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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风灵宫后院竹舍。
舍外微风而过,半神的威压落满竹舍里外,正在凝神修炼的御风猛地睁开眼。他眼底露出诧异之色,身形一动出现在竹院里。
一袭白衣的凤隐立在飘动的竹林旁,见御风出现,负手于身后淡淡唤道:“御风上尊。”
御风一愣,即便他隐居风灵宫,也知道梧桐凤岛的小火凤重新降世继任凤皇的大事儿,但饶是他,瞧见已是半神的凤隐,都有些不敢置信。
“可是梧桐凤岛的凤皇陛下?”御风神情间难掩诧异,见凤隐颔首,不由得感慨了一句:“火凤一脉当真是好天缘。”
连入神雷劫都未降下,这小凤皇竟已成了半神。
御风尚长凤染两万岁,如今还只是上君巅峰,瞧见凤染的弟子都已入神,难免有些意兴阑珊。
“凤皇是来参加元启神君的寿宴吧。”御风温和道:“陛下御临天宫,本该我与其他四尊共迎,但我已避居千年,天宫俗事不再过问,陛下若对天宫有好奇之处,尽管去问惊雷华姝等上尊便是。御风怠慢陛下之处,还请见谅,御风就不多陪陛下了。”
御风说完,就欲回竹舍。当年罗刹地一战后他心灰意冷,千年来就连凤染几次相邀他也不曾出山代掌天宫,更别说凤隐这个小凤皇到访天宫了。
“上尊避居风灵宫,可是因为一千年前妖皇之死,罗刹地之乱?”
凤隐的声音响起,御风脚步一顿,他回头,向来温和的眼底拂过一抹微怒:“陈年旧事,陛下何必提及?”
即便他神力不如凤隐,但到底是天宫首尊,又是凤隐的长辈,见她提起心中隐痛,不免带了怒气。
“自然要提。”凤隐不顾御风眼底的怒意,上前一步,朝御风弯下腰,双手执礼,浅声道:“当年凤栖宫疗伤之恩,凤隐一直未有机会向尊上道谢,虽然迟了千年,还请尊上受凤隐一礼,以言重谢。”
听见凤隐此话,御风眼底的怒意一敛,神情中现出不可置信之色:“你、你是……”
“大泽山阿音,拜谢上尊当年之恩。”凤隐执礼的手未起,道。
她话音还未落,御风已行到她面前,抬起了她的手:“你是阿音女君?”
“是。”凤隐含笑起身,眼底落下温意,“御风上尊,千年不见,近来可好?”
“好、好。”御风几万岁的年纪了,难得激动一次,“你真的是大泽山的阿音女君?你怎么会成了凤皇?”
当年罗刹地之乱阿音惨死在雷劫下,御风一直觉得当年阿音的死多少有天宫众仙相逼之嫌,是以多年来对这个命运多舛的大泽山弟子,心底始终有些愧疚。
“水凝兽阿音是我散落于三界的其中一缕魂魄,我亡于罗刹地后,魂魄入凡世轮回,历练千年才得以苏醒涅槃。”凤隐道,“此事说来话长,夜色正好,上尊可有温茶与我一叙?”
“有,自然是有。”御风不待凤隐说完,便提声唤道:“井竹!”
竹舍外守着的仙将井竹见御风召唤,连忙走进来,待见了凤隐神态间难掩诧异。他职守竹舍,竟没发现有人闯了进来,这立着的女子威仪不凡,一身仙力深不可测,着实难辨来历。
“凤皇到访,你去沏一壶好茶,本尊要与凤皇好好叙叙旧。”
即使老实如井竹心里头也忍不住愣了愣。
原来是凤皇,难怪有如此深厚的仙力。不过听说凤皇降世后还是头一次出梧桐凤岛,他们家上尊这是叙的哪门子的旧?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是。”千年来井竹还是头一次瞧见自家尊上面容上有些喜怒,心里头高兴,也不管自己被呵斥了,高高兴兴跑出去沏茶了。
竹舍里,凤隐和御风对月相谈,温茶袅袅。
月落乌啼,御风听了凤隐这千年的经历,忍不住长叹道:“陛下这命途,还真是颇为曲折。”他看向凤隐,略有所感,忍不住道,“话说回来,若不是陛下命途诡谲,怕也难以以千岁之龄入神,一饮一啄,都是命中注定啊。”
“上尊说得是,我自幼性子跳脱,师君也说了,我若不历这些磨难,怕是难以成器。”凤隐笑道,她谈起这些年经历的事仿若不在己身,这份淡然也让御风诧异。
当初水凝兽几乎被整个仙族冤枉至惨死,如今她涅槃成凤皇归来,竟戾气全无,也算是仙界大幸了。
“这次陛下到访天宫来见我,可是为了……”
“是。”不待御风说完,凤隐便颔首,“我大泽山一门尽亡于魔族之手,若不为他们讨回公道,凤隐枉为再世之人。”
“魔族?”御风面上现出郑重之色,“看来陛下仍和千年前一样,相信当时的鸿奕是被魔族所控,才会犯下那滔天之罪。”
“不止如此,我还怀疑仙族中有人和魔族勾结。”凤隐点头,“上尊避居风灵宫,不也是因为心有疑虑吗?旁人或许会怀疑上尊是潜入妖界刺杀森鸿陛下的凶手,但我知道当年上尊曾动用本命仙元为我疗伤,以上尊当时的仙力是决计杀不了森鸿陛下的。可重紫殿里却出现了上尊的仙剑和仙族才能使用的仙力,那说明是有仙人偷走上尊的仙剑杀了森鸿陛下。”凤隐神情微凝,“那仙人嫁祸上尊,挑起两族之战,定是有所图,最大的可能便是勾结了当初那个神龙见尾不见首的魔族,想在两族之乱中渔利。”
御风见凤隐娓娓道来,看向她的眼底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赞许来:“陛下果真生了一副七窍玲珑心。”他颔首道,“不错,当初罗刹地之乱后,我仔细想来也是如此怀疑,便上禀了天帝陛下和元启神君。只可惜,魔族在那一战后销声匿迹,那仙人再也不露一丝破绽,我们始终未能查出偷仙剑刺杀妖皇的仙人究竟是谁。后来天帝陛下回了凤岛,元启神君隐居清池宫,我便也避居在我的风灵宫静静等待那仙族再露出马脚。”
“原来师君和元启知道您当年伤了本命真元的事。”凤隐一愣,随即想起她出岛前凤染曾叮嘱过她御风可信,看来师君是早就知道仙族中有内奸,只是一直未能查出那人是谁。
御风见凤隐直呼元启时并无半点尊称,眨了眨眼有些讶异。
当年阿音死在元神剑下时元启神君悲痛欲绝的模样他是记得的,这千年来听说他每年都会去鬼界寻找阿音的魂魄,想来这些年元启神君并没有忘记他那位师妹。可如今看凤皇提起元启神君时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显然是不愿再追忆旧事了。
罢了,元启神君和凤皇的因缘纠葛可不是他能过问的,他还是别自找没趣了。御风低头抿了口茶,浑似没听见凤隐刚刚那声不咋恭敬的称呼,装起糊涂来。
“那这些年上尊可查出了什么?”凤隐问。
御风摇头,颇为失望:“当年大战后,天帝曾以神力在天宫诸位上尊和各派掌门身上查探过,没有一人身上有魔气。那人怕也知道我和天帝已经有所怀疑,这些年藏得很好,没露出半点行迹来。”
凤隐皱眉问:“所有天宫上尊和掌教都查验过了?”
御风点头:“无一疏漏。”
仙人和魔族勾结事关重大,他身为天宫首尊,自是格外重视此事,但当年他和天帝查了许久,却连一点蛛丝马迹都不曾寻得。当初阿音已死,无人能证明他曾伤过本命真元,刺杀妖皇挑起两族之乱的嫌疑便落在了他头上,他只得退居风灵宫蛰伏。
凤隐早已猜到御风这些年可能没查出什么来,倒也不失望,道:“御风上尊,景涧殿下的魂魄就要苏醒了,我师君必须留在凤岛为他淬炼三魂七魄,现在无法回到天宫。今日我来,是想请上尊出风灵宫代替师君重掌天宫。”
御风神色一顿:“重掌天宫?陛下是想查什么吗?”
如今天宫庶务都是华姝在掌管,凤隐必然是想做些什么,才会请他出山。
凤隐颔首:“一切祸乱都是从澜沣上君的死开始的,他当年和那九尾狐在御宇殿里交战,也许会留下些许蛛丝马迹,我想重启御宇殿,查出澜沣上君被刺的真相。”
御宇殿是澜沣惨死的地方,她若贸然解开封印,必会惊动藏在暗处的人,由御风出面最好不过。
御风微一沉吟,道:“如今陛下归来,当年的事也该查清楚了。不过陛下要进御宇殿,我得寻些由头才是。”
凤隐挑了挑眉,御风的声音已然响起。
“井竹!”
井竹闻声而进,朝两人行礼。
“让仙将去昆仑一趟,把三位上尊请回来,把我的手令送去三山六府,给诸位掌教。就说……”御风长笑一声,神情里有着千年未见的肆意洒脱,“凤皇御临天宫,本尊宴邀诸仙,为凤皇陛下接风洗尘!”
一夜而过,风灵宫里的仙将拿着御风的手令悄然而去。一日后,天宫三尊、昆仑老祖、三山六府的掌教齐聚天宫御宇殿,唯独少了在琇阳殿里小宴一众女君的华姝。
琇阳殿后院,一众女君细细品完了华姝用瑶池水煮的茶,几个机敏的女君就要起身朝华姝告退,哪知话还没出口,华姝一拂袖摆,端正了姿态朝众人看去。
“不知我琇阳殿的花茶可还合众位姐妹的意?”华姝含笑道。
一众女君哪有说不满意的理,皆笑意盈盈地拜谢华姝的招待。
华姝看了一眼天色,突然道:“我瞧着天色尚好,前几日听仙娥说御宇殿外留仙池的荷花开了,那荷花也是咱们天宫别致一景,诸位妹妹来天宫得少,正好可以陪本尊去瞧瞧。”
一众女君听了华姝的话面面相觑,这时候跟着华姝去留仙池赏花,若是被凤皇瞧见,可就热闹了。小凤皇初出凤岛,想来是个高傲的性子,若是看着她们有时间跟着华姝赏花而不去凤栖宫觐见她,心里头岂能不记恨她们?
惊雷上君府上的缙云三公主是个明白人,不肯做华姝借力打力的工具,就要起身告辞,却被她堂嫂拉了拉。
木蓉女君朝她眨了眨眼。就这么一耽误,华姝已然拍板做了决定,起身领着一众女君浩浩荡荡朝琇阳殿外走去了。
缙云公主哪里不知道自家嫂子是想瞧好戏,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木蓉狡黠地眨了眨眼,拉着缙云麻溜地跟在了众女君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