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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家也得到了丰厚的利润和好的口碑,可是谁也没想到,变故来的如此之快,这一年特意赶在张太后生辰前上供的江南锦缎出了大的纰漏。
原本为庆贺张太后千秋,刻意在锦缎上用金线刺绣的吉祥话,在送进宫后,太后交给宫内绣房裁制新衣的时候发现,金线竟然变了颜色,还污染了整块布料!
绣房的绣女当时就吓得不行,赶忙上报了宫内的管事,最后张太后也得知了这件事,雷霆震怒,下令彻查。
后来查出来这一批布料不仅用的不是金线,用的是染色线,而且,在颜色褪去之后,顺手污染了整片布料,让其颜色变得极其难看,原本吉祥的话语也变得仿佛诅咒一般。
这么明显偷工减料的供品,简直就是欺君之罪。宫中当即将卢家家主抓捕入狱审问。
经过一番调查后,发现是卢家江南的一个管事,擅自贪污的行为,将定好的金线偷偷置换,没想到,这置换金线竟然这么快出了问题。
那管事在事情败露后也已经自尽了,经过这一番折腾,卢家家主放出来的时候,家产因为罚没和无人监管,一部分被同样涉猎布料生意的杨开松家吞并,另一部分被同族亲眷下手,全部都消灭殆尽,整个诺大的卢家,最后只剩下小儿子因为年幼,想要让他培养锻炼的玩票性质的名下一家京城小店铺勉强维持生计。
卢家家主,经历了这一番磨难,在出狱后就得病去了,留下来当时还年幼的小儿子和卢夫人。从此之后,宫内布料供应的大头就换成了之前默默无名的杨家,后来杨家更是送上大女儿入宫为妃,从此一跃成为继范家之后的皇商,一时间在京城风头无两。
虽然后来坊间人人都说,是杨家和卢家同族合伙设下的计谋,夺了卢家家主的家产,可是没有真凭实据,人家杨家虽然收购卢家产业的代价很低,可也是经过正规手续的,明面上挑不出任何毛病来,何况当时的卢家公子尚且年幼,寡母也没有强大的家族势力,根本就翻不出什么水花来,渐渐的,也只剩下一阵唏嘘。
这些年来,卢家寡母依靠着小店铺,好不容易将卢公子养大,但是以前范首富听说这孩子是念书的,没打算跟父辈一样经商,平时在书院里也是没什么特殊的,成绩算是中等。
陈恒跟卢小公子同龄,也跟他接触过,倒是谦逊和善的一个少年,吃穿用度也很是简朴,为人也不爱出风头,虽然年纪小但是样貌也很周正。
这样寂寂无名,身世复杂的人也来和范文绮求亲,还表示愿意入赘,范首富夫妇确实觉得意外之余还有点苦恼,因为卢家家主生前是跟他有过来往的,当初在卢家出事的时候,范家已经提前采取了收敛政策,很多行当都退了出来,布料行也是其中之一。
在外人眼里经营投资失败的范首富,也曾经在卢家家主出狱后,想要前去探望宽慰,可惜,对方走的太快,他赶去的时候,已经是在灵堂了。
人走茶凉,原本生意场上花团锦簇,熙熙攘攘的卢家,在这个时候竟然无人前来送行探望,甚至他的本家也没什么人来。
范首富备足了礼,十分正式的前去吊唁,看见憔悴的卢家夫人和年纪虽小却稳稳站在一旁的卢小公子,表达了自己没有能够帮上忙的歉意,对方却是通情达理,知道这样的大事,范首富根本也帮不上什么来,毕竟是自家的布料出了问题,有真凭实据的,但还是跟范首富郑重道了谢。
“我卢家衰败至此,家主故去之后,范老爷是唯一一个上门前来探望吊唁的,未亡人感激不尽。”卢家夫人对着范首富深深的行了礼,一旁的卢小公子也是跟着母亲行礼。
范首富于心不忍,想要照顾一下对方,留下些银子,给这母子傍身,可惜卢家夫人风骨卓然,对于范首富的钱财拒绝了,只是收下了规矩内的礼物。
这之后,范首富就改了策略,每隔一段时间,就让下人装扮一番,前去卢家那唯一剩下的店铺购买物品,照顾生意,这样对方既看不出来,自己也能尽了心意,一来二去,这么多年来从未间断过。
所以,现在,范文绮要招人入赘的时候,已经近乎于隐身的卢家也能来凑这个热闹,让范首富诧异之余很是头疼,这一家,可不能像别人家那样的直接处理了,但是同意与否,是个难事。
于是夫妇二人想了想,便把范文绮叫了进来,毕竟是她的终身大事,有些事实她需要知晓,有些决定还是要她自己下。
范文绮来到正堂,看到范首富夫妇端坐着,跟父母见了礼,坐下后,范首富这才开口讲述了招她过来的缘由,把拿着二位公子画像的帖子,递给了女儿。
“嘿,这卢家小子画的还挺像。”范文绮打开的第一个帖子就是卢家小公子的,看了画师的画像后,忍不住感叹到。
画的像?范首富和夫人一愣,对视了一下,“绮儿,你见过这卢小公子吗?何时啊。”他们怎么不知道女儿还和这人有过交集。
“嗨,还不是因为恒弟。”原来,范文绮有一次再去书院寻找陈恒的时候,碰到了卢小公子,卢逢秋。
虽然陈恒和卢逢秋不是一个班次,可是在一个书院里,总有交集。本来是寻找陈恒,没想到正好撞见了,卢家本家其他人欺辱卢逢秋得场面。
“说你是这乞索儿,简直就是高抬了你,要不是当初宫中和本家仁慈,给你和你那寡母娘留下了个讨饭的铺子,如今你还不知道身在何方,还能有钱进这书院读书?”说话毫不客气的是卢家本家的一个少年,他们家,在卢逢秋的父亲暴毙后,趁机获得了不少的财产。
“就是,就是,南哥问你要课业是看的起你,怎么被夫子夸奖了一下后就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了么?”其余的跟在卢南身边的有的是卢家本家的其他子弟,还有和他们关系亲近之人,纷纷都七嘴八舌的附和着。
原来是今日在课堂上,夫子夸奖了卢逢秋的课业用心精致,提了句,大家都应该向他看齐。
这些人平时就没事找卢逢秋的麻烦,今天听了这话,更是借着由头,来找他的不自在。
卢逢秋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少年瘦削的身影像是一棵挺拔的小树。
卢南最看不惯的就是这位堂弟的模样,眼看着言语间的逼迫并不能让对方妥协,直接失去了耐性,伸出手,打算直接动作给抢夺来,到时候东西落在自己手里,该怎么样还不是自己说了算,必须好好给这书呆子一个教训,最好让他退学才好。
可惜他的手伸到了一半,却被横空出现的一个鞭子给吓了回去,鞭子凌空的声音,让他赶忙惊呼着收回了手,虽然并没有伤到他,可也是惊恐的四处寻找,嘴里还不干净的喊着:“谁,是哪个贼子不长眼的鞭子,敢挥到小爷我的面前,是疯癫了吗?”
对比于卢南的惊慌失措,同样子是鞭子划过面前的卢逢秋却丝毫未乱身形,只听得一句清脆的女音响起,:“是你亲奶奶我!”
卢逢秋抬头望去,是一位姿容艳丽的小姐,穿着一身绛红的裙衫,手里则是拿着刚收回来的鞭子,像是不经意般的抬起凤眼浓眉,水波潋滟,让人见之心头震烁。
范文绮和陈恒之前在旁边看了这一幕,陈恒颇为瞧不起卢家本家的行事风格,:“这些没脸皮的,这卢家本家子弟之间竟然如此蛮横无理,真是让人不耻。”
一看就是组团欺负人欺负惯了的,范文绮问道:“是之前京城布料供奉的卢家?”陈恒点头,“这卢家自从衰败之后,这卢逢秋在书院内求学,那些本家子弟因为得了卢家的财产,也纷纷从外地搬来京城,没想到不帮扶族中子弟不说,平日里没少找机会欺负卢逢秋,看看,这次更是动手抢了!”
看见卢南威胁不动卢逢秋,开始动手抢其课业来了,范文绮出动了手里的鞭子,横空打破了这一局面。
卢南看着面前拿着鞭子的范文绮,语带轻佻的说到:“我道是哪一路的英雄好汉,没想到是个粉娇儿。”话里十分的不尊重,引得参身边的人也跟着取笑,完全忘记了刚才差点被人一鞭子抽到吓得狼狈失措。
陈恒听见了当时就忍不了,这些杂碎,竟然敢欺负调侃到自家姐妹身上,瞬时暴怒:“卢南!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言语轻薄良家!欺负到我陈恒家的亲眷头上来了,你简直是找死!”
听到陈恒这么说,卢南才收了调笑,不因为别的,只因为陈恒的祖父供职于翰林院,父亲也是新进的吏部官员,虽然职位不高,可是在文人科场考核举荐等方面还是有一定的权力地位的,他虽然家产丰厚,但是如果想要走仕途,就不能彻底得罪了陈家。
想到这里,卢南露出虚伪的笑容,:“刚才兄弟我是被鞭子给吓到了,因此说话有点没分寸,这位是哪位姐姐?”语气带着讨好起来。
陈恒本来也是个嘴上不饶人的,更何况是这种时候,:“谁跟你是兄弟,按辈分我是你舅爷爷!”这话说按照范文绮刚才亲奶奶得辈分算得。
表弟这话让范文绮忍不住笑开了,卢南身边的人也是忍不住的憋笑,换来了他的怒视,转而语气开始生硬:“陈恒,我好声好气与你说,你也不用这个样子,但是我不怪你,是我失言在先。”
陈恒不予理会,卢南接着说:“只是我和卢逢秋这是家事,而且也是遵从夫子说的话,想要与他好好的借鉴交流一番,你们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多管闲事了。”
这话说的冠冕堂皇,于公于私,都好像卢南在理一般,但是也确实是他们卢家本家的纠纷,陈恒还没有说话,范文绮直接跟卢逢秋开口道,:“我恒弟也想遵从师嘱,友爱同窗,共同学习,卢小公子,”
听到范文绮在喊他,卢逢秋抬眼与之对视,:“可愿给我恒弟一个机会,将课业交给他回去揣摩借鉴啊。”
你不是说是书院课业的问题么,那么我们家也也有学院的弟子,也需要借鉴,看你现在怎么拦!
果然,卢南生气的听着,又没有里有阻止范文绮替陈恒从卢逢秋那里借书,只能是回头小声威胁卢逢秋:“你敢!”
范文绮则是抱着鞭子,静静看着卢逢秋,如果对方屈从于别人的威胁,那么自己也就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这卢小公子是不是跟传言一样的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懦夫,她也想知道一下。
面对卢南的威胁,卢逢秋则是在对方能够杀人的眼神中,来到范文绮和陈恒面前,将手中之前牢牢护着的课业递给了陈恒,眼睛却对着范文绮,“承蒙仁兄不弃,尽取之。”
陈恒笑眯眯的接过了对方的课业,“卢兄的课业我就收下了,今夜回去必定是挑灯苦读,尽早奉还。”
好,还算是有点骨气,不枉费她的鞭子和口舌,范文绮赞许的看着眼前的少年。
卢南在一旁气歪了鼻子,可是现在陈恒姐弟在,课业也没了,他也没有继续刁难的理由,只能是暂时离开,好小子,没想到你还敢当着外人面前这么做,咱们来日方长,范家姐弟不会天天守着你,有你落单得时候。
临走时,卢南的眼神像是粹了一弯毒水,恨不得都倾倒在卢逢秋身上。
看着找茬的走了,范文绮则是要和陈恒离开,今日本来就是范首富的主意,让她来寻陈恒,只不过因为刚才的小插曲耽搁了,现在事情也解决了,二人也该离开了,“卢兄,这课业我就先拿着,明日书院再还你。”
虽然刚才是权宜之计拿了对方的课业,可是夫子在他们班级也提过卢逢秋的这次课业,现在有机会拿回去借鉴也是好事。
“陈兄,自便。”卢逢秋也没小气,示意陈恒可以拿走,又对着范文绮介绍道:“范家文绮姐姐,多谢你仗义相助,卢逢秋在此谢过。”
少年向范文绮行了礼,然后起身,目光灼灼,像是满含诚意,范文绮反而有点不好意思,她混世不吝惯了,此次也是因为范首富在她面前提过卢家的陈年往事,加上卢南一家跟杨家走的亲近,她也是顺势教训,没想到听取少年如此认真的感谢,反而有点不好意思。
“多礼了,不值当的小事。”范文绮装作不在意的挥挥手,便拉着陈恒走了,留下站在原地的卢逢秋。
只不过陈恒则是走了一段,突然有些怀疑,自己刚才喊了表姐的名字么,怎么卢逢秋知道表姐是谁?可能是喊了吧,因为记不清楚,也不纠结这等小事了。
卢逢秋则是看着姐弟人离去的背影,嘴角轻笑,少年身上的清冷慢慢褪去,开始逐渐鲜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