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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如此,我知道了。”听完松室孝良的讲述之后,梅津美治郎放下手中的茶杯,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从菱刈隆的办公室出来之后,梅津就第一时间找来了松室,然后带他到了这间会客室内,并极为耐心地从对方口中,获取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么来看,松井的死,还是源于他的轻敌吧,此番结局,不是帝国军人应该拥有的,太可惜了。”沉思了一阵后,梅津美治郎不由地叹了口气。
而松室孝良自讲完后就始终一声不吭地坐在那里,放在膝盖上的双手紧紧地握成拳头,关节处都已经成了惨淡的白色。
那夜的一切都发生得太过突然,无论是协军还是日本人,在听到松井身故的消息之后,都全部乱了分寸。
而且,因为经历过首次战斗的士兵基本都没回来,第二波赶往战场的队伍,在见到已经化为火炬的铁甲车后,顿时士气大跌,被敌人随便一个冲锋便溃散了下来。
于是这就产生了一个极其致命的战略误判,在黑夜的笼罩中,谁也不知道这次所面临的敌人到底是怎样一个规模。
人心惶惶之下,即便是松室孝良也只能勉强维持住局面,也幸好他和松井来多伦时还带了一些日本士兵作为警卫,这股力量从始至终都掌握在松室手里,否则局势只会更加难以预料。
至于已经发生溃乱以及尚在城外的那部分协军,自然就是逃的逃,散的散,还敢留在原地的大多也被杀回来的赤军给一一击溃。
甚至至今为止,松室孝良都无从得知,那夜出现的赤军到底有多少兵力,只能凭借自己的判断勉强得出“肯定不会太多”的结论。
因为若是对方真有当时谣传的上万人,那多伦城早就被打下来了,也不可能撑到第二天天亮。
当然,如果让松室和其他日本军官知道,此次袭扰红军只出动了一个加强营的兵力,连一千人都不到,就硬是吓得他们在城中龟缩了一夜,顺带还被毁去了城外多处工事,估计这份心情只会更加复杂。
顺道一提,这回红军其实只是一次试水水而已,主要适应一下草原的环境,否则当夜先派人围城,再拿住从东北向多伦支援的通道,一旦成功,取得的战果只会更大——相应的,后勤压力也会更大。
另外以强龙广的资历和能力,此时本来应该是个团级干部,而察东游击队的战斗力虽然丝毫不逊色于红军,但目前的规模到底还只是个加强营,装备上相比于正规军也略有不足,说明这无疑只是个临时安排。
究其原因,还是一个补给问题,察东不仅远离晋察冀的大后方,就连刚开辟不久的平北根据地,也与多伦相距较远,加上这里地广人稀,后勤供给严重不足,所以只能先行发展游击力量。
就战略角度而言,多伦这个位置在一定程度上关系到了未来东北与内蒙的局势,确实应该早做准备。
至于松室孝良和松井太久郎两人,无非只是运气不咋地,恰好撞到红军的枪口上了而已,可谁又让他们最近这么跳呢,既然敢伸手,那就要做好被打回去的准备。
再回到关东军这边来,虽然松室可以为自己拿出诸多解释,但此役损失了一名大佐和将近一个小队的士兵,这也是谁都无法否认的事实,按照惯例,这份责任必然得由他来承担。
不仅如此,如果只是正常的军事活动,遇到敌人出其不意的袭击,出现意想不到的损失,虽然也会影响到一名军官的声誉,但后果并不至于太过严重,若是上头有人的话,或许还能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可事情最麻烦的地方还在于,多伦会议完全是松室孝良强行违逆参谋部的计划而实施的,说得好是做最后的努力,说得不好就是自行其是——简称独走。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一切平安无事,会议顺顺利利地开完也就罢了,一旦出了什么乱子,光是那些落井下石的家伙,就不是松室一个人能够扛得住的,甚至为之付出政治生命也不是不可能。
虽然在决定推行自己的计划前,松室孝良就已经做好了类似的准备,但赤军的出现,却让他好像生吞了一只苍蝇那般难受,原本一直渴望跨越的将佐鸿沟,也仿佛离他越来越远了。
“到此为止了,松室桑,你的悔恨,就由你亲自报复给那些敌人吧。”似乎是察觉到了松室孝良心中的不甘,又过了不知多久,梅津美治郎肯定地说道。
松室猛地把头一抬,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真的可以吗,梅津阁下,能够得到新的机会,这是我必须以死报效的恩情。”
“不用那么夸张,而且这也不是我能够决定的事情。”梅津摇摇头说道,“已经出来了,参谋部对你的安排,和之前没有变化,你应该知道的吧?”
“哈依!”松室再次低下头,脸色中看不出是失望还是希望,“阁下,请您放心,我一定会在齐齐哈尔努力做出一番事业!”
“呵,这与我又有什么关系。”梅津再次摇头,接着突然转移起了话题:“松室桑,你知道在过去的两年里,我们一共牺牲了多少名佐官吗?”
对此,松室孝良稍稍有些迷惑,不过依旧很快回道:“有所耳闻,但不甚清楚,还请阁下指教!”
“具体的数字,我也不知,但仅我已然了解的名单,就不下十人了啊。”梅津美治郎依旧是用着淡淡的口吻,说出了让松室孝良颇为惊骇的话语,
“第10师团63联队的饭冢朝吾大佐、第20师团混成第38旅团骑兵 联队的古贺傅太郎中佐,还有许多熟悉和不熟悉的名字,就只能在纸上看见了。
那些用于清缴满洲匪患的联队,也或多或少蒙受了一些损失,而且这些损失,似乎至今还没有止境。
松室桑,把你安排到齐齐哈尔,不是发配,是希望你能够好好发挥自己的能力!这种局面,必须得到终止!”
“哈依!”松室孝良的脑袋又低下了几分,“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松室以性命作为担保!”
虽然说,东北的局面之差还要超出自己的想象,但能够得到继续发挥能力的机会,松室孝良已经不敢再奢求什么了,甚至心中还隐隐有那么几丝暗喜,看来受挫的并非只有他一人。
至于为何这些消息并未流传开来,估计也是出于士气的需要,如果让其他军官知晓了此事,这对于积极谋求扩张的军部集团而言,无疑是一次不小的打击,所以必要的隐瞒也是可以理解的。
而梅津少将把此事告知于他,这无疑是信任的表现,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何要这么做,但松室万万没有放弃机会的打算。
松室孝良非常清楚,与仅仅只是陆士毕业,近十年来又一直在夏国从事情报工作的他不同,梅津美治郎阁下可是陆大出身,并且还在大本营担任了多年的参谋,自己的前途发展与对方相比,是必然不如的。
“我不是说了么,这与我没什么关系。”看着松室孝良那番认真的模样,梅津居然笑了出来,“或许将来我会到关东军任职,但我下一任的目的地,是支那驻屯军呢。”
支那驻屯军,又称津门驻屯军和华北驻屯军,最早可以追溯到三十年前清朝还未倒台的时候,历史上一直要等到全面抗战爆发,这个名号才会彻底消失。
松室孝良自然不知道将来会如何,可他清楚,虽说支那驻屯军现在只有两千多人,相比于十余万兵力的关东军而言简直不值一提,但驻屯军同时也是帝国设置在大陆的桥头堡,这无疑是一个极为重要的位置。
“司令官阁下尽管吩咐,关于夏国的事情,我很有自信!”既然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松室孝良的反应也极为迅速,立刻就把思路转换了过来。
据他所知,华北驻屯军可是尤为注意培养亲日势力的,这些年来一直极力拉拢满清的遗老遗少和北洋军阀的下野政客,并且取得了不少成效,溥仪离开津门前往东北,背后就有驻屯军的撑腰。
而恰好的是,论起广泛接触夏国人,同夏国官僚、政客、军人交朋友,甚至与夏国的帮会、混混之流打交道,通过他们搜集夏国各方面的情报,并为军部的决策提供情报,这些操作松室孝良都颇有一番经验。
尤其是《塘沽协定》签订后,帝国始终没有放松对华北的侵略,而夏国内部的反日运动依然激烈,这也是松室孝良一直在思考的问题。
如今面对梅津美治郎的示好,他不说知无不言,至少也得好好表现一番,无论如何,哪怕不能直接转到驻屯军中工作,现在先积攒一个善缘,将来未尝没有更多的发展机会。
见此,梅津大笑一声,终于揭开了自己的目的:“哈哈,早就听闻松室桑对于夏国政局很有研究,那我就不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