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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桑窈按着规矩披散着长发，确认身上没有一点饰物之后，才换了身绛紫色衣裳，一路悠悠闲闲的去了。
还是九星堂外的花台。
撤了桌椅酒席后，再次站满了着盛装的族人。
他们泾渭分明的分成了两类人。
一类都是年轻力壮的男子，手上各自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他们自己亲手打造的银冠，样式各有各的精美。
一类人手里抓了一把瓜子嗑着，男女老少兼有。他们纯粹是围观看热闹的。
——拜托，那可是聂桑窈哎！谁不想看看到底是谁能收了她？
这种热闹错过了可就没有了！
不过，在献冠之前，还有一个亲朋好友送庆礼，恭祝成人之喜的环节。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能给办成人礼的主角送庆礼的。
首先是关系要足够好，那种泛泛之交的朋友肯定是不行的。即使是有血缘的亲戚，如果比较生疏，也是不够格的。
这点主要看大家的自知之明，碰上那种没有眼色的，主人家便会教他知道落花流水和当众丢脸一起出现时，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最重要的是还要提前和主人家说明。成人礼提前向主人家询问，得到主角的允许以后才能开始准备要送的庆礼。
不过众人有心要给聂桑窈一个惊喜，这点便自动略过了，毕竟聂桑窈处理朋友的远近亲疏时，一向分明。不喜欢的搭理都不搭理一下。
庆礼呢，一般都是饰物衣裙、胭脂水粉之类的，但并不固定必须要送什么，往年其他族姊族妹的成人礼上，也不乏有新奇的玩意儿。
但送什么其实也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心意与祝愿。
我为你的长大感到欣喜，祝愿你日后平安喜乐的同时，又觉得遗憾，遗憾我们年少时无忧无虑的时光终究逝去。
但没关系，因为我会一直都在。
虽说是庆礼，可其实更像是一种见证。
见证我们之间的情谊——不管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我们之间非常人可比。
七位长辈们送的都不太一样。
大祭司神秘兮兮的给了她一块儿凹凸不平的石头，非说是天上掉下来的一角星星。
聂桑窈笑笑，郑重地将星星随身收好，保护好中年白发叔叔的童心。
大长老送了一坛他自己酿得新酒，聂桑窈掀了一点盖子便觉得香醇无比。
聂桑窈眼中有些惊喜，“自风铃酒后，您得有快二十年未曾酿过新酒了。”
大长老好酒，也擅酿酒，族内家喻户晓的风铃酒是他年轻时候酿的。而这一点也只有几位长辈和聂桑窈几个小辈知道。
新酒还没名字，他便将起名字的事交给了聂桑窈。
为酒起名字？这还是头一次。
她来了兴致，想了想后才开口：“铃声回荡，风铃酒如它的名字一般余韵悠长，而这酒一闻，便知必定是坛烈酒……那便叫丹心如何？”
“碧血丹心的丹心。”
大长老听了她的解释，不苟言笑的神情中多了一丝赞赏，“很好的名字。”
在无药山这个满是毒草瘴气的林子里，她不太像是生长在这里的人。
大长老觉得自己对她的评价可能还要稍微改改。
她是这里最像万蛊寨弟子的，但却也是历代人里最不像他们的。
二长老一脸自信的递给她一条红色的鞭子，还说这是他最满意的一个作品了。
老实说，成人礼送武器的还是很少见的。不过她还是缠到了自己的腰上，需要用时只用力抽出来就好。
她很庆幸二长老没有送她一个狼牙棒或者流星锤一类的武器，不然她今日的形象可能就要毁于一旦了。
三长老的礼物则让她非常满意。
因为他送的是一瓶能帮助长高的药丸！
天知道她不满自己这个自十四岁后便没有增长的身高有多久了！她家三叔叔简直太贴心了好不好！
聂桑窈笑得见牙不见眼，直接隔着衣服随身携带，一副生怕别人和她抢的样子。
四长老送了一支红水晶蝴蝶流苏簪子。
簪子整体为深一点的橘红色，能看到内部的毛状细丝。将其一拿在手里，聂桑窈便知必定是纯正的红水晶——入手清凉，她只觉得整个人都凉爽了不少。
这种红水晶很稀有珍贵，更别提这是用一块儿水晶，连带着流苏都一并雕琢下来的簪子了。
也难为四长老能找到这么大一块儿。
不过她好歹也是刚退下的商堂长老，如此大手笔也不稀奇。
现下还没到盘发的时候，聂桑窈便只好将簪子重新装进铺着柔软丝帛的盒子里，交给身后帮着拿东西的族人，郑重道谢表示自己很喜欢后，才继续收礼物。
五长老送了一支和田玉毛笔，玉质的笔杆上雕刻着栩栩若生的仙鹤，入手莹润，看不出半点瑕疵，也是顶好的礼物。
说让她没事的时候多练字——那一手狂草可不像一个姑娘家该有的字体。
聂桑窈表面点头应承，实际上半点没往心里去。
这潇洒不羁的字体，其他人想学还学不来呢。
六长老送的是最让她意外的。
他送的是一个亲手做的糖人。
一个和聂桑窈长的一模一样的糖人。糖人还举着糖做的长刀，她一眼便看出那是断山河。
“六叔叔知道你从小便不喜欢吃甜的。”六长老一边笑，一边将糖人递给她，“可是人偶尔还是要吃些甜的，这样会开心一点。”
鼻子有些酸，她攥紧竹签，立刻掩饰性的垂眼看着糖人，显得有些慌乱，“好。”
聂桑窈盯着糖人看了一会儿，当场吃掉了糖人。
糖人带着一股清甜的味道，也不知道六长老是怎么做的，她竟然没有觉得甜腻腻的齁嗓子。
最后。她将吃完后剩下的长竹签用手帕包裹好，打算留下来做个纪念。
人，好像还是要吃些甜食，聂桑窈忍不住想。
因为她现在好像确实开心了一点。
接下来便是平辈好友之间的送礼了。
聂什雅送的是一对祥云纹开口银脚镯。
身为新任大祭司的她，毫不避讳的在众目睽睽之下，单膝跪地的亲自给她戴上。
素手拨弄了一下上面镶着的带着大雁花纹的铃铛，眼中划过一丝满意。
她仰头，笑得如跨过寒冬，刚刚入春日的暖阳一般，不灿烂，但这是对于她有些冷的性子来说，最后的一份温柔。
“喜欢吗？”
随着她站起身，聂桑窈开心的踢了踢脚，上面的铃铛也跟着发出悦耳的脆响。
“你送的，我没有不喜欢的道理。”
聂什雅唇边笑容深了几分，抬手为她将被风吹乱的几缕发捋到耳后，“一步一响……我要你日后时常念着我。”
她的眸色很浅，向来冷淡的眸子里在此刻盛了点点星光，神情认真地不像话。
“一步一响啊……”聂桑窈抿抿唇，脸上出现一丝为难，“我可能做不到。”
听她这么说，聂什雅眼中没有半点着急失落的样子，依旧眉眼含笑地看着她。
果不其然，下一秒只听聂桑窈笑嘻嘻地道：“半步一想行不行？”
顿时，聂什雅眼中笑意更甚，神情宠溺地点点头，难得调侃地说道：“只要你不怕日后的小郎君吃醋，随你怎么想都行。”
“那便不找郎君了，只想你。”她笑。
聂什雅却神情无奈地叹了口气，“你惯会拿好话哄我。”
她虽这么说，可唇边的笑意却不减半分，“行了，快去吧。”
聂桑窈吐吐舌头，继续收礼物。
聂风竹送她的是一本书。
“逐鹿大比都过去了，你不会还要监督我读书吧！”看到这本书，聂桑窈瞬间想起当初补习时被他支配的恐惧，一脸惊恐。
这么说吧，她当初差点就想让聂风竹和藏书楼一起葬身火海了。
聂风竹无奈道：“不是。是我为你写的书。”
“你曾经不是有一段时间很痴迷话本吗？所以我以你为原型，写了一个话本子。”
瞬间，聂桑窈瞪大了眼，“你还有这才能呢？”
她以为聂风竹只会写史和诗词呢。
“何德何能，能让大长老这指点江山的手为我写话本子啊！真是惭愧啊！”
她很快反应过来，故作羞愧的连连拱手，戏多得不行。
“不喜欢？”聂风竹端方温良的神情中带着调侃，“那还我。”
聂桑窈再不客气，反手塞给身后帮忙拿东西的族人，“给了便是我的。哪儿有要回去的道理？”
“我喜欢的很，回去定会细细拜读。”
聂温祁送的是一个亲手制作的纸鸢。
看着上面画着的童趣满满的图案，聂桑窈无奈扶额，“哥，我是成人，不是重新投胎刚成人。您这哄小孩子呢吧……”
她上一次放风筝还是十岁之前的事。
聂温祁倒是很满意这个风筝，“你比我小，要不是之前你的身份特殊，本应该唤我兄长。所以在我眼中，你自然是小孩子。”
聂桑窈：过成人礼的小孩子……
你这眼睛是不是多少有点问题？
但是好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咽下了吐槽，收下了纸鸢。
算了，回头找个天气好的日子，回忆一下童年的快乐但也不错。
聂蕊送了一对精致漂亮的耳环。
眼见着她戴上，便露出开心的笑容。
“果然很适合窈窈。”
随后，她又很快不太开心的嘟嘟嘴，“可惜我是女孩子，不能送你冠，要不然我肯定亲自打一顶最漂亮的冠送你。”
凭什么除了父母，便只有追求的男子能送？
区别对待，哼！
聂桑窈晃了晃头，耳环上垂着的绿色宝石拼成的花朵饰物也跟着晃了晃，顺手摸了摸她的头，语气认真的安慰她。
“我们阿蕊做的耳环也很漂亮。我很喜欢。”
颜色还特意选了她喜欢的绿色。
聂蕊单纯，听她这么说，那点不满也很快消散，笑得欢快。
聂修送的是最实在的。
一个磕着商堂标志的令牌。
“凭借这个令牌，你可以调动万蛊寨在外的所有钱庄的银子，不限额，随便花。”
好家伙，这和直接把万蛊寨所有的银子送给她有什么区别？
聂桑窈咽了咽口水，“我记得，商堂之前好像没有这个令牌吧？”
聂修笑得骚包，“之前当然没有，我造了之后不就有了吗？”
他拍拍她的头顶，“好歹我现在是四长老呢，这点权利总是有的。我最会赚钱了，别给我省，拿着放心用就是了。”
听他这么说，聂桑窈也没矫情，笑呵呵的收下了，“谢谢小四哥哥！你真是个帅气又大方的哥哥！”
“嘴甜的你。”聂修笑骂。
虽然这么说，但从笑得眯起来的眼睛来看，这声小四哥哥他还是很适用的。
聂臻送了一对同样价值不菲的龙种翡翠手镯，上面雕着的花纹精致繁复，一看便知出自名匠之手。
“虽然不是我亲自做的，比不得他们，但是这翡翠还算不错，戴着玩儿吧。”
他语气淡淡的，但却能听出来，他是真心觉得自己的庆礼比不得他们花了更多的心思的。
聂桑窈接过木盒，“不会。只要是你们送的，都一样珍贵无双的。”
更何况这可是龙种翡翠啊，她一个不了解翡翠的都知道这有多珍贵稀有！
找翡翠，再找能工巧匠雕刻……这其中花费的心思可不比其他人少。
聂则粼走到她面前。
聂桑窈垂眸看着鞋尖，唇边的笑意淡下来。
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聂槐序忐忑的心一下子平静地诡异，扯了扯嘴角，看着她努力的扬起笑脸。
“窈窈，我给你准备了一……”
没等他说完，聂桑窈便语气冷硬地打断了他。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她抬眼，眼中充斥着戾气与不耐，“明日，微雨楼来见我。”
通知完，她转身便走。
离他们有些远的负责那庆礼的弟子一脸懵，哎？庆礼呢？不用他拿了吗？
他猜测是聂桑窈随身收起来了，于是乖乖转身跟上聂桑窈。
她又收了一些其他玩儿的还算不错的朋友送的庆礼，才算这个环节结束。
接下来，便是献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