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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所长先向区公安分局作了汇报。区公安分局又向区人大常委会汇报。
当晚值班的是区人大常委会办公室的一位副主任,姓常。
下午,他们本来组织一批人大代表到南泉建设工程总公司去视察一下,顺便搞个联谊,谁知公司老总龚其峰竟被叫到派出所去接受问询,所以,心里对派出所的做法有些不爽。
看到区分局发来的申请传真,竟说,领导下班了,明天再说吧。派出所得不到回复,只好把龚其峰放回去了。
第二天,法制报头版刊发了吴孟唐的采访报道,《一位农民工代表的讨薪之路》,详细讲述了运江农民工代表,也就是包工头丁一勇艰难的讨薪历程。
丁一勇作为包工头,带了一帮农民工来到南泉市做工程。工程结束了,工资却一分没拿到。为此,包工头丁一勇坐火车来到南泉,遭到欠债人南泉建设工程公司老总龚其峰的百般刁难,甚至还指使流氓地痞,当街围殴丁一勇。
派出所现场出击,将打人的地痞全部抓获。但是,由于指使人,南泉建设工程公司的老总龚其峰身份特殊,派出所也无能为力。
报道的最后,有三问,直逼人心,一,农民工工资为什么不能及时发放,偏要等到年尾才拿?平时他们都是怎么生活的?
二,作为工程建设方,不但不依合同办事,还指使别人殴打农民工代表,造成轻微伤。是谁给他的胆子?
三,农民工如何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打官司,程序漫长,耗不起,拖不起,农民工建设了城市,为城市带来繁荣,可是他们的利益受损时,谁来为他们维权?
文章见报后,引起了强烈的社会反响,国家和省市多家媒体争相转载。
下午,南泉市委正好召开常委会,据说市委书记拍了桌子。说什么,南泉好不容易出了个典型,警察。全国的警察都在学南泉警察如何规范执法、文明服务,保一方平安,可现在倒好,又出了个建设工程公司恶意拖欠农民工的工资,这分明是给南泉的城市形象抹黑。
常委会上出台了几点意见;一,责成市人大,对区人大进行问责,罢免龚其峰的区人大代表资格。二,责成公安机关,依法对违法人员进行处理,维护好南泉公安政法战线的良好形象。三,出台维护农民工权益的办法措施。凡在南泉打工的农民工,只要有拖欠薪酬的证据,由南泉市政府先行结清工资,然后,再由市政府向欠薪单位索偿。
南泉市先行给付农民工工资的事,经吴孟唐后续报道后,再度引起强烈反响。南泉市又一次成了全国典型,还上了联播和访谈。南泉的市委书记为此笑得有些合不拢嘴。在他任上,能短时间内,出两个全国典型,还真是少见。
吴孟唐的这两篇报道,当真如周进所说,毫无疑问,被评为当月好新闻。因为正好是月末,总编武涛在月度总结会上,又一次对吴孟唐提出表扬。说采访,就要象吴孟唐同志这样,沉下去,深下去。
当然惊喜最大的还要数丁一勇。
他真没想到能这么快拿到工程全款,三百多万哪,全部转入了他的银行账户。待回去后,再取出来,分发给各位农民工。所以,当南泉电视台采访他时,他竟带着泪花。那真的是感动的。他当街被人追着打,头被打破了,血糊了一脸,都没流泪,此刻看到钱到手,止不住泪哗哗的。
龚其峰在见报的第二天下午,就被派出所拘留。同时受到处理的,还有那位常副主任。因为汇报不及时,被问责。
赵所长,因为积极处理案件,也被区公安局点名表扬,说他不畏困难,坚持严格秉公执法,维护了南泉公安系统的形象。赵所长在看到点名表扬通报后,同时也惊出了一身冷汗,当时如果他稍微犹豫一下,后果真的是不堪设想,身上这层皮肯定要被扒掉,这是一定的。为此,他也暗暗下定决心,今后决不再办人情案。案子该怎么办,就怎么办!那个刁义贵,真的以后不能再惯着他了。
因为这件事,周进和张佳密在南泉多待了两天,来的时候,是和丁一勇一个车厢来的。回去后,还是一个车厢。车票是丁一勇去买的。周进要给他两个人的票钱,他无论如何也不肯收。拉着周进的手,一个劲儿地说:
兄弟啊,你真是我的贵人啊。我该怎么感谢你呢?这样,到站后,我先取十万元给你,怎么样?兄弟,你别嫌少。
不要,真不要。
周进吓得直摆手。
真的,兄弟呀,我最理想的结果,就是能要个六七成回来就不错了。没想到一分不差呀。这些钱,是你应得的。
照他这个说法,最理想的结果是要个六七成,三百多万,就是少要一百万哪。这么说来,给周进十万块,真的不多。但是,周进现在自己就是个大富翁,怎么可能要他的钱呢?这可都是农民工的血汗啊。
丁哥,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帮你吗?
是啊,你我萍水相逢,你怎么会帮我呢?
是因为在来时的火车上,我听你接了这么一个电话:小三子,你凭良心讲,你跟在我后面做工程这几年,我差过你钱吗?
周进模仿丁一勇当时的口吻,哎,还就蛮像的。
就这句?
丁一勇见他这么模仿自己,不好意思地笑了。此刻的心境已全然不同。当时是乌云压顶,现在是拨云见日。
是的。我想,一个不肯欠工人钱的包工头,肯定不错。加之我在胶省师范大学门口的小旅馆看到你,真的不容易。你知道吗?我有个哥哥,也是长年跟在别人后面打工,每年都会少算钱。说什么,工程款没拿全。以前我也以为是包工头私吞了,现在看来,是有些冤枉他们了。
兄弟,你真是实在人。不过,这个十万块钱,我肯定要给你。你放心,我不会从手下任何一个人的手里扣钱,这是我自己给你的。说实话,这几年,我在外包工程,也赚了些钱。你千万别推辞。当天,在南泉的街上,我被人围殴,我就想,不好,我的小命儿肯定要交待在这儿了。没想到,你挺身而出。你救了我的命。
他妈的,救你一命,岂是十万块钱能打发的?你的命就值十万块钱吗?
周进笑骂道。
兄弟,那你说个数。只要我给得起,绝不推托。
这样,就算你欠我一个人情。行不行?
丁一勇以为周进会狮子大开口,开始的推辞,只不过是掩饰而已,没想到,他会提出这样的方案,瞬间觉得自己是个十足的小人了。
行,兄弟。我再说,就显得矫情了。咱们就算从此认识了,以后就是过命的交情,有用得着哥哥的地方,只要你开口,我一定会全力以赴。
好的,一言为定。
两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张佳密看着两人一番谦恭推辞,不禁觉得好玩。同时,又对这位天上掉下来的大表哥,生出了不少敬意。
喂,丁哥,丁哥,在南泉,我也有功劳呢,报警电话还是我打的呢。你该怎么感谢我啊?
感谢你个头!
周进在小丫头脑袋上来了个爆栗子。
啊呀!
肯定要感谢。这样,等你将来出嫁时,我送你全套的嫁妆,怎么样?小妹妹?
哈哈哈,
车厢里顿时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第二天上午,火车到站了。刚下火车,就发现,丁一勇的许多工友都来车站接他了。
看着他们个个热切期盼的眼神,丁一勇挥了挥手,只说了一句,“下午,到我家领钱”。然后泪水就只不住地往下流。他真不知道,如果钱要不回来,会是什么样的结果。想到此处,不觉回头去找周进,却发现他已带着张佳密,消失在茫茫人流之中了。
张佳密,你是怎么打算的?
上了出租车,周进问道。
怎么打算?跟你走呗。你不是我表哥吗?
跟我走,就得听我的,行不行?不得擅自行动,除非得到我的允许。
你不会是军阀,不讲人权吧?
那也不至于。这样,我现在租了一套房,正好两个房间,你去和我一起住,不害怕吧?
行,听你的。
真是无知者无畏!
周进嘴里嘟囔了一句,这丫头也真是太没心没肺了!自己只不过才认识他几天,她竟然就敢和自己去一起住了,这是多大的胆啊!回想起张鸿俊的嘱托,不禁叹了一口气,这丫头,真的不让人省心啊。
我们先去吃饭,吃过饭了,我带你去商场,看看需要什么买的。那房子也是我才租的,里面可是什么也没有。
行,听你的。你是地主,不听你的听谁的?
两人大包小包回到租住地时,已是下午快四点了。张佳密放下手中的东西,在房间里张望了一下,发现总体还算干净。周进把南面自己住的房间让给她,她两边转了一下,说,
我就住北面房间吧,反正寒假过后,我就走了,到时省得你再搬。
小丫头手脚麻利地替自己把床铺上,两条软和和的大被窝一放,房间里顿时温馨了不少。想起自己长这么大,还没有睡过如此软和的被窝,不由得脱下外套,钻了进去。没多久,竟然进入了梦乡。
梦中,她梦见妈妈离她而去,她光着脚,在后面追,可是怎么也追不上,妈妈的背影,在眼里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直到最后消失。爸爸过来,把她搂在怀里。见她大哭,不住地拍着她的后背安慰。她还是大哭不止,爸爸不由得大怒,朝她的屁股狠狠地来了两下子。然后又把她抱得紧紧的。
爸爸、爸爸。
张佳密醒来时,发现自己哭了,眼泪把新买的枕巾湿了好大一块。她拿出毛巾,擦拭了一下。开门出去时,发现周进正在厨房间忙碌着,心头顿时一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