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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服下去,体内并没有什么变化。
心知药效还未发挥作用,卫檀生没有着急,将药抄入袖口,拎起食盒,走出了厨房,行走间,裙摆好似在脚下绵延成柏绿色的松涛,泛着粼粼的金光。
他走进内室的时候,惜翠正在望着一只铜刻梅花的香炉出神。
卫檀生将内室收拾得极为素雅,镂空木窗中漏了细细碎碎的日光,桌上摆了只青玉缠枝莲纹瓶,瓶中插了几枝新剪的桃花。榻上搁了卷佛经,想来是他平日里经常倚着榻翻阅。
这院子里只有一个婆子在伺候着,妙有的衣物也由他一手打理。
刚刚她见妙有梳着双髻,系着血牙色的缯带,衣裙整洁。虽然常年在外,肌肤晒得有些黑,但健康而活泼,养护得极好,笑起来眉眼弯如新月。
这其中,少不得有他的心思。
她没能尽到的责任,卫檀生一一地都替她做了。当年空山寺清俊出尘的少年僧人,不知何时已经长成了一位温和且耐心的慈父。
正出神间,“女人”拎着食盒,站到她面前,笑意盈盈的,鬓角的禅杖发簪也在轻轻摇晃,“叫兰姐姐久等了。”
看着眼前环姿艳逸,美目流盼的“女人”,惜翠这才猛地回过神来,一时间,心乱如麻,没想明白为什么卫檀生怎么好端端地又打扮成了现在这幅模样。
胡思乱想间,惜翠思绪忍不住又再度跑偏。
难道说,女装真的只有一次和无数次区别?
“女人”望着她微微笑,也不在意她的愣神,将食盒搁在桌上,打开了食盒,又在她身旁坐下,行坐间,裙摆袍袖翻飞,掠起一阵檀香香风。
“这食盒中装了点儿豆沙小团子,兰姐姐不如尝尝看?”
惜翠对上他目光,从他脸上根本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不太明白卫檀生究竟要做什么,她姑且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食盒中整整齐齐地摆着一圈豆沙小团子,圆嘟嘟的,白净可人。
拿起筷箸,惜翠夹了一个红豆小团子送入口中,咬开面皮,和她想象的一样,豆沙馅确实又糯又甜。
“女人”安静地望着她吃,好像在想些什么,但就在她搁下筷子时,她却好似不经意间发现了什么似的,惊讶地问,“兰姐姐,你这腕子上是怎么回事?”
惜翠顺着她目光看去,她指的正是她手腕上还没完全消退的红疹子。
还没等她开口,“女人”又扬唇笑了笑,纤长的眼睫如扇,绀青的眼明亮,笑意和煦,“我差点忘了,方才听妙有说,兰姐姐初来杭州有些水土不服。我记得这儿是备了些药膏的,我帮姐姐找找。”
“姐姐可抹了药了?”“女人”关切地问道,“我来替姐姐抹点儿药罢。”紧跟着,便走到了一方黄梨木的矮柜前,拉开抽屉,仔细地翻了翻,总算找出了贝壳样的一小盒药膏。
“女人”一手拿着软膏走回来,一手就要去掀她的衣袖。
指尖相触,烫得惊人。
惜翠眉心一跳,莫名有些紧张,攥起手指想往回缩,“不必麻烦娘子了,我自己来就好。”
女人察觉出她的意图,比她更快一步,拉住了她的手,气若幽兰地笑道,“兰姐姐,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惜翠面色泛红还要硬撑着的模样,像是极大地愉悦了“她”。
“女人”轻轻笑道,“我姐妹二人,你紧张什么?”
惜翠:......
“女人”的五指,骨节分明,手掌大得足以将她的手整个包裹住。“她”指甲修整得整洁,轻轻一撬,就揭开盒盖,露出了其中白色的药膏。
指腹慢条斯理地在药膏上按了按,沾满了,这才落在惜翠手臂上,缓缓地在肌肤上揉捏起来,动作轻柔得如同落在了肌肤上的雨点。
“她”眉眼细而长,垂头动作时耳珰作响,指尖所抚过之处,疼痛之中更多了两分奇异的酥麻。陌生又熟悉的感觉像一个浪头打过来,惜翠一个哆嗦,手指攥得更紧。
察觉到自己这久违的生理反应,惜翠更觉羞耻绝望。某种意义上而言,这还是她第一次真正和异性肌肤相亲。偏偏卫檀生的神情看上去分外认真,低着眉敛着眼,倒像是她想得太多。
“女人”的指腹搓揉着她臂弯处微微凹陷的小窝,抹完手臂上的药膏,再往上走,却被堆叠着的袖摆挡住了。“她”抬眼笑道,“兰姐姐,这么抹药太麻烦了,不若你先将上衣脱了,我帮你好好地搽一搽。”
“她”手往下一滑,腾出另一只手就要解她的衣襟。
惜翠侧了侧身,再一次挣扎:“我自己来就好。”
“兰姐姐一人抹药多不方便。”
“她”眉眼弯弯地笑,附身压了过来,将惜翠整个人都环在了怀中,“后背若是想抹药,也擦不上。不如让妹妹代劳?”
那尾音像一把小银钩一样,钩着人心悠悠荡荡。
实际上,“女人”自己也不好受,药效已经开始发挥作用了,他小腹紧绷得厉害。卫檀生绀青色的眼染上了深重的颜色,低眉注视着身下人的时候,努力抑制住不将其推到在地的冲动,袖摆内的指尖也因为忍耐在发颤。
那黄宜春的嗓音又在耳畔响起,“丽娘可是哭着直求我饶了她的性命呢。”
旷了六年,卫檀生眼前却好像浮现出女人面色绯红,眼中泛着水润的光泽,哭着缠上来叫檀奴的模样,单是想象,就让他不住地轻颤。
卫檀生定了定心神,再度看去,不过却倒是听了她的话,松开了她。
“兰姐姐若不愿意,我也不勉强了。”“她”坐直了身子,笑道,“不过我有一事想请姐姐帮忙。”
卫檀生让步,惜翠松了口气,却还没放松下来:“什么事?”
“倒不是什么要紧事,姐姐先答应我。”
虽然心里清楚这小变态拜托她的准没好事,但惜翠到底有些心虚,只好尽量保持冷静和这小变态演戏,“有什么事,还请娘子直言。”
卫檀生他靠得太近,惜翠往后退了一步,嗓音不知怎么回事,也有些哑,脸上温度不自觉地一路攀升,眼神也有些飘忽,“娘子不先说明,我不好答应。”
女人瞥了她一眼,另外从袖中摸出另一只小盒子,塞到她手中,再一抬眸时,眼中竟有些可怜的意味,“不瞒姐姐,方才帮姐姐上药时,我却是想到了自己身上一些难以启齿的旧疾。”
“这旧疾原是我心中的隐痛,不愿让旁人知晓。但姐姐和其他人不同,不知怎么地,我一见兰姐姐,就像认识了好几年一般,见之便心生欢喜,更兼有几分孺慕之情。”
“这病困扰我数年,也憋在我心中许久了,如今,我只想要向姐姐好好倾诉一番。”
“女人”眼睫颤了颤,轻声说,“我虽是女子,自幼身上却和旁人有些不同。”
“她”拉过她的手,落在了自己结实平坦的胸膛前,“别的娘子们有的,偏我没有。”
手腕微扭,又附在了她衣襟上,“像姐姐有,我就没有。”
“也因这个毛病,我从小便被人瞧不起,这些年来,没少被别人笑话,说我不像个女人。”
女人仰头看着她,一脸无辜,那双眼中像是盛开了一朵佛头青牡丹,艳丽又动人。
惜翠:“......”
到了这个份上,惜翠终于清醒过来。她的马甲早在卫檀生面前已经掉了个干干净净。
“卫......”
“卫什么?”卫檀生眉眼弯弯地问。
对上卫檀生的目光,惜翠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骑虎难下,也终于明白过来他为什么要打扮成这幅模样。她自己套上了“孔兰”的马甲,他便一口咬死了她就是“孔兰”。
倘若她真的是“孔兰”,按常理而言,与卫家非亲非故,是不可能知道卫家其实没有“卫淑”这号人物的。再加上,她一共也没见到卫檀生几面,更不应该看出“卫淑”实则为卫檀生假扮。
嗓子眼里的话哽了半天,惜翠还是没能念出来那个名字。卫檀生这小变态,他明摆着是故意吃准了这一点。
“姐姐。”
“女人”见她没答话,伸手摸向自己的裙带,无辜地扬唇继续笑道,“我还一件事没同你说。”
“那就是,别人没有的,偏偏我就有。”
“我也瞧了大夫,大夫给我开了个药方子,让我每日都往这儿,抹些药膏。”
花结带子轻轻一晃,女人裙摆微扬,“刚刚我帮姐姐抹了药,礼尚往来,姐姐也帮我抹个药吧。”
“姐姐你看。”卫檀生眼睫微微颤着,轻轻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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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脊背撞上桌案,食盒跌落,盒中的豆沙小团子随之散落了一地。
“女人”顺势跨坐在她身上,垂着眼睫,有几分可怜,但手上动作却一点儿也不显可怜。将唇瓣附在她脖颈前,卫檀生低声道,“你当真不愿帮我也抹些药吗?”
“翠翠?”
后半截话使得惜翠睁大了眼,青年吻上她脖颈,扣住了她的手腕,“翠翠,你当真不愿帮帮我?”
“卫......卫檀生......”这个时候再捂着马甲已经没了意思,惜翠脑中一空,下意识地往后躲了躲,艰难地说,“你先起来再说。”
“翠翠。”
他不管,也不听,只垂下纤长的眼睫,抬起她下颌,附唇吻了下来。
整整旷了六年的身子,如同干燥的枯木,沾了火星,火舌霎时间席卷而来,熊熊烈火将他烧得吐息一声比一声沉重。那火越烧越旺,越烧越旺,青年的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移开唇,咬着她下颌,头抵在她肩窝里,那火摧枯拉朽般地滚滚而过。
突然之间,惜翠愣住了。
他俩裙角相叠,他的任何反应,她都能感觉得清清楚楚。“女人”全身紧绷,眼中茫然的模样,提醒着一个再明显不过的事实。不过一个吻,他就缴械投降了。卫檀生愣了一愣,似乎也没想到会发生眼下的情况。
昔日刘大夫的评判再一次在脑中回旋,对上女人错愕的目光,大眼瞪小眼的尴尬中,卫檀生旋即又回过神来,掩饰性地低下眼,唇瓣抿作锋锐的一线,强硬地拉了她的手,再度低眉亲了下去,决心挽回这受挫的自尊心。
惜翠往后仰了仰身子,也按住了他的手,“卫檀生。”
她嗓音有点儿发颤,“你要不要先缓缓?”
青年去亲她的手,“不要。”
他可以。至少,也比那所谓的季郎君要厉害得多。
好像有暗火一路燎到了嗓子眼里,“女人”低喘了一声,眼中泛起一阵水光,“她”体内像是窝了一团的火,难受得像是快要炸出一蓬蓬的火星。被他十指交缠握着手按着,惜翠闭上眼,脸上烧得一片红,胳膊都在打颤,根本不敢低头去看他。
“翠翠,我是不是比那季郎君要......厉害得多?”“女人”双眼像是漫上了雨雾的湖面,朦朦胧胧,“她”抵着她肩头,眼角发红,嗓音也颤巍巍的。
惜翠面色通红,别过头深吸了一口气,却嗅到了屋里的旃檀香气,腿好像都软了。
她明明是记得这小变态肾不好,这两次总该够了。但再看卫檀生,他眼里却不像已经满足的模样,在这目光之下,惜翠“蹭”地冒出一阵不详的预感,也来不及多想,慌忙地站起身。
“我......我去找妙有。”
一起身,膝窝又是一软,惜翠脸上火辣辣的,踩着裙子跌跌撞撞地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