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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鸡蛋羹和白面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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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闫晓月挪动着僵硬的双腿回到家,还没放下手里的包,闫妈妈就抱着宝贝儿子问:“你又上哪儿去了?人家美玲早回来了,你是不想回来看(kan一声)你弟弟吧!真是能拖就拖!”

    闫晓月又冷又饿,她气呼呼地说:“是,我就是不想回来,不想看小孩儿!”“你出去上了两天学,你反了天了!”闫妈妈顺手拿起扫炕笤帚就朝闫晓月扔去,晓月一侧身,笤帚擦着肩膀飞了过去砸在了门上。

    晓月强忍着即将出眶的眼泪扭身开门往外走,身后传来闫妈的喊声“你又死哪儿去呀?”和弟弟尖锐的哭声。晓月头也没回就出了院门,依稀还能听见闫妈妈在那儿哄孩子:“宝宝不怕,宝宝乖。”

    晓月低着头,不知道该去哪儿,闫妈妈刚才那句“又死哪儿去了”一直萦绕在耳边,晓月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弟弟出生,妈妈就像变了个人,以前挨骂还有时有晌,现在动不动就挨骂。越想越难过,一边走一边掉眼泪。差点和迎面而来的美玲撞上,美玲扶住晓月问:“你咋回来的?今天我们到路口的时候没有看到你和孙小丽,人司机说不能等,可着急死我们了,你俩到底咋回来的?”

    “我们坐了个三轮车,我妈说让我死在外边!呜呜呜呜呜,”晓月嚎啕大哭。美玲让晓月和她回家,晓月觉得丢人,不想去,美玲想了想就提议一起去大队戏台子旁边的耳房里呆会儿。

    戏台子和耳房之间的那道门在暑假时不知道被哪个调皮孩子偷偷撬了锁,假期快结束时赵海燕领着她们几个从戏台子穿进来一回,里面空荡荡的,只有几张旧桌子和旧板凳。

    两个人爬上戏台子,才发现那道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修好了,上面挂着一把大锁。美玲过去推了推,锁头依然稳稳地挂着。

    美玲在戏台上找了两块砖头,陪着晓月在乐队窝着的角落里坐了一会儿。晓月的肚子开始咕咕叫,美玲想起来自己口袋里还装着半截玉米,掏出来递给晓月。玉米冷冰冰的,但晓月是真饿了,中午没吃饭,赶回家也没吃上饭,现在也顾不上冷,坐在这个窝风的角落里把半截玉米啃了个精光。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美玲说:“咱们回家吧。”像以前一样,美玲先从戏台子上跳了下来,晓月像爬上戏台一样,反转身,两手扒着戏台边缘,一条腿先慢慢伸下去,探到上来时的那摞砖头,然后再另一条腿伸下来,再放开两手。以前,这个时候美玲肯定会边笑得前仰后合边伸手扶晓月,今天她只默默地把晓月扶下来。没有笑她这弱了吧唧的样儿。

    到家了,美玲拐进前面的巷子回自己家,晓月推开自家的栅栏院门,院子里静悄悄的,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做足挨打的准备,推开屋门走进去。

    没有预期的笤帚疙瘩,也没有叫骂声,妈妈见她进来,说了句“还以为你不回来了!”晓月心想,我真的不想回来,要是有地方去我肯定不回来了,学校应该半年放一次假才好。“就你硬气,不是还得回来,饭在锅里,快去吃饭吧!”

    弟弟飞跃因为妈妈的这句话醒了过了,又哇哇地哭,“哎呦,宝宝醒了,饿了吧,来,妈先把个尿……”“晓月,快点,把你弟的鸡蛋羹先端过来。”

    刚接开锅的晓月,看着那碗鸡蛋羹,口水都要流下来了,没有弟弟前,家里从不蒸鸡蛋羹,有了弟弟,倒是经常蒸了,可是她只有看的份儿,没有吃的份儿。上次她吃过一点弟弟吃剩的,可好吃了,滑滑的,香香的,和美玲描述的一模一样。

    今天的晓月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她把那碗鸡蛋羹舀出一大勺,直接放到嘴里,咕咚吞了下去,然后把碗的端到炕沿边,重重地放下。

    闫妈妈抬手拍了晓月一巴掌,闫晓月捂着被打的肩膀,恶狠狠地说:“天天都是你的宝宝,你的宝宝,就是因为他,我姐姐才没学上,就是因为他家里才没有白面馍吃,还说是因为供我上学家里才没钱的,骗谁呢?我一个月最多才花35块钱,你当我不知道啊,刚我都听美玲说了,你的宝宝一下子就交了人家2000块(超生罚款),都够我和我姐上好几年初中了!”

    她边说边打开回来时扔在地上的包,从包里扯出那几个中午打回来的白面馍,又扯出姐姐寄回来的那个包裹。继续说:“我姐还给你们买衣服、买玩具,值当的吗?非得让我误车也要打饭,还说我在学校吃得好,能吃上白面馍馍,你还天天给他吃鸡蛋呢,我和我姐吃过吗?2000块不知道能买多少白面馍馍了!偏心眼!”

    啪!一声响亮的耳光打在了晓月的脸上,“2000块花你弟弟身上怎么啦?没有你弟弟将来给你撑门户,你嫁人也硬气不了!以前觉得你是个好的,现在看来,比你姐还不是个东西!你姐还惦记着给家里买东西,你除了知道花钱还知道干什么?供你上学容易吗?”

    “打吧,你打死我好了!反正我也不想活了!”晓月盯着妈妈吼了起来。

    “哎呦,谁又惹着我二丫头了,还不想活了,来,让爸爸看看这是咋啦!”闫爸爸推门进来,一把揽过晓月。

    闫爸爸看着二女儿脸上清晰的红印子,懦弱地说了句:“你又打孩子干啥?都这么大的女儿了,你老打她们干啥?”“干啥?我生我养的,我还不能打了,是不?就你疼闺女,就你会做好人!~~~”闫妈妈就像一只急眼的公鸡,冲着闫爸爸就开骂。

    晓月多希望爸爸硬气一回,可是又觉得不可能,果不其然,闫爸爸只叹了口气,带着晓月离开这屋,到了东间没有烧炕的屋里。

    像变戏法一样,从兜里拿出一根油汪汪的麻花,“来,别哭了,你看爸给你买了啥,就这一根,咱不给她们吃。”现在,美味的麻花也引不起晓月的食欲,她心中怒火从烧,一把拨开递过来的麻花,“给你儿子吃去吧!”

    “二闺女呀,你妈也是着急,主要是爸挣不来钱,你弟弟身体也不好,你妈就着急,你看以前你姐和你妈打架的时候你不常劝着吗?现在怎么也和你妈杠上了。来,把麻花吃了,爸知道你饿一天了。”

    闫爸爸又巴拉巴拉地和二女儿念叨了好久,念叨家里的不容易,念叨这次因为生儿子被罚的款,念叨这些罚款都是挖金子攒的,念叨一定不能让晓月和明月一样辍学……不知道念叨了多久,久到晓月把麻花吃完,在这条冷炕上迷糊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