了我的恳求?”
邢独影寒寒的道:
“我是个善于掌握机会的人!”
展若尘双手下垂,平静得有些反常的道:
“邢兄,我希望你能再考虑!”
面上僵硬,邢独影道:
“我考虑的太久了,老实说,这次来还是瞒着阿萱,我不想她也跟来搅和!”
展若尘极其无奈的道:
“似乎除了接受邢兄挑战,展某已另无选择余地了!”
轻点着头,邢独影望向偏西的,晕朦朦宛似月亮的太阳,自语又似向谁诉说什么,道:
“我必须占先一步,否则此生还真遗憾!”
猛然间,展若尘瘦削的面上一沉,重重的道:
“等等,邢兄,我有话要问你!”
邢独影突然不耐的,道:
“展兄,这是我面对敌人说话最多的—次,我们似乎已无话可说了!”
展若尘傲岸的道:
“也不在乎多说上三五句话吧!”
一震,邢独影冷冷道:
“你便长话短说吧!”
展若尘跨前一步,面色十分疑重的道:
“邢兄,黄萱——不,令夫人似乎知道金家楼潜伏着一项极大危机,是吧?”
邢独影咬着唇,道:
“枕边细语,我说过!”
展若尘紧迫盯人的又问:
“可否说出来?邢兄,我衷心感激!”
邢独影轻蔑的一笑,道:
“倒忘了,你是金家楼少主!”他一顿又道:“只可惜你是江湖上声名远扬的屠手,故不论你是为杀人而杀人,抑或是为正义而挥刀,但你造成了太多的仇敌总是一项无法否认的事实,金家楼在辽北的势力虽大,我以为仍然无法庇荫你,非但如此,而且这次连金家楼也将难免一次浩劫,展兄,所以我赶来了!”
展若尘惊异的道:
“邢兄,你似乎连内幕也知道!”
摇摇头,邢独影道:
“没有黄萱知道的多,你知道,我是个以我为中心的人,当我稍知—些情形后,便立刻赶来了!”
展若尘急又问道:
“对方是何人,我想一定是以令邢兄震惊吧,否则……”
邢独影淡淡的道:
“天底下没有令我邢独影吃惊的人物,但我不否认对方庞大组织不可忽视!”他轻摇着头又道:“展兄可还记得横行西陲的‘扫天星’尤奴奴吧?”
展若尘—怔,道:
“是她?那个老妖婆!”
邢独影缓缓又道:
“尤奴奴没什么可怕,令人不解的是她攀上了另一个具有庞大组织的门派——大漠骷髅帮!”
展若尘闭口不言,他神情呈现出冷傲,直视着邢独影那张看不出表情的狭长冷面……
邢独影吸了口气,接道:
“大漠骷髅帮究竟有多少门徒,江湖上谁也弄不清楚,如果他们一旦出动,展兄,他们必然会倾巢而出,而且是在妥善的计划之下行动,所以……”
展若尘淡然—晒,道,
“所以邢兄担心展某不敌,怕失去在娇妻面前表现机会,便捷足先登的找来了?”
再次摇摇头,邢独影道:
“展兄,我并未捷兄先登,刚才展兄不是已经同骷髅帮的人物接上手了?”
展若尘冷淡的一笑,道:
“邢兄全看到了?”
点点头,邢独影道:
“不错,而且那人我也认识!”
展若尘似是十分感到兴趣的道:
“原来邢兄也认识那人,他是谁?”
邢独影毫不考虑的道:
“那人叫常冬,他兄长叫常夏,隶属‘大漠骷髅帮’‘阴风大司刑堂’,兄弟二人担任正副司刑!”
他看展若尘闭口不言,遂又道:“展兄,你还想知道什么?”
抱拳一笑,展若尘道:
“够了,邢兄带来的消息价值难以估计,展某只好以彼此交情换取,邢兄,我感谢!”
突现冷傲的,邢独影道:
“那么,我们也该开始了!”
两手下垂,展若尘只点了一下头便双目直视着对方,锦缎挽髻的丝带还在风中飘拂,衣角也在抖动,宛似挺立着一位冷酷的判官!
邢独影站在一丈远处,狭长的面上有着掩不住的傲气,傲气中显然有稍许的兴奋,从他的目光中反映出那种带着血丝般的幽寂,瞳孔墨—般的黑与清水般的透澈,而使得条条血丝便宛似一条条游动的红虫,有着令人不敢直视的意味!
天色更见阴暗起来,空气中有着霉湿味道,宛似充满了阵阵血腥,双目逼视若对方眼睛,起伏的胸膛挤压出阵阵的呼吸声!
是的,搏杀便是在这种情况下演变的!
未见双脚移动,邢独影鬼魅般的已到了展若尘的左前方,果真是静如处子动若脱兔,而在他一经发动攻势,瞬间便幻化出幢幢的影子,影像中隐约可见金光闪烁如电,便在光焰的互消又长里,他已凌厉至极的攻击而上!
毫不含糊,展若尘挺立着不稍移动的身子,右腕猝翻,—蓬晶莹如冰的冷芒爆炸开来,光珠宛如喷溅的冰球,穿梭进一片金色毫光之中……
于是,空气中爆发出撕裂声与尖啸,一阵似短暂又似永恒的打击之后,蓦然里又归于幻灭!
搏击一瞬间,展若尘并未移出半步,邢独影也站在原地,但他的身子却横向另一边!
偏头,冷冷的直视向展若尘,邢独影的面孔上浮现一层薄薄的黑幕,隐隐然有着一层流动的紫色往他的顶门上冲,但他的双目却缓缓望向展若尘的全身,宛似他要在敌人身上找到他最有利于下手的部位!
绿色锦袍无风自飘,展若尘一脸冷傲的紧紧闭着两片薄唇,双目便盯牢敌人瞳孔!
蓦地——
邢独影拔空三丈有奇,当人们的双目紧随着他那虚实难分的连影像未及会过意的刹那间,“镌命环”幻化出十二道光轮自右面罩向展若尘,便在光轮凝形于一个目标的时候,空中连锁的身影已不同方向的反覆翻腾,十九个空心斤斗便随着光轮相互衔接交互攻击向敌人!
霜月刀刀出如电,回旋激荡于飞瀑狂泻之下,一团青色光圈,便急速的幻化出一个一个小形光弧,由大变小,终至归于一个光环之上!
于是,空中爆发出另一次相当有节奏的打击之声——那是十九次清脆的爆炸!
流光便随着击节似的声音骤然而止,邢独影快得拉住流光的逝去,左手的“龟铜镜”反扬如月落西江,右手的“镌命环”便疾然斜撞而上!
不动的身形便在这时候倒弹而出,看上去宛似倒立在空中,展若尘的右手“霜月刀”交叠成层,口中大喝道:
“天罡刃!”
千百条青芒疾速的汇聚向一点,倒立的身形突然向侧倒下,展若尘的左手便在他身形倒射中一闪而自邢独影的幻生身形中抹过……
当地煞指几字出自邢独影的口中时候,有一股鲜血也正在空中飞扬!
胫骨已断,邢独影跌坐在地上!
展若尘闪跃在两丈外,摇晃着上身方才站定!
缓缓的,邢独影十分沮丧的道:
“展兄,你没有按理出牌,‘天罡刃’应自正面,你却移往一侧,‘地煞指’却在不可能的反力道中使出来,你……你……”
淡淡的,展若尘道:
“邢兄,你不是也在光轮的闪击中加上了回击?不错,招式是相同的,便在运用方面我又下了一番功夫,当然这是因为邢兄之故!”
邢独影一笑,道:
“我受宠若惊!”话声甫落,“镌命环”反手回击,直往自己脑门击去!
霜月刀便在这时候宛如流星贯虹,“呛”的—声清脆异响,邢独影的“镌命环”已脱手落在地上!
邢独影双目见赤,面色阴黑的吼道:
“展若尘,你别想污辱我!”
淡淡的一笑,展若尘道:
“邢兄:站在敌对立场我是不该伸手拦阻,但如果念在江湖同源的根,武者应有的精神,我便不能不管!”他缓缓的又道:“武林中永远没有第一,一个追求第一的人只是在寻求一个虚名,惑人心智的虚名,邢兄,你便是这种人物!”
邢独影沉声道:
“我的一生从不求人,却在惨败之后第一次求你!”
展若尘—笑道:
“请说!”
邢独影一字一顿的道:
“用——你——的——霜——月——刀,杀——了我吧!”
展若尘猛摇着头道:
“邢兄,记得我曾经说过,艺业上达到你我这种境界的人,肉体上的痛苦早已麻木,我们撩起衣衫来细数各人身上的刀疤,相信我绝对多于你——邢兄胫虽伤,调理得法仍能复原,你又何必计较于……”
邢独影沉重的道:
“不错,展兄是曾这样说过,但我也曾对展兄言过,尊严和声誉比一切都来得更为重要,尤其是黄萱,当她知道我再次败在你手,就不知她是如何的伤心了!”
飘然趋近邢独影的身边,展若尘缓缓坐下来,看上宛似两个知心朋友在谈天,轻轻拍着邢独影肩头!
“邢兄,展某先请你海涵!”
邢独影道:”你有话便直说!”
展若尘笑笑,道:
“邢兄这次找上展某,多一半是黄萱支使吧?”
邢独影面无表情的道:
“展兄的‘天罡刃’与‘地煞指’绝招,邢某也想再次领教!”
“加上黄萱的怂恿,你便找来了!”展若尘轻声说。
邢独影沉重的撩起眼皮,道:
“所以我更不能苟活于世,黄萱那里我便无颜以对!”
摇头一笑,展若尘道,
“错了,展某以为,黄萱嫁给你是有目的的,她要你为她卖命,这种奉献,对邢兄而言太过不值!”
邢独影一声苦笑,道:
“至少她把身子交在我手上!”
展若尘咧咧嘴唇,笑笑,道:
“除此这外,她又如何争取到你为她卖命?”
邢独影咬咬唇,道:
“展兄真的以为我被黄萱利用?”
展若尘缓缓站起身来,他边往一棵大树下边走,边回头沉声道:
“我不能确定,感觉上我是这么以为!”“唿”的拔空而起,展若尘腾身在大树上面,他十分慎重的选了一根枝干砍下来,缓缓走近邢独影,又道:“邢兄,回去你便立刻知道了,这只树干勉强可以当成拐杖!”
接过木棒,邢独影并未站起来,他冷冷的道:
“展兄何不把话说个明白?”
展若尘稍作思忖,便缓缓的道:
“邢兄受伤,正可借此而试黄萱对你的爱意,她若真心爱你,自会加倍小心为邢兄疗伤,否则……”
“唿”的拄杖站起身子,邢独影怒道:
“否则怎样?”
“否则邢兄自戕于此岂不大大冤枉?”
展若尘的话声犹在,他已转身在五丈之外!
邢独影怔怔的望着远去的展若尘……
展若尘绣袍摆动,发髻上锦带飘逸,他未再回头,走了!
邢独影目瞪口呆的直视着展若尘背影,
“我输了,而且输的很惨!”
“血魂”邢独影踽踽行走在山道上,对于一个善于制造机会的人来说,如今几乎以为自己到了难以言喻的山穷水尽之境……
不断的,他咀嚼着展若尘临去之言,而令他忘了鲜血在流,胫骨在痛,荣耀与骄傲已离他而远去,活着,只为了证明一件事——黄萱对他的爰情。
这处半山坡上那堆新坟隐隐可见,邢独影遥望过去,心中一阵激荡,因为新坟前面正有两条人影,一红—蓝,红短夹衫的便是黄萱,身着长蓝衫的乃是他的岳丈——“七步追风”黄渭。
邢独影咬咬唇,自语道:
“终于追来了,但你们还是晚了一步!”
那面,黄渭父女开始往这边奔跑,黄萱已开始叫起来:
“是他,真的是独影!”
拄杖立在山道上,邢独影面无表情的望着黄萱,他没有叫,更没有表现出热情洋溢,淡然的,那狭长面上的肌肉微微抖颤……
惊异的是,黄萱已尖声大叫起来:
“独影,你怎么了?”
邢独影仍未开口,甚至当黄渭一把按住他的肩头,急切的逼视着他,也没有开口!
一边,黄萱突然叫起来,道:
“血,你腿上在流血!”
邢独影仍未开口!
黄渭低头看,边沉声道:
“是谁伤的?展若尘?”
邢独影仍未回答,他似是十分疲惫的望着目瞪口呆的黄萱,表现出一股子孤傲!
黄萱已尖声叫起来:
“一定是展若尘!”她面现怒气的又道:“独影,我希望你杀掉姓展的,为你在江湖上立万,更为我报仇雪恨,但你应该与我商量,因为我是你的妻子呀!”
面无表情,邢独影道:
“这种事情我一向独来独往!”
黄萱怒道:
“可是你要找的人是‘屠手’展若尘!”
邢独影沉声道:
“姓展的又怎样?”
黄萱竟怒声尖叫道:
“我不想那么早就做小寡妇!”
黄渭以为夫妻吵嘴,不便插嘴,便沉声道:
“别说了,先看看独影伤势再说!”
邢独影冷冷一笑,道:
“怕已残废了!”
黄萱双手乱舞的尖声道:
“你……你……”
邢独影反倒轻松一笑,道:
“我是个江湖杀手,这些年来树敌已多,为了苟活,也为了不使你早日当小寡妇,我得找个地方隐起来!”说完回身便走!
黄渭伸手叫道:
“贤婿你!”
黄萱已挡住老父,道:
“爹!叫他去吧!你忘了,他是个说一不二的人!”
黄萱的最后一句话声浪特别高,听在邢独影的耳朵里宛如万刀割心,但他咬咬牙并不回头,因为,至少在名份上黄萱还是他的妻子!
山风呼啸着刮过山林,吹落不少枯黄的枝叶!
山风也吹过走在山道上的人,掀得人们衣袂瓢飘,但刮不去人们心中的忧愤!
邢独影便在山道上绕了一个大圈,望着一天的灰云,一声长叹,大有“英雄末路”之感!
便在这时候,他又来到这座新坟前面,附近死的那个骷髅帮仁兄,早巳不成人形,新坟上面的黄土,一撮撮刚种起的小草,没有浇水而有些衰枯现象!
绕着新坟走了圈,邢独影突然怪异的爬在地上,他暴伸双手—阵乱扒,口中尚自叫道:
“老兄,邢独影不愿暴死荒山,只好借你的棺木一住了,包涵!包涵!”
不旋踵间,一具朱漆棺木已露出来,邢独影仰望天空,一声惨笑,道:
“空的,一切全是空的,荣耀,爱情,我邢独影看透了,娘的老皮!”
他大骂一句,双手已扣在棺盖上面!
“哦!”一声怒吼,只听棺盖“喀喇”一声暴响,邢独影已是目瞪口呆说不上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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