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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明子就算再蠢也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他眼神里闪过惊惧,却还是强行压下了面上的愕然之色,想要做出一副淡然的模样。
然而和向明子不同,宫喻瑾在发现了陆鬼臼的异样之后,却是当机立断的减缓为了速度,同陆鬼臼和向明子之间拉开了距离。
陆鬼臼并没有去管跟在他后面的宫喻瑾,而是死死的跟着向明子,却又故意的没有超过他。
向明子只觉的后背发凉,他耳旁隐约可以听到不远处传来的破空声,那声音犹如追命一般,扰的向明子心神有些混乱。
向明子虽然天赋极高,却还不过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他也并未像陆鬼臼那般,被张京墨扔到幽洞之类的锻炼心性击杀灵兽。所以在面对步步紧逼的陆鬼臼时,未免会露出一两分怯意。
这就是这两分怯意,却成了陆鬼臼折磨他的最好办法。
甩不掉,甩不掉,怎么都甩不掉,被扰乱了心神的向明子已经不顾自己的灵气还有多少,只是埋头朝前冲去,想要甩掉身后紧紧跟着他的陆鬼臼。
然而陆鬼臼却犹如跗骨之蛆一般,死死的粘着向明子,甚至在他加速之时,还在他耳畔发出一声轻笑。那轻轻的笑声,刺的向明子耳膜生疼,他觉的自己心中仿佛腾起了一簇灭不掉的火焰,那火焰烧的他头脑混沌,简直恨不得扭过身去冲着陆鬼臼的身上就刺上一剑。
好在仅剩的理智阻止了向明子,他瞪着因为愤怒而有些发红的眼睛,继续向上飞去。
陆鬼臼的声音,却清晰的传了过来,他道:“向明子向师兄,你不会告诉我,就就剩这点本事了?”
向明子咬着牙却是不回话,只是向前的速度又加快了。
陆鬼臼看着心中好笑,这向明子果真是天骄之子,平日里肯定从未受过一点气,被他这么故意激怒,竟像是忘记了如此使用灵气极易耗尽的问题。陆鬼臼自然也不会说破,只是又故意笑了笑,继续跟在了向明子身后。
陆鬼臼和向明子在超过了第二块巨石的高度后,很快便达到了第三块巨石的位置,然而他们两人都没有要去夺第三块巨石上的竹筹的意思,反而是看都不看,便朝着更高处的竹筹飞了过去。
反倒是一直跟在两人身后的宫喻瑾捡了便宜,他取到了第三块竹筹后,也不看上面的数字变揣进了怀中,又朝着第四块巨石的位置瞧了几眼,似乎在估量自己接下来的行动。
其实无论向明子和陆鬼臼两人谁第一谁第二,都对宫喻瑾没有了影响,因为他不可能超过那两人,最好的结果也无非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勉强拿个第二名罢了。
宫喻瑾一番衡量之后,还是决定朝着第四块巨石所在之处搏上一搏,毕竟他有竹筹在手,不像向明子和陆鬼臼那般都是死斗。
陆鬼臼和向明子两人过了第三块巨石,之后的速度稍有减缓,到了第三块巨石后,其实两人便已经可以感觉到十分明显的阻力,只不过这阻力却如蛛丝一般,稍微用力,便破开了。
眼见第四块巨石的位置就在眼前,向明子竟同遇到第三块巨石那般,不看一眼,便直接飞了过去。看来,他和陆鬼臼的目标倒是一致——便是他们头顶,那渺茫如星辰般的头筹。
陆鬼臼此时也不打算和向明子斗上一斗,因为每一分的灵力都是珍贵的,他没有夺筹的经验,所有也不知道那头筹离他们到底有多远。但是想来他的师伯百凌霄既然能做到,他应该也能做到吧。
带着这样的想法,陆鬼臼暂时熄了对向明子动手的念头。
但反观向明子,却没有陆鬼臼那般轻松了,他虽此时尚有余力,可身后紧紧跟着他的陆鬼臼却让他根本无法将所有注意力放到头筹之上。
陆鬼臼就好似一只在他身边的毒蛇,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伸出尖牙,重重的咬他一口。
若说之前向明子对陆鬼臼的厌恶之情,还只是因为他师父日日的灌输,那现在的他,可就是真的有些恨陆鬼臼了。
陆鬼臼若是知道向明子恨他,恐怕会高兴的大笑几声,他跟在向明子身后,口中时不时的冒出些带着恶意的话,时而问向明子若是死了想要埋在哪里,时而问他可还有什么未了的遗愿。总之怎么惹人厌烦,陆鬼臼就怎么来。
向明子被扰的不厌其烦,几次都差点对陆鬼臼动手,但对于头筹的渴望,却是压抑住了他的愤怒,他几乎快要咬碎一口牙,在心中不断的发誓,待他取到头筹,便是陆鬼臼葬身谷底之日。
此时陆鬼臼望向地面,已经看不清楚地面的景物了,只能看到一片茫茫绿色。
而宫喻瑾却没有再跟来了,他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到达了第四块巨石所在的位置,取得了头筹之后,便直接跌落了下去。
他倒也没有捏碎木牌,他很想在这里看看,到底是向明子拿了那头筹,还是由陆鬼臼夺了去。
一直在地面等待的月儿,看到她的师兄从空中掉了下来,便急忙上前接住了宫喻瑾,开口问道:“师兄,你还好吧?那陆鬼臼和向明子到底什么情况?”
宫喻瑾脸色惨白,眼神却是平静的,他说:“陆鬼臼,修为恐怕在向明子之上。”
月儿一愣:“你说什么?”
宫喻瑾微微皱眉,他道:“没想到这次玄武大会,竟是出来这么一个变数。”
月儿道:“所以……你最后一招没能用上?”
宫喻瑾叹息之后,却是微微点了点头,他的确保留了最后的绝招。
月儿道:“哎哎,本来以为,这次师兄你肯定是第一了。”她噘嘴说道。
宫喻瑾却是不语,抬头看向了已经见不到陆鬼臼和向明子身影的天空。在入玄武大会之前,宫喻瑾本来制定了严密的计划,可这计划,却被陆鬼臼这个异数破坏了。
宫喻瑾的确有最后的保留,若这夺筹时只剩下了向明子一人,那他便有七成把握击败向明子,夺得数字最大的头筹。
可陆鬼臼,却莫名其妙的冒了出来,不但冒了出来,还展露出同向明子不相上下的实力。于是这下宫喻瑾只好熄了心思,毕竟他就算干掉了向明子,却还有个陆鬼臼,第一名依旧不属于他。
天意,这便是天意,此时天空已经放晴,没有再继续下那种会将人砸伤的雨,宫喻瑾无力的躺在月儿怀里,叹道:“凌虚派,怕是要变天了。”
月儿一脸懵懂的神色,她不懂那些大道理,只想着出了这玄武大会后,她那娇蛮的姐姐恐怕又要生气了。
说完了宫喻瑾,陆鬼臼和向明子经过了一天的飞行,也终于到了那第五块巨石的位置。
第五块巨石之上的竹筹,写着一个金光闪闪的四十九,在显露出疲惫之色的两人面前,是如此的诱人。
在这块数字如此之大的竹筹面前,向明子动摇了,他已经吃了好几颗灵药,才飞到了这个高度,然而头筹却依旧悬在头顶,犹如一颗永远摘不到的星辰。
他气息微微一顿,便减缓了速度。
高度越高,飞行的难度越大,向明子此时便觉的自己被困在了激流一般,每前进一步都十分的困难,但若是停留在半空中,却是十足的浪费灵气之举,他也并非完全没有头脑,一番估量之下,他便咬牙下了决定。
向明子是下了决定,可陆鬼臼却不打算让他的决定就这么定下,他见向明子有停留之心,便开口道:“向兄这就不行了?”
向明子咬牙道:“我不行了?这千年之内夺得头筹的只有百长老一人,照你这么说,凌虚派内的弟子,岂不是都不行了?”
陆鬼臼毫不客气道:“那是自然。”
向明子没想到陆鬼臼竟是丝毫不在意的承认了,也有些恼火,他道:“你既然这么有种,便别像条狗一样跟在我身后,头筹就在头顶,你自己——啊!”他话语只说到一半,身上便燃起了熊熊大火。原来是陆鬼臼趁着向明子的注意力都在那金色的竹筹之上,索性丢出了一簇指甲大小的火种,奴役那火种悄无声息的扑到了向明子的身上。
几乎是一瞬间,向明子浑身的衣物都被点燃了,他惨叫几声,才用灵力扑灭了火焰。火焰熄灭后,向明子倒是没有受什么伤,只是浑身的衣服都被烧了个精光,还包括身上所有的毛发……
被陆鬼臼忽的这么一烧就算泥人也火了,向明子嘶声道:“陆鬼臼你找死!”便御起从须弥戒里的法器想要攻击陆鬼臼。
陆鬼臼看着向明子这模样,却笑了,他说:“向兄,你倒是和我挺像啊。”
向明子不明所以,却直觉感到了不妙。
果不其然,下一刻,陆鬼臼的手中便出现一块让人觉的十分眼熟的木牌,那木牌还被火焰包裹着,却没有被点燃,而是被陆鬼臼毫不在意的捏在手中,他道:“向兄,看来你真是胸有成竹,那木牌,竟也不放进乾坤袋里,就随手放在怀中,也不怕丢了去。”他说完便大笑起来。
向明子瞬间脸色发青。
有哪个修士会在夺筹的时候,先把救命木牌扔掉呢?就算是十七八岁,热血当头,也干不出这种拿自己性命开玩笑的事。
两人丢掉的木牌,均是假货,这也是为什么向明子丝毫不准备剩下一点灵力的缘故——他又没有师妹在地上等着,若是夺得了头筹却灵力耗尽,掉下寒渊摔死,不就是个傻子了么。
向明子脸色铁青,怒道:“你是如何知道我的木牌藏在怀里的?”
陆鬼臼笑道:“我是不知道……但我却知道,你怕死啊。”
只要灵力一耗尽,那本为灵气的须弥戒也无法使用,向明子这样贪生怕死之人,自然是害怕出现戒指无法使用的情况,也就不敢将那救命的木牌,放到这类的收纳法宝之中。
这也就方便了陆鬼臼动手,只要瞬间点燃了向明子身上的衣物,便可快速的找到那木牌,并将木牌取到自己身边。
这下,向明子是真的无法离开了。
向明子此时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他灵气即将耗尽,可站在他对面的陆鬼臼却是脸色如常,甚至到了这里,都没有吃过一枚丹药。
到这时,向明子就算再蠢,也能看出他和陆鬼臼之间,不可逾越的差距了,他嘴唇抖的厉害,好半天才吐出了一句话:“五层中期。”
陆鬼臼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他说:“你本该有更好的前程,可你却跟错了师父,惹了不该惹的人。”
向明子面如土色。
陆鬼臼道:“请上路吧。”他话语落下,周身便燃起了颜色极深的火焰,那火焰还离向明子十分的远,就让他感到了一阵灼热。
向明子见状惨笑道:“你竟然……还有力气使用灵火。”
陆鬼臼却是不再多言,直接御起法器,朝着向明子攻了过去,向明子本就灵气耗尽,指望取了竹筹之后,用木牌离开玄武大会,却不想遇到陆鬼臼如此出其不意的一招,彻底的断了他的后路。
在陆鬼臼的攻势下,向明子极为狼狈的躲闪着,他现在浑身赤丨裸,就像一只白皮猴,脸上只余绝望之色。
向明子不想死,他是天骄之子,还有这大好的人生,整个派内都夸他是天才……甚至于掌门,对了,掌门!向明子嘶吼狂吼:“掌门救命!掌门救命!!!!”他已经完全不顾了脸面,只求留下性命。
然而就像一开始说的那般,掌门以及长老,并不会干涉玄武大会,向明子声嘶力竭,得到的,却是无声的回应。
有时候沉默就是一种答案了。向明子耗尽了最后一点灵力,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胸口□□了一把火红的剑。
那剑是如此的锋利,也是如此的冰冷,以至于插入胸口之时,向明子感到了一阵彻骨的寒冷,他看到了站在他身前的年轻人,那人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本该英俊柔和的眉眼上,却蒙着一层寒霜,冷漠的像是地狱里的判官。
向明子的胸口有血液溢出,他失掉了力气,像只断了翅膀的鸟儿一般,从天空中直接坠下,他的眼睛依旧大大的睁着,里面是满满的不甘和恐惧。
可惜再怎么不甘心,再怎么害怕,该结束的,都已经结束了。
陆鬼臼在确定向明子没了气息之后,便拔出了剑,看着向明子如同一块石头一般坠了下去。
陆鬼臼甩尽了剑上的鲜血,将剑收起之后,才面无表情的问了句:“鹿书,我可以夺得头筹么?”
鹿书道:“除了你,没有别人了。”
陆鬼臼笑了笑,再次运起灵力,朝着头顶上那颗渺茫的星辰,发起了冲击。
月儿和宫喻瑾在地上的等着最后的答案,他们两人都没有说话,而是将注意力放到了头顶上。果不其然,在半天之后,天空中落下了一物。
月儿一开始还有些奇怪那是什么,一个光秃秃肉呼呼的东西,然而当那物逐渐靠近时,月儿却是无言的移开了目光。
那是向明子的尸体,狼狈的,赤丨裸的尸体。他从月儿和宫喻瑾不远处落下,直直的掉进了那无尽的寒渊之中。
宫喻瑾脸上的表情倒是没有多少变化,他见到月儿露出不忍之色,道:“那么不忍心,把他接过来啊。”
月儿闻言,脸上的怜悯却变成了厌恶,她道:“我才不要,光秃秃的多恶心,反正到时候也有人来收尸,我何必去脏那个手。”
宫喻瑾笑了笑,便不再说什么,他这个师妹说是心硬,见到兔子受伤都能掉眼泪,说是心软,见到死人却能露出一脸厌恶。
月儿很快就忘了那具碍眼的尸体,她道:“师兄,你说那名叫陆鬼臼的,真的能夺到头筹么?”
宫喻瑾淡淡道:“我哪里知道。”
月儿道:“若是他夺了倒也不错,让我们开开眼,看看头筹,到底有何不同。”
宫喻瑾却是不说话,他心中所想之事,比月儿复杂了许多。他想到了向明子会输,却没想到他会死的如此狼狈。
就在二人等待之时,原本阴霾的天空终于放晴了,和煦的阳光照射在山顶之上,天空中甚至挂起了一道绚丽的彩虹。
两人又等了不少时候,在天边的彩虹都快要消逝之时,月儿像是忽的听到了什么,她愣了愣,问道:“师兄,你有没有听到……”
宫喻瑾道:“龙啸。”
他刚说完,那龙啸便越发的明显,月儿仰头望天,片刻后,她看到了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景象。
她看到了一条龙,一条火红的,盘旋在天空中的巨龙,那龙的身体仿佛就是火焰构成,可是无论是那爪子还是胡须,都是如此的栩栩如生——简直就像是一头真正的上古巨兽。
宫喻瑾也看呆了,许久之后,他才从口中硬生生的挤出三个字:“陆!鬼!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