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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秦南,帮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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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桂芬听见这个声音,她一把拉着叶思北蹲下来,压低身蹲在一个门外人看不到的位置。

    这个位置外面看不见她们,她们却可以透过门上的玻璃窗看到外面。

    就看见一个年轻的男人,穿着劣质西服,正在和站在门口的两个警察说着什么。

    他满脸笑容,看上去很是谄媚,而两个警察紧皱眉头,似乎并不喜欢他。

    他递了根烟过去,两个警察赶紧挥手,他面上笑容有些挂不住,最后看了一眼病房玻璃里的人。

    玻璃里露出他的正脸,是一张和叶思北有几许相似、带了几分书生气的青年面容。

    叶思北下意识将身子低得更深。

    也就是这一个姿势,她突然意识到了,一种行为上的、不自觉的自卑和羞辱。

    她比她想象中更脆弱,更在意人言。

    她甚至,没有办法在这一刻面对她的弟弟,叶念文。

    这让她感到了一种巨大的悲哀,那种悲哀升腾而起时,她蹲着抱住自己,扭过头,咬住下唇,怕自己哭出声音。

    黄桂芬察觉到女儿的情绪转变,她也有些难过,她伸出手,将叶思北抱在了怀里。

    她什么都没说,就像是儿时一样,轻轻顺抚着她的背,用脸贴在她的头上。

    母女相互依偎,等人走远了,叶思北才低泣出声。

    “都会过去的。”

    黄桂芬沙哑着声音安慰:“没事,妈在这里,都会过去的。”

    “你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和以前一样生活,就可以了。”

    林枫端着水到门口时,就听见病房里隐约的啜泣声。她迟疑了片刻,没有走进去。

    她在门口等了一会儿,直到里面似乎平静了,她才敲门。

    过了一会儿,叶思北拉开门,她看着林枫和另外两个警察,勉强笑了笑:“谢谢你们给我送衣服,我先回去了,明天我把衣服寄回去可以吗?”

    “我们已经立案了,”林枫叫住她,做着最后努力,“我们会帮你的。”

    “对不起。”叶思北低下头,“我只是和我老公吵架,这种事,你们帮不了我。”

    叶思北看着地面,又重复了一声:“对不起。”

    林枫愣住,叶思北转过身,和母亲一起往外走去。

    林枫看着她离开,她想叫住她,可在她开口出声那一刻,她看着叶思北的背影,突然就发不出声音。

    明明有人搀扶着她,有人陪伴着她,她却像一只孤魂野鬼,无根浮萍,无力漂泊于浊世长河。

    ***??***

    黄桂芬陪着叶思北先打了个出租回家,洗过澡后,她换了一件把周身裹得严严实实的衣服,和黄桂芬一起到了另一个医院领了hiv阻断药。

    她报警时就请林枫给她买了避孕药,现在剩下的,就只是把所有能阻断的传染病提前阻断。

    这是她用理智控制下,唯一能为自己做的事情。

    做完一切已经是下午,黄桂芬带着她回了家,她半蹲在叶思北面前,认真看着她:“思北,这事儿翻篇了,你千万不能让人发现这件事,知道了吗?”

    叶思北静静看着她,好久,才缓缓点了点头。

    黄桂芬勉强笑起来:“妈去做饭,今天做你最爱吃的红烧肉。”

    黄桂芬说完就去了厨房,叶思北坐在沙发上休息,她下面还觉得疼,但她不敢表现出来。

    黄桂芬切着菜,想起她工作的事儿,站在厨房里嘱咐她:“你今天是不是旷工的?和你领导请假了吗?”

    “没有。”

    她早上打完电话给黄桂芬后,就直接关机了。

    “那你赶紧给领导打个电话道歉,就说你生病了,别把工作弄丢了,现在找个工作多难啊。”

    叶思北空着脑子,听着黄桂芬的命令,打开包摸索出手机,拿出手机时,她突然意识到少了一个东西。

    避孕套不见了。

    是那个人用了吗?

    相关的事一瞬涌入脑海,她心跳不由得快了起来。

    原本被她克制的探知之欲疯狂窜出来,她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是谁呢?

    她不断重复着昨夜发生过的所有事,脑海中勾勒出她见过的最后一个人——是范建成吗?

    可他这么好的人,他总是提醒年轻的女员工注意保护自己,能帮员工挡酒就挡酒,以前也都是他送着员工回去。

    怎么可能是他呢?

    叶思北脑子乱哄哄的,她忍不住咬着自己的指甲。

    客厅里的叶思北一直没动静,黄桂芬又催了一声:“赶紧打电话啊。”

    “哦。”

    叶思北回了神,她克制着情绪,给范建成拨通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范建成带了几分愤怒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叶思北你怎么回事儿啊?一天不来上班,你也该请个假啊,不声不响跑了,你打算不干了是吧?”

    “范总,”叶思北听着范建成的声音,努力让自己冷静一些,“我,我昨晚喝多了,在医院,我想请个假。”

    听到“喝多了”,范建成一顿,他放缓语调,带了几分担心:“没出什么大事儿吧?”

    说着,他带了几分歉意:“郑总是客户,我昨晚也不好拦,对不住了。”

    “没什么大事儿,就可能要……住两天院。”听着范建成坦坦荡荡的回应,叶思北低下头。

    “那你好好休息,”范建成不疑有他,“争取早点回来上班。”

    “好。”

    叶思北应声,挂了电话。

    等挂完电话,她看着茶几上有些发黑的香蕉。

    其实她可能永远不会知道答案。

    而到底是谁这个答案……有价值吗?

    她不知道。

    她只是感觉,内心依旧有什么,在不安的叫嚣着,蠢蠢欲动,试图挣扎。

    她呆愣愣坐着,没一会儿,叶领从公园下完象棋回家。

    看见叶思北,叶领有些诧异:“哟,思北怎么来了?”

    “她和秦南吵架了,你别管她。”

    黄桂芬立刻接声,她把菜从锅里乘出来,放到桌上。

    叶思北好似平日一样起身帮忙端菜,叶领脱着外衣看忙活的娘俩:“怎么老和秦南吵架?”

    “夫妻哪儿有不吵架的?”

    黄桂芬炒菜:“给他们吵,不离婚就行。”

    “话不能这么说,思北啊,过几天我生日,你把他叫过来,我帮你说说他。”

    “嗯。”

    叶思北点头,不敢多说自己和秦南的关系。

    一家人正说着话,就听叶念文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爸,妈,”等他推门进来,看见叶思北,他眼睛一亮,立刻激动开口:“姐!”

    叶念文一向看上去都很高兴,每天似乎没有任何烦恼,如果不是亲眼见到他在外面点头哈腰的样子,根本没人想得到他在外面受过委屈。

    以前不知道也就罢了,现在看着,黄桂芬不由得心疼起来,她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上前去接叶念文的包,关心道:“今天有没有饿着啊?”

    “什么年代了,还会饿着?我们事务所领导特别喜欢我,天天有饭局,都海鲜什么的,我吃这些都吃腻味了。”

    “浮夸了啊。”叶领听着儿子炫耀,虽然高兴,但还是要提点,“做人要谦虚,你刚毕业,要学会伏低做小……”

    “他知道。”

    叶思北打断叶领的话,黄桂芬赶紧开口:“说什么大道理,赶紧吃饭吧。”

    黄桂芬把招呼大家坐下,自己还在忙活,叶领觉得热,先去换一件衣服,真正坐下的,也就是叶思北和叶念文两人。

    叶念文满脸好奇打探:“姐,你今天怎么来了?”

    “你今天去医院了?”

    叶思北直接询问,叶念文面上一僵,不等他撒谎,叶思北便揭穿:“我今天在医院遇见你了,为什么给那些警察发烟?”

    叶念文似乎是觉得尴尬了,他笑容有些勉强,凑到叶思北面前,小声开口:“我这是拉案源。”

    叶思北舀汤,叶念文认真给叶思北解释:“这些警察每天接案子,认识很多需要律师的人,要他们肯把这些受害人介绍给我,我不就有案源了吗?”

    “那你怎么不在派出所守着?”叶思北把碗放在桌面,面上看不出半点情绪,叶念文赶紧接话:“我就是在派出所守着的呀,突然听见说有案子,把刑警队的人调了过去,我就跟着,后来跟丢了,我就想啊,大案要有受害人肯定要去医院,我跑人民医院去了,找了好久,就看三警察守在一间房门口,那地方离妇科检查不远,我估计,是个□□案。”

    叶思北手上一抖,汤泼在了手上。

    叶念文从旁边抓了纸,把碗取过来:“姐你小心点。”

    “你看到当事人了吗?”

    叶思北拿着纸擦手,不敢抬头,叶念文耸耸肩:“没,不然今晚我可就要办案子,不回来了。”

    “这种案子最讲时间,”叶念文给叶思北舀汤,“晚一点,破案难度就高一大截。”

    叶思北低着头,吹了一口汤:“这种案子,很难赢吗?”

    “姐,你想,”叶念文见叶思北问了一个专业问题,他终于有了卖弄机会,赶紧坐正看向她,立起两根指头,“□□成立两个要件是什么?”

    叶念文按下一根手指头:“第一,要证明有客观事实发生吧?也就是,我们得证明,确定人a和确定的人b发生了确定的sex关系。这个我们可以通过一些生物学证据证明,还是比较容易的。”

    叶思北点头。

    “但难的是第二,”叶念文又按下一根手指,“女方要怎么证明,她不是自愿的?你说女方身上有伤痕,说不定是特殊癖好呢?有录像,说不定是cosplay仙人跳呢?所以需要很强的一个证据链去证明这件事。而这个过程里,那些王八蛋为了证明女方是自愿的,经常会泼一些很恶心的污水给女方,什么主动勾引啦,本来就是情侣之类的。这些会对女方名誉造成很大影响,很多时候都撑不到起诉就崩溃了。”

    叶思北听着叶念文的话,那些话都对应成她过去一个个新闻上听过的场景,只是那些场景的主人公,都变成了她。

    心里尚存的一丝星火悄然湮灭,她低着头,听着叶念文叹息:“所以我说呀,这种案子,告与不告,对于受害者都是惩罚,还不如就当没发生过,闭眼忘了算了。”

    叶思北没说话,叶领换好了衣服出来,叫黄桂芬坐下。

    晚饭开始,一家人吃吃喝喝,看上去温馨又欢快。

    每个人都背负着各自的面具,似乎人间就再无苦难。

    而这时候,林枫正和她的队长张勇一起坐在路边小店吃饭。

    正值下班高峰期,小店里人多,两人只能坐在门口小桌,一人一碗面,外加两块卤豆腐。

    林枫坐着不动,张勇到吃得十分畅快,吃几口看一下对面的汽车行。

    他的车早上从城郊回来时划了轮胎,现在终于有时间修理。

    替他修车的是个极为年轻的男人,名叫秦南,是这个店的老板,修车手艺非凡,价格公道,不爱说话,张勇经常来这里修车洗车,和他还算熟悉。

    张勇看他补好轮胎,开始洗车,他欣赏着自己脏得看不出颜色的车一点点变得闪亮,心里正开心着,就听见林枫突然出声:“我觉得这案子得立案。”

    张勇被她吓了一跳,回头看她:“姑奶奶,您能别突然诈尸吗?”

    “今天情况你也看见了,”林枫紧皱着眉头,“当事人状态明显不对,检查报告也显示……”

    “显示什么?”

    张勇打断她,林枫愣住,张勇放下手里筷子,看着自己这位正义感爆棚的徒弟:“林枫啊,你记住,干咱们这行别做有罪推定,不然容易冤枉人。你觉得她不对劲儿,那除了你觉得,有任何证据吗?”

    “其他刑事案件是否立案,是否撤诉,从出警那一刻开始是咱们决定,但是这个罪不一样,”因为人多,张勇不好说得太明显,“当事人意志是非常重要的定案标准,现在当事人不说话,你凭什么认定?”

    张勇说着,用手往林枫眼睛方向虚虚一指:“你那双绿豆眼?”

    “可是队长,她那个情况……”

    “她那个情况有很多种可能,”张勇看了一眼快冷掉的面,“案子这么多你盯着这一个,是不是工作量不饱和?”

    说着,张勇看见自己的车洗得差不多,又吃了两口,看见林枫还不动手,皱起眉头:“你还吃不吃啊?”

    “不吃。”

    林枫站起身来,似乎是在生气:“我回去了。”

    “唉,我车修好了,我送你?”

    “不用。”

    林枫没给张勇拒绝的机会,直接到路边打车离开。

    张勇暗骂了一声“小丫头片子”,喝了几口汤,微信付款后,和老板打了声招呼,就回到车边。

    车已经彻底擦干了,秦南看他走过来,看了一眼车轮,提醒他:“你车轮已经磨得很薄了,下次再划就直接换胎吧,要不要我提前给你定一个?”

    “定呗,多少钱?”

    “给你打个折,900.”

    “行,开单吧。”

    说着,张勇就靠着车扫了店面旁边的收款码,秦南到柜台去给他开收据,张勇听着店里响起的“收款900元”的机械女音,环胸靠着车,扫了一眼旁边摆好的车轮。

    他突然想起什么,转头看向秦南:“老秦。”

    “嗯?”

    “你对轮胎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