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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东亮最近日子过得有点不太舒心。
事实上,自从他父亲赵子平晋级失败后,他的日子就基本上没有舒心过。
父亲赵子平因为自己策划了跨区抓捕记者案,被生生地葬送了大好的政治前途。如果不出这档子事的话,现在,父亲应该已是位列常委了。
如果父亲位列常委,韩立婷可能对我又是另一番态度了吧?
但是,世间没有这么多的如果。有些事,一旦发生,就很难回头。
现实就是,韩立婷对他是爱理不理,全然忘了,自己当初策划这档子事,完完全全是为了替她出气啊。
更憋屈的是,他得知,韩立婷现在与卫生局一个叫洪载晟的,好上了。洪载晟是市纪委书记洪卫国的侄子。要是普通人家的子弟,他还可能会采取点手段。比方说,找他谈谈,利诱不成再威胁,再不成,还会暗地里拍板砖。
但是,对于洪载晟,他不敢!真的不敢!
不敢再给父亲惹麻烦!
五一长假的一天晚上,看着韩、洪二人,成双入对、一路打情骂俏的背影,悲愤地走在身后的他有些恨恨地想,如果父亲晋级了常委,现在走在她身边的,应该是我啊。
有句话是怎么说的?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失去的,永远是最宝贵的。
韩立婷之对赵东亮,就是这样的。
他们俩从小一起在公安家属院长大,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都是同学,基本上是同出同归!当真可以算得上“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两人的父亲,当年关系也不差。一个是负责刑侦,一个是分管治安,工作中也是多有配合。要不是最后为了竞争常委局长大位,两家的关系也断不会像现在这样的冷淡。
那天晚上,心情烦闷的他,独自喝了点小酒,之后,就打的去了山河镇,那里的康乐宫休闲中心,对他有着特殊的吸引力。
都说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康乐宫也是这样。康乐宫还是那个康乐宫,但是,里面的小姐已经换了好几拨。
据说,每个小姐,在一个休闲中心,呆的时间一般不超过三个月。休闲中心和小姐,双方都要保持一个新鲜度,这样才能吸引住客人,不至于产生审美疲劳。
赵东亮所熟知的两位,一个是小红,一个是高中同学葛玉芬,化名小玉,现在都已经离开了,至于去了哪里,他也无从知晓。
下岗妹,别流泪!挺胸走进夜总会。不拿工资挣小费,收入增长几十倍。谁说咱们没地位?呸呸呸!那是万恶的旧社会!
这是当年餐桌上流行的一个顺口溜段子。真实生动形象地反映了当时的一段客观现实。
反正,如果一个正年轻的女工,如果长时间不在家,那么她不是在哪个城市的洗浴中心,就是在夜总会!
如今康乐宫里的小姐,是东北来的,果然与之前的服务方式不一样。有位66号,叫小薇的,几个回合,就把他侍候得欲仙欲死的。本来心情烦躁的赵东亮,发泄过几次之后,感觉舒爽了许多。
但是,现在后果来了。
节后上班这几天,他时常感觉到下身有些骚痒。自己躲到卫生间,扯开内裤看看,竟发现上面长了些颗颗红点子。最可怕的是,这些红点子,还在不断向上蔓延。
他知道,坏了,可能是染上性病了。
可恶的臭婊子!
他心里恶狠狠地骂了一句。
想起来,那天,先前两炮,都是戴了套子的。最后一次,情绪被小妖精撩起来了,不能自已。人家倒是提醒了一句:还没戴套子呢。但是,当时,他热血上了头,哪顾得上啊,光秃秃的就挺枪上马了。
这不,中招了,报应来了。
现在,他想死的心都有。
得了病,就得治啊。可是,这种病,能进医院吗? 恐怕前脚才进,后脚就被人捅出去了,以后,还有脸在单位里混吗?
他满怀懊恼地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一时尿急,再加之那部位好像更加痒了。正好旁边不远有个公厕,于是闪身走了进去。
那部位,由于不停地搔痒,皮肤已被抓破了,还渗出了黄水,这让他更加慌张。猛一抬头,小便池旁,一张张贴的广告忽然就闯入了眼帘:
“退休老军医,专治淋病、花柳、尖锐湿疣、梅毒等各类性病。一针见效,负责保密。”
最下方是电话号码,和地址。
要是在以前,这种小广告,他是不稀得看的,但是,形势比人强,小广告上说的,正是自己需要的,也是自己最关心的,所以,他站在小便池前,装作抖尿的样子,把电话号码和地址,牢牢地记在了脑海中。那时候,手机没有拍照功能,要是现在,随便拍一下,保准错不了。这就是代差。
可怜,赵东亮,生怕记错了,心里默默记了一遍,出了厕所门,又折返回来,又对照了小广告上的号码,背了一遍,确认无误后,这才放心地离去。
好在记性不错!回到办公室,又把电话号码和地址记在一本笔记本上,小心翼翼地在抽屉里锁好。
所以,都说宣传工作难搞,广告策划难做,其实,就看你有没有说到别人的心坎里,有没有急人之所急,想受众之所想,这才是最重要的。
事不宜迟。下身搔痒难耐,不能拖下去。赵东亮第二天下午才上班,就从单位溜了出来。本来,他上班也没什么事,除了组织上路执法检查。五一节前,已组织执法检查过一次了,节后这才上班了几天,没必要再次上路啊。
赵队,出去啊?
刚下了楼,就遇到了单位的驾驶员小张。
嗯。
要不要我送你啊?
不用不用。
赵东亮逃也似的,在门口拦了一辆出租车,绝尘而去。
惹得驾驶员小张一阵疑惑。这位小领导,以前可是没少公车私用。有时候,星期天,都打传呼要他来出车,就为下乡去钓个鱼,或者是和业务单位的领导打个牌或者吃顿饭,甚至是陪他上街购物。
退休老军医的地址位于运江城东北角的葫芦镇上,离城区有十几里远。他昨天晚上,已电话联系过,对方拍胸口保证,肯定能治好,不好,全额退款!
赵东亮早早就下了车,从包里拿出一顶帽子和一只口罩,把自己的脸部遮得严严实实。
大概十几分钟后,终于找到了广告上的地址。很奇怪的是,这是一间不起眼门面,门前也没有什么标志,就只一个门牌号码,全无一个医疗场所的样子,甚至,门厅里连一个迎接的人都没有。
给人有感觉就是,这是镇上一户普通的居民人家。
赵东亮心生疑惑,在门前来来回回的走了好几圈,确认过地址无误,又确认过没有人注意后,这才小心翼翼地走进了门,轻声地问了句:
有人吗?
没人回应。
有人吗?
这回声音大了些,但是,离正常值还是小了些。
还是没人回应。他看到门厅后角有个小门,虚掩着,他手轻轻一拉,就走了进去。
这是葫芦镇老街前店后院的风格。小门一开,豁然开朗,偌大的后院呈现在自己眼前。
院子中,一位六十岁左右的老者,身穿一件白大褂,正对一年轻人交代着什么。那年轻人,背对着他,看不清长什么模样。
赵东亮心中一慌,连忙退出,躲到门后,他可不想让别的什么人看到自己。才站定,那年轻人也从小门出来了,到了门厅,也拿出帽子和口罩,想把自己遮好,再出去。
就在那人低头戴口罩的一刹那,赵东亮怔住了。
这人他竟然认识。可以说,近段日子,祖宗十八代,都被他问候了不知道多少遍。
他竟然是洪载晟。市纪委书记洪卫国的侄子,韩立婷新交的男朋友。
洪载晟全心地包装自己,显然没有注意到门后还站着一个人。而这个人,竟然是对他心心恋恋,满怀恨意的人。
他把帽子和口罩戴好,又把眼镜扶扶正,再把头伸出门外,看外面没什么人,这才轻手轻脚地出门而去。
赵东亮看着洪载晟消失在视野,这才吁了一口气,心里倒是五味杂陈。
这个狗娘养的,也不是什么好鸟。
人啊,都有一毛病。手中的照妖镜,从来都是只照别人,不照自己。他也不想想,自己又是什么好鸟了?
小伙子,你来看病?
我,我,我。
赵东亮毕竟年轻,脸上有些发囧。一紧张,话都说不利索了。好在那老军医也不以为意,只说了一句:
“跟我来”!
跟着那老先生进入了后院的一个房间,赵东亮打量了一下,也没什么特别,总算看到了一个原先乡下赤脚医生背过的旧药箱。上面的红十字符号,已磨得有些面目全非了。
“把裤子脱了”!
赵东亮才在一张旧椅上落座,老军医就轻声说道。
“快点,我马上还要有事”!
赵东亮硬着头皮解开了裤带,把下身露了出来。老军医打开药箱,从中拿出一把镊子,轻轻拨弄了一下。
“还好,要两个疗程。”
“老军医”肯定地说!
“一个疗程多少天?”
赵东亮问。
“七天。”
“这么长?”
“你这个不算长。当然一个疗程,也可以控制住,但是,会有反复。如果复发了,就更难治了。你知道的,病菌一旦有了抗体,就很难治了。有的要治好几个疗程呢。”
赵东亮听他说得严重,心头一紧。不管什么病,谁都想彻底根治不复发,不是吗?
“刚才那人治了几个疗程?”
“噢,他比你严重得多了,他得治四五个疗程。你这个情势是才发病,两个疗程,包你除根。”
老军医信心满满地说。
“你真是老军医?”
赵东亮疑惑地小心翼翼地问。
“这还有假?”
老军医掀开自己的白大褂,里面是一件老旧的绿色的卫衣,这是他当年部队服役时的见证。又指着挂着房间内的一张照片,上面是一张军装照。年轻,英武,一颗红星头上戴,革命的红旗挂两边。
镇上的人都知道,此人姓焦,叫焦春耕,今年五十八岁。他说自己是老军医,那肯定是胡说八道。不过,他确实当过兵。只是,在部队做的不是医生,也不是卫生员,而是喂猪。退伍后,因为在部队喂过猪,有些经验,所以在接受过一段短时间的培训后,就被镇上安排到兽医站做兽医。
别看此人年岁不小,头脑却是十分活泛。这不,摇身一变,就成“退休老军医”了。
你还别说,通过发小广告,近来,他的生意竟是出奇的好。每天的收入更是吓人。怎么个吓人法?你来看看赵东亮就是了。
一个疗程多少钱?
一个疗程4800。
这么贵?
这还贵?
“老军医”有些不高兴了。
“你这个病,要赶紧治,要是拖下去,任由发展,会发生溃烂,你看到的啊?现在已经开始溃疡,流黄水了,时间一长,我怕到时候,保都保不住,只能切除。那就是断子绝孙啊。”
赵东亮听他说得瘆人,头皮一阵发紧发麻。
那怎么治?
挂水哎。我这个是从特殊渠道进的特效药,一支成本就得五六百块。
放下赵东亮与这位姓焦的“老军医”扯皮不谈。反正扯来扯去,终究要治的,不要说一个疗程4800,就是四万八,那也得治不是?总不能真的成太监撒!
却说洪载晟出了“老军医”家的门,信步向镇区走去。因为只有走到镇区,才能找到的士、公交或者其他交通工具回城。
离城区十几里的葫芦镇,毕竟比不得城区。在城区,要不了一分钟,就会有的士来兜生意。但是现在,洪载晟在街边站了半天,也没见一个人过来问津。在这里,他可以把帽子和口罩除去了,如若不除,反倒让人怀疑了。正自焦急,忽然,一辆摩托车驶了过来,在他身边停下。除下头盔,赫然是原葫芦镇派出所所长刘权。
“洪主任,真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