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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男子听了方凡一的话,回道:“肃王虽然身死,可是世子已经成年,早就在父亲的放手下,参与西北军政决策多年,而且肃王的得力干将朱康都将军已经返回西北,他又是世子的岳父,自然是会尽心扶持的,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何况现在也是西北的生死存亡之际,朱将军和我们也早就有了盟约,西北这个盟友是不会变动的,只会和我们联系的更加紧密,更加依赖燕王他这个亲叔叔。”
“至于蜀王,已经秘密回到蜀地,正在筹谋起兵事宜,朝廷接下来就要杀人夺地,已经布置要平叛蜀地,这样的情况下,是个正常人都知道该怎么选。
所以说西北,蜀地都是我们最坚固的盟友。”
他答得铿锵有声,彻底消除了沈建和方凡一的顾虑,沈建的神色肉眼可见的激动起来,“你又是什么身份,来这里和谈,我们提出的条件,你又能做得了主吗?”
言下之意,这合作已经是成功了一半。
男子这又行了礼,然后终于表明了自己的身份,:“燕州叶不明,奉燕王命,全权代表我主,前来与沈首领结盟。”
这下子,所有人都目瞪口呆起来,这人竟然是之前在郴城打败他们的叶不明!
“你是那个率军逃出京城的叶不明?”马山惊叹中带着点钦佩,要知道,肃王部和蜀王部的进京的部队都留在了京城,一点也没有带出来,全送给了朝廷。只有燕王部在叶不明的带领下整体逃出,还消失的无影无踪,让追踪的守城军们扑了个空。
这消息当初传来的时候,他们虽然是站在敌人的立场,可也为叶不明的能力折服叫好,这小子干得漂亮!没想到,他今日竟然是两人两马的就来这里和他们谈判了!
“原来你就是叶不明。”沈建也跟着感叹,当初在郴城水战的时候,给了他们迎头痛击的就是这个人!
“末将正是。”叶不明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后,继续说到:“我主燕王,不惜用自己最大的秘密来换取和你们的合作,诚意是毫无保留的,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而且事成之后,有先前的血盟书在,燕王答应的也一定会做到,曹将军在信里也说了在燕州的所见所感,这些是做不得假的。”
的确,他们现在掌握了燕王的最大秘密,是他们合作的基础,而且曹翼本人的信件,自然就是最大的劝说力。
眼见着沈建已经差不多同意,方凡一却在一边提醒:“我们太平教军虽然之前在叶将军的手下失利,之后又在朝廷的围剿中损失了点兵力,可是现在依仗这赣州天险,已然是获得了休养生息的机会,没必要非得和你们合作,真等到天大乱之时,自有我们的功业所在。”
方凡一这话就是不一定非要和燕王合作了,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燕王一部的损失就惨了,底牌被抖出去不说,他手下的大将现在还手无寸铁的站在这敌人的老巢里,就算是再武艺高强,恐怕接下来也是插翅难逃!
叶不明不慌反笑:“赣州天险?军师说的是这福武山的峰峦高耸,水流分支众多,还是”他突然话锋一转,眼神犀利起来,嘴里的话让人心中震撼,“这底下暗河溶洞能够通往山外,从而可以助你们暗度陈仓啊!”
“你小子怎么知道的!”马山第一个沉不住气,喊叫出来,沈建和方凡一也是被惊到了,对方是怎么知道的?
“这福武山的地形,虽然是鲜为人知,可是当年,朝廷有一位兢兢业业的水利官,不仅善于兴修水利,更是善于探测山川地理,功劳卓着,给后人留下了不少的资料,其中就包含了关于这福武山的描述内容。”叶不明说到这里,方凡一一向温和从容有度的脸,瞬间变了颜色,瞪向叶不明。
“只可惜那位大人后来因为官场内斗,被人诬陷,圣人又在明知道内情的情况下,判了全家流放,可惜没多久,那位大人就死在流放的途中了,可叹一家满门忠烈,据说是一个都不剩了。而且最可惜的是那位大人所着之书籍,画册,地理图都被毁了个干干净净。半生功业落得个灰烬随风,人死灯灭的下场,还背负了一身的骂名,真是让人惋惜。”
叶不明说到这里的时候,颇为感慨的摇摇头,可是方凡一的嘴唇已经开始颤抖起来,他的眼里泛出了仇恨的泪光。
“如果那位大人还在,前些年的江南水患也不会蔓延到无法收拾的地步,百姓们也不会遭受如此大的损失,流离失所。”
叶不明不错眼的盯着方凡一,带着点沉痛的声音说完了那位水利大人的前尘过往,马山也是跟着气愤起来:“那狗皇帝,从来就是不做人事!真特娘的可恨!不仅鱼肉百姓,连清官也不放过!”
要知道他们这些太平教军基本都是南方人,很多人都是在那水患中受了损失,导致生计困难,家破人亡的,这才会在后来大批量的加入到造反的阵营来的,自己家是这样,曹翼家也是这样,这军中千千万万的兄弟,都有这样类似的身世。
如果能有几亩薄田,安居乐业,能吃上饭,能穿暖,谁又愿意冒着砍头的危险,来干这要命的买卖呢?
现在听了叶不明的讲解,他更是明白自己之前没有恨错人,没有做错事,就应该掀翻那狗皇帝的宝座!
顶着方凡一的目光,叶不明继续说道:“我主燕王承诺,此类在圣人主政期间遭受了冤假错案的官员和家属,也包括平民百姓受了官府或者是富商的迫害,无论冤情大小,只要有实证在大业成就之后都会平反,弥补,至于那位主管水利的大人,也会恢复清名,载入史册,单独列传,以为后来计,他就是第一个要平反的!”
“此话当真!”方凡一这下也不装了,走到近前,几乎是吼着对叶不明质问,这时候就连沈建和马山也觉得这军师跟平时截然不同了,其中必有内情。
“我主说话自然是算数的,否则神人共愤,天道灭之,你们也可以像推翻现在的圣人这样来推翻他!”叶不明铿锵有力的承诺!
方凡一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从肺腑深处蹦出一个“好”字,然后,转身回到沈建身边,等待首领的回复。
沈建自然不是傻的,方凡一在听到那位水利大人的事情后如此失常的表现,就表明了自家的军师和那位大人有着密切的关系,只是现在不是询问究竟的时候,眼前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如果我们联合起兵,我们太平军部会有什么好处呢?”沈建开口谈起了条件,叶不明眼见进入正题,便和对方坐下来好好商谈起细节来。
听了燕王提出的种种丰厚条件,有的甚至是已经超过了自己的想法,沈建等人心中更是诧异,没想到对方竟然考虑到了自己军部的方方面面,条件简直是不能再优惠了!
这样赤裸裸的诚意,让沈建等人一时之间也无法有什么讨价还价的话说出来,叶不明后来补充道:“燕州的现状虽然因为地处北地,又遭受了朝廷连年的苛捐杂税导致的并不十分富裕,可是百姓生活安乐,自己有余,我主现在蛰伏养精蓄锐期间尚能不增加税收,丰饶百姓,将来夺得天下后更是如此,他承诺三年免征税,让天下在这破败的状态下得以生息。”
三年免征税!方凡一再度被燕王的胸襟所震惊,这对于任何一个新兴的朝廷来说都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叶不明笑笑:“如果情况有变,实在不能当年就实现,那么也会在之后的年景里面,挑选三年来免税,天下苦暴政久矣,百姓需要休养生息。”
沈建等人对于这一项也是彻底折服了,三年的全天下的免税,这事需要付出多么大的决心和努力!
“三年免税,三年,呜呜。”突然间有一个将领哭了起来,马山则是回头看了下对方,喝斥道:“丢人的模样,你哭什么?”
这将领哭的不成样子,却也抽噎着回答:“如果当初我们家不是为了交税,我的妹子也不会被拉走卖掉,她大好的年华,就此断送,至今不知道是生是死,天杀的人贩子说是卖到大户家做奴婢,转头就卖给了流商,我的妹子就这么被带走了,再也找不到了,回头我的爹娘用家里所有的麦种换了吃食,给我做了顿好饭,就自尽了,说是不耽误我的活路,呜呜。。。。。。”
将领的话,让众人沉默,是啊,在这太平军里面,这样的身世多了去了,谁家没有个凄惨过往。
沈建和方凡一等人在短时间内,眼神达成了共识,“好!燕王的提议,我们应了,我们今天不是为别的,只是为了燕王对于将来平定天下后的承诺!”
叶不明了然,能够真正打动这些义军的,也的确是这些,只有有了共同的理想,才能在一起奋斗,结成最牢靠的联盟。
拿来事先写好的盟约书,展开后,让沈建看了上面写的没什么需要再添加的内容,上面已经赫然有了赵琛的手印,那一大片的留白,更是证明了对方对于自己的宽容度。
沈建感到自己的选择真的是没有错,这位燕王将来一定是天下英主!内心充满了澎湃激动之情,拿出匕首划破了自己的手指,摁下了血手印。
将盟约书留下一份后,叶不明收了另一份回去,“燕州还有很多的事情需要末将处理,在下就先行告退了,之后会有人拿着我王府的印信前来交接,负责联络事宜。”
沈建点头,方凡一这时候却突然出声:“叶将军是在哪里看到那位水利大人的山川地理志的?据我所知,圣人在下旨流放的时候,就已经抄了他的家,销毁了他的全部书籍。”
方凡一目光灼灼,叶不明则是坦白的说了:“燕王当年受封燕地的时候,岑夫子不远千里跟随,他是燕王的师傅,同时也是那位大人的至交好友,随身带着对方新着的山川地理志的样本。
岑夫子刚一离开京城,那位大人就出了事,所以岑夫子手里的书也就成了孤本,后来虽然岑夫子因为燕王不受管教离开了燕州,可是这书也留下了,这才有幸得知这福武山的全貌。”
原来如此,方凡一心中触动非常,在解答完对方的疑惑后,叶不明本来就要直接离开,可是再回身,“这本书将来也会由朝廷再度刊印,造福天下,让世人铭记水利大人的功德。”
拱手行礼后,叶不明和武童离开,徒留下眼含热泪的方凡一。
“军师。”马山看着方凡一的样子,在对方的一再追问叶不明的表现下,迟钝如他也似乎明白了什么。
“首领,那位主管水利的大人就是家父。”到了如今这地步,方凡一也不再瞒着大家,说出了自己的身世。
原来,当年那位大人被内斗陷害后,曾经把能够证明自己清白的证据上呈圣人,可是依旧被圣人用来平衡内斗,抄家流放,毁了证据,本来要判了刑,流放岭南的,可是那些子小人根本就不会让他们家活着去到那里。
半路上一家十几口的性命,就被官兵扮演的盗匪给截杀了,方凡一则是因为当时年纪尚轻,身量不似成年人那般魁梧高大,被母亲掩在身下,这才保住了性命,但是也受了重伤。
在贼人离去后,方凡一也没有立刻爬出来,而是安静的在母亲身下,待了整整一天一夜,母亲温暖的身子也逐渐变凉,就跟他的心一般。
确定再也没有人来之后,方凡一面对着满目的亲人的尸体,无声的哭泣。
之后,他一直往南走,隐姓埋名,后来机缘巧合加入了沈建的太平教军,一起来对抗朝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