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郓城县附近,有两个村坊。
因隔着一条大溪,一个叫东溪村,一个叫西溪村。
东溪村的保正,姓晁名盖,江湖唤他“托塔天王”,是本乡的富户,平生仗义疏财,最爱结交天下的英雄好汉。
但凡有人来投奔他,不论犯了什么事,都尽管收留下来,若要离去,又赠送路费盘缠。
因此晁盖的名声很好,就近宵小纷纷来附,自以他为主。
这天晁盖正在庄上打熬身体,与庄客较量枪棒武艺,忽然一名附近的泼皮急匆匆跑进庄来。
晁盖认得这个泼皮叫田六,游手好闲,极为好赌,一输钱便偷鸡摸狗,搞得四邻怨声载道。
晁盖不喜田六,见田六进庄来也不搭理,就叫庄客赶他出去。
没想到田六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嘴里急声叫道:“保正听我先说,有天大的买卖送上门来,只等保正去取!”
原来王伦武松及石秀押着十二车梁山酒,取路往郓城县的方向来。
人马浩荡,离开梁山不远就引起了注意。
那些道上道下的,眼睛都盯上了十二辆大车,虽不知其中是何物,但见人马如此之多,定是一桩大买卖。
于是呼朋唤友,传递消息,很快就传到郓城县附近。
那些三两个的小毛贼,自是不敢上前,这其中有个叫田六的倒是机灵,立马就想到了本县有名的豪强晁盖。
晁盖本身是大户,家里人多,又养着一些庄客好汉,再加上名震当地,振臂一呼大家都听他的,还怕这事干不成!
小贼们想分一杯羹,便推了田六来当说客。
一旦晁盖心动同意,他们便跟着分一分好处,完了这事有晁盖担着,就算出了差错也轮不到他们头上。
晁盖听了田六所言,有些感兴趣,便问道:“如何一个天大买卖,你仔细说来!”
田六不敢隐瞒,将十二辆大车从梁山泊往郓城县来的事仔细说了。
梁山泊!
晁盖一听心里便不淡定了。
附近绿林势力,以梁山为第一,不仅收拢几百号人马,更是占着梁山泊地理优势,敢不把官府放在眼里。
因一直在梁山周边劫掠客商,没有进犯县城,官府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只说郓城县尉司,手底下也不过一百来号兵马,若不去济州衙门调动人马,还真不敢去梁山泊闲逛。
晁盖对梁山没有恶意,他早就听闻梁山换了新主,心里还有过结交之意。
只不过怕被官府追究他勾结贼匪,这才淡了心思。
“保正,消息来源可靠,这大队车马从梁山出发,很有可能是梁山赃物,若截取这些不义之财,想来官府一定不会追究!”
田六见晁盖面色犹疑,急忙开口劝说。
晁盖心知若真是梁山不义之财,那便是半路拦截了也不会引来官司。
但如此一来,就要得罪梁山。
倘若梁山一追究到他,几百人马冲下山,别说他的晁家庄,就是整个东溪村也要被屠得干净。
晁盖一番权衡,立马有了主意。
不仅不去得罪梁山,反而要向梁山示好。
“去传我的话,凡是郓城附近宵小,近日不得寻滋闹事,都好生待在家里,要是有不听话的,我一个个去收拾!”
晁盖朝田六吼了声,便叫他带着话滚。
田六见晁盖发了脾气,也不知道究竟如何触怒了他,连滚带爬的就跑回去了。
他心里十分懊恼,这次没有说动晁盖,到嘴边的肥肉飞了,还得去通知各方蟊贼,又得被奚落一通。
田六回去后,晁盖的狠话很快传遍了郓城县附近各势力。
由此一来,王伦等人平安过了郓城县,一路并没有受到骚扰。
晁盖不知他一波卖好,其实救了自己一命,倘若他真敢去拦截梁山车队,不管他是什么天王,都要被武松石秀直接打爆。
郓城县。
宋江失落地走出县衙,脸色又黑又难看。
在街上走了几步,心情烦躁,便寻了一家馆子喝酒。
他之所以心情不好,乃是错过了一桩大买卖。
之前他得了小道消息,听闻梁山有一批赃物运出,途经郓城县。
有十二辆大车,随行只有三四十人马。
这是个绝佳机会,梁山难得让人有可乘之机,这要是截取下来,于公于私都是一桩大好事!
梁山一直在官府的打压通缉榜上,但一直没能取得成绩,这次要是对这批梁山人马下手,人赃并获,绝对是大功一件,政绩上十分好看。
而十二大车的赃物,自然要由他宋押司来清点记录。
刷子在油缸里一搅,还怕沾不到油水吗?
这年便也容易过了。
若是在平常,宋江绝不会去得罪梁山。
他这人专门结交好汉,黑白两道都吃得开通,最擅长两面逢迎,这不管哪条道上的,都和和气气。
要是这次对梁山下手,不仅得罪了梁山,在圈子里名声也坏了,以后绿林道上,谁还敢信赖托付。
好在梁山势大,一直独来独往,狂妄自大,得罪过不少好汉,在圈子里名声也不咋地。
宋江一番权衡,觉得为了眼前的利益,得罪梁山也没什么,他虽只是个刀笔小吏,但梁山未必就敢进城来找他麻烦!
到时候引起上官注意,联合周边几个州县对梁山出兵,几轮下来,梁山也差不多就没了,他反而有大功一件。
一想到此,宋江便热血沸腾。
他这人最爱仕途,可毕竟只是个小吏,业务虽钻研得精熟,却没有升迁成朝廷命官的机会。
但若能剿灭梁山,这等功劳加身,上边再运作一番,也未必不能加官进爵。
一想到此处,他双眼放光,心脏砰砰狂跳,恨不得马上就官袍加身。
这也怪不得宋江对当官如此狂热。
宋朝高薪养廉,官员的待遇是历史之最。
有这么个朝廷养着,谁不愿意当官,谁愿意去当山贼土匪!
这也是水浒故事中,宋江拼命壮大梁山势力,坑各路英雄上山,与官府积极对抗,打出自己的名声,最后却拿兄弟当筹码,卑躬屈膝受降招安的原因。
当官出仕才是宋江最大的梦想。
上梁山组织势力对抗官府不过是曲线救国,另辟蹊径罢了。
当激动的宋江拉着自己的两位兄弟朱仝和雷横,跑去县衙找知县讨要剿匪台旨时,却吃了个闭门羹。
也是宋江运气不好,后来和他交情颇深的时文彬此时还没上任。
现任刘知县是个极为谨慎的人,且马上就要卸任。
在这最后关头,不老老实实守好最后一班,怎么敢冒险去抓梁山的人,这不是自己找不痛快吗!
朱仝和雷横连带着被骂一顿,也觉得宋江没事找事。
梁山不打过来就好,谁没事去招惹他们!
自然没给宋江好脸色看。
宋江满腔热血被浇灭,心里的怨怒可想而知。
出了县衙后越发觉得心情失落,不由找了个酒馆喝酒,只想大醉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