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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京墨哪会不知在他昏迷之时陆鬼臼对他做了些什么!
他之所以完全不在陆鬼臼面前提起此事,就是不想和陆鬼臼撕破最后一层纱,却不想眼前这个由朱凤制成的玩偶,竟事挑明了此事。
见张京墨脸黑如墨,女子又是一声娇笑,却是手一挥——张京墨的面前瞬间便出现了一片光幕。
那光幕之上,呈现出的身影,便是背着张京墨前行的陆鬼臼。
女子道:“瞧瞧,多么感人啊,若是不知道他对你的心思,还以为这是个多好的徒弟呢。”
张京墨听到这里却是再也忍不住了,他怒吼一声:“够了!你到底想怎么样!”
女子见张京墨生气,似乎有些不解,她道:“你这是……在生谁的气?我让你知道你徒弟的真面目?难道你不该高兴?”
张京墨冷冷道:“高兴?我为何要高兴?我的徒弟如何我难道不清楚,还需要别人来告诉我?”
女人面上似笑非笑,显然是并不相信张京墨口中之言,她道:“哦?你知道?”
就在二人说话之际,光幕上的陆鬼臼却是把背在背上的张京墨放到了地上。
陆鬼臼放下张京墨的动作十分的轻柔,好似张京墨是什么珍贵的易碎品,在放下之前,他还先先在雪地之上铺了一层厚厚的皮毛,确保张京墨不会被冻到。
张京墨看着陆鬼臼的动作,冰冷的眼神总算是有了些许的温度。
然而陆鬼臼接下来的动作,却让张京墨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了,只见陆鬼臼从须弥戒里取出灵酒倒入口中,然后一口一口的渡给了张京墨。
张京墨看到这里,眼神闪烁了一下。
女子又道:“这么看来……倒是觉的你们师徒情深啊?”
张京墨冷冷道:“关你屁事。”
许久不曾说话的敖冕也开了口,他道:“诛凤,够了。”
“诛凤?我可不是诛凤。”被敖冕唤作诛凤的女子,眼神里透出冷漠和哀戚,她说:“我不过是她丢下的一个娃娃罢了。”
敖冕瞥眉:“何必?”
诛凤道:“何必?我做的可是好事,什么师徒之情,都是骗人的,我这是让你的恩人早点看清他徒弟到底是什么面目!”
敖冕不赞同道:“他人之事,与你何干。”他看出了张京墨不想看下去,既然如此,旁人又何必多言。
诛凤听到敖冕这话,痴痴的笑了,她说:“我就是想这么做——怎么?你还要替他出头?”
敖冕不再多言,而是扭头看向了光幕之上,只见光幕上的陆鬼臼已经给张京墨喂食了足够的灵酒,可是他却没有放开张京墨,反而轻轻的触碰着张京墨的双唇——那动作,怎么看都不像是师徒之间正常的行为。
敖冕眼神微冷,轻抬右手,射出了一道灵力将那光幕直接击碎了。
但诛凤怎么会让敖冕就这么如愿,她冷笑一声,霎时间,张京墨身旁便又升起了几面光幕。
而光幕之上,陆鬼臼对张京墨的爱慕之情已然是溢于言表。
诛凤见张京墨面沉如水,开口冷嘲:“如何?被你信任的徒儿觊觎,是不是很恶心?”
张京墨面无表情的看像诛凤。
诛凤见张京墨不语,还以为他是被刺激的狠了,她笑道:“你徒儿对你的心思,我已经告诉你了……你又想如何呢?”
敖冕见状,却是微叹一声,当年诛凤也收了个徒弟,也同她的徒弟产生了感情,但这段感情却没有一个完美的结局。
因为一个至今不明的原因,诛凤的徒儿最终背叛了诛凤,将她重伤,让她此生都同飞升仙界无缘。
诛凤到底有多恨她的徒弟,敖冕是不知道的,他只知道,她在击杀了自己的徒儿之后,便寻了一秘处坐化。
之后的事,敖冕就不太清楚了。
光幕上的陆鬼臼,又背起了张京墨,他的面容有些狼狈,但完全可以从那灿烂的笑容里,看出幸福的味道。
诛凤一直在等着张京墨的反应,她觉的张京墨是不知道陆鬼臼对他的情感的,所以也格外的想看到张京墨崩溃愤怒的模样。
但是,让诛凤出乎意料的是,张京墨在看完了这一切后,脸上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除了对她的不满和冷漠之外竟是看不出什么多余的神色。
诛凤似有些不满道:“你不想说些什么?”
张京墨冷冷道:“说什么?”
诛凤道:“你可是看清楚了?你的徒儿……对你怀了那样肮脏的心思……”
张京墨听到这话,终是嘲讽的笑了起来,他道:“肮脏?”
诛凤怒道:“你居然没反应?难道你早就知道了你徒儿的心思?”
若说之前,张京墨还对这上古大能留下的玩偶怀有一丝的敬畏,那么此时此刻,那些敬畏之情早就烟消云散了,他冷冷道:“我和我徒儿的事同你有何关系?他对我是师徒之情也好,男女之情也罢,说到底你不过是个外人,我和我徒儿到底如何,也轮不到你来过问。”
诛凤闻言,表情瞬间有些扭曲。
张京墨又冷笑道:“没有露出你想看的表情,还真是对不住了。”
诛凤听着张京墨嘲讽的话语,几乎要咬碎一口牙,她的遭遇让她根本无无法再次相信师徒之间的爱情,而张京墨和陆鬼臼本是男子,张京墨又对陆鬼臼的感情一无所知,按理说若是她将陆鬼臼的感情暴露在张京墨的面前,本该是看到一幕师徒反目的好戏……
可是事情的发展却超出了诛凤的预料,张京墨不但没有露出羞愤之色,甚至于脸上是一片的冷漠,看向她的眼神中全是蔑视和嘲讽,这些反应都好似一个巴掌,重重的打到了诛凤的脸上。
诛凤气的浑身发抖,她说:“为什么……”
张京墨并不知眼前之人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也能看出她的精神状态极差,他扭头看向敖冕,却见敖冕缓缓的摇了摇头,低叹道了声:“不必和她计较。”
诛凤的玩偶到底不是诛凤,就像他其实也不是敖冕一样,他们不过是世间的一抹幻影,一只留下的玩偶罢了。
但她却没有敖冕那么幸运,没能从诛凤对她的影响中走出来……
张京墨不欲和诛凤多做计较,他扭头对着敖冕道:“陆鬼臼不会出事吧?”
敖冕淡淡道:“不会。”诛凤其实性格不错,直到被她最信任的人从身后捅了最深最狠的一刀,才性情大变,想来不会对人刻意刁难。
但诛凤不会,被诛凤留下的玩偶却不一定了,她死死的瞪着张京墨,就好似和张京墨有血海深仇一般。
张京墨只当做没有看见,一个字都懒得同她说。
光幕上的画面还在继续,但上面的内容均都是张京墨所知晓的,他看着陆鬼臼背着他一点点的往前挪动,好像一直年迈的乌龟。
诛凤道:“我要杀你,不过是举手的事。”
张京墨这才将目光移到诛凤身上,他上下扫视了诛凤一番,才从口里敷衍的吐出一个哦字。
诛凤目光幽幽的看着张京墨,许久后,才道了声:“我好恨。”
张京墨并不知诛凤这一句我好恨是针对谁,但想来也是和他没有什么关系的。
果不其然,敖冕接下了话,他说:“已经过去万年,你该走出来了。”
诛凤缓缓的摇头,冷冷道:“走出来?我如何走出来?”她说着,竟是伸手破开了自己的身体,让张京墨和敖冕都没有想到的是,她身体之内居然全是头发,破开一点,便可以看到里面密密麻麻的黑色发丝,乍看上去,很有几分渗人。
诛凤道:“你可知她做出我的时候,想的便是她的那个逆徒,我灵魂由恨织成——你要我走出来,你且告诉我,我该如何走出来?”
敖冕面无表情:“只有不想走,没有走不出来。”
诛凤闻言脸上又是一阵扭曲。
敖冕道:“当年诛凤被伤到之后,本有机会将身体复原,但是她,将这个机会让给她的徒弟。”
诛凤闻言眼神里溢出无法言喻的哀伤。
敖冕道:“他活了,她死了。”
诛凤道:“别说了!”
敖冕道:“你不过是个玩偶,难道还想代替她么?亦或者——”他停顿片刻后,才又说了出来,“你也爱上了他?”
诛凤尖声道:“住口!”
敖冕道:“可惜,诛凤死了,她的徒弟也死了,你只能活在记忆里。”
字字诛心!诛凤听着敖冕的话,浑身都颤抖起来,她眼神里流露的怨毒让人格外的惊心,张京墨见状,微微瞥眉——陆鬼臼还在这诛凤的手里,也不知为何敖冕要这么刺激她。
敖冕自然是知道张京墨在担心什么,他淡淡的说了句:“她不过是把钥匙,陆鬼臼如何,不是她能控制的。”
诛凤气的浑身发抖,却无力反驳敖冕的一个字,她说:“你们会后悔的。”
张京墨和敖冕都没有说话。
诛凤又道了声:“你们都会后悔的!”她说完这话,全身竟是直接炸开,炸出的发丝猛地朝着张京墨和敖冕扑了过来,敖冕上前一步挡在了张京墨面前,将发丝一一拦下。
张京墨没想到这诛凤话没说到两句,居然就自爆了,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
倒是敖冕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一切,他淡淡道:“她该走了。”
张京墨道:“你知道她会是这样的反应?”
敖冕并不回答,只是捏住一缕发丝,陷入了沉默中。
时隔上万年,沧海桑田世事变迁,能见到旧人本该是乐事,但显然这并不是一次太愉快的会面。
敖冕将那缕发丝收到了怀中,然后说了句:“等吧。”
这句等吧,自是指的等待陆鬼臼。
张京墨席地而坐,将灵力向地下探去,却感觉不到陆鬼臼的一丝气息,他似有些焦虑,伸手在地面之上轻轻摩挲。
敖冕见状道了句:“你早就知道了?”——自是指的刚才那事。
张京墨沉吟片刻,慢慢的点了点头。
敖冕道:“不反感?”
张京墨闻言沉默了许久,才又缓缓的摇了摇头,他并不想同陆鬼臼走到那一步。
敖冕道:“为何?”
张京墨听到这句为何,叹了口气:“亲手养大的,哪有那么舍得。”
敖冕听到张京墨的答案,眼睛在张京墨身上上下扫视了一番,然后说出了一句让张京墨十分诧异的话,他说:“这不像你。”
张京墨道:“那怎么才像我?”
敖冕道:“心外无物。”
张京墨倒也没想到能在敖冕这里听到这样一句评语,他道:“我倒也想。”
敖冕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但到底没有把口中的话说出来。
张京墨道:“鬼臼,到底是去了哪里?”
敖冕见张京墨还是如此担心陆鬼臼,轻叹一声,他道:“与其担心他,倒不如祝福他,他既然能入诛凤之墓,就是他的机缘,我看他修为,若是这次没有出意外,那他应该会在地下结丹。”
结丹?张京墨万万没想到在敖冕口中居然听到这么一句话,他再怎么淡定也还是露出了愕然之色,他似有些不信,便又重复了一遍:“结丹?”
敖冕点头:“若我没看错,他已经筑基后期了吧。”
这倒是没错的,张京墨离开那百年间,陆鬼臼日日苦修,修为增长速度已然逆天,但离结丹还有段时间。
这次张京墨带陆鬼臼出来,就是想让陆鬼臼为结丹做准备,却没想到敖冕竟是说陆鬼臼会在地下直接结丹!
张京墨觉的自己的表情僵硬了一下,他道:“……几品丹?”
敖冕道:“陆鬼臼是十品灵台,结的自然是最好的十转灵丹。”他这话说的轻飘飘的,好似十转灵丹轻轻松松就能结成一般。
张京墨整个人都不好了,原本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情再次如同沸水一般翻滚了起来,他道:“我什么都没准备……陆鬼臼更是什么都没准备,他戒指里的灵石灵药也都消耗的差不多,没有人在旁边护法,怎么可能结成十转灵丹?!”
他准备了这么久,若是因为这个意外导致陆鬼臼结丹不成功,无论如何他都不能接受。
敖冕闻言,却是淡淡道:“在这里,还需要什么灵石灵药……你太紧张了。”
张京墨心道他能不紧张么?若是这一次失败,那岂不是一切都要重来,十转灵丹对他和陆鬼臼而言都太过重要,重要的不能容忍一点闪失。
敖冕道:“事已至此,你再紧张也没什么用,倒不如静待他归来,再看看结果。”
除了这个法子,还有别的办法么?张京墨倒也想去寻陆鬼臼,可是这大殿之上,除了他们进来的地方,没有一个出口,他听着敖冕的话,只能勉强按捺住心中的不安,继续修复身上的旧伤。
且道这边的张京墨遭遇了诛凤的刁难,而那边的陆鬼臼,却也没有比张京墨好到哪里去——甚至可以说,他比张京墨的境遇,还要糟糕千百倍。
因为陆鬼臼隔着墙壁看到诛凤给张京墨布下的光幕,看到他的师父,发现了自己对他做的那些龌蹉事。
陆鬼臼在知道诛凤要做什么的时候,便像是被人临头浇下了一盆冰水,冰的他浑身发抖,连脚都要站不住了。
张京墨背对着陆鬼臼,陆鬼臼看不到他脸上的神色,但诛凤那嘲讽的表情,却让陆鬼臼根本不敢再看下去。
光幕上的场景一点点的还原,陆鬼臼看到光幕上的自己,带着甜蜜的笑容,低下头吻了吻张京墨。
看到了,被看到了——陆鬼臼犹如触电一般,浑身都抖厉害,他哑声道:“怎么办,怎么办……”
鹿书见状,心中少有的生出些许不忍,他说:“你不要太担心,万一你师父……”
他话刚说到这里,便断了,因为他和陆鬼臼都听到了一个声音,那个声音属于张京墨,冷冷的,带着明显的厌恶,张京墨说:“好恶心。”
陆鬼臼瞬间便不抖了,但无论是脸色还是眼神,都如同死了一般。
张京墨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他说:“我竟是收了这么一个徒弟。”
陆鬼臼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到底是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诛凤的脸带着恶意的笑容看向了陆鬼臼,似乎是在告诉他,你瞧瞧,你对你师父龌蹉的心思被知道了。
陆鬼臼整个人都凝固了,他已经听不到其他的声音,脑海里不断的回荡着张京墨的那一句“恶心。”
鹿书看到陆鬼臼的状态有些担忧,他叫了陆鬼臼好几声,才见到陆鬼臼回了神。
鹿书迟疑道:“你,不要太……放在心上,这种事情,一开始谁都接受不了的,虽然一时间接受不了,但可以慢慢来嘛。”
陆鬼臼轻轻的说了声:“知道了。”他本就不该在这件事上报任何的希望,张京墨说他恶心,也是正常的,他现在唯一担心的事,就是张京墨不肯再要他了。
鹿书又道:“你且先回去……和你师父当面说清楚。”
当面说清楚,当面说清楚,陆鬼臼倒是想,可他此时却丧失了勇气,他甚至不敢再抬头看张京墨,他害怕看到他师父的脸上露出厌恶的表情。
鹿书不忍道:“陆鬼臼……你放开些吧。”
陆鬼臼笑了笑,他说:“嗯。”
鹿书微微叹息,他知道此时说什么话,陆鬼臼大概都是听不进去的,但这种事情,他能有什么办法呢。张京墨说陆鬼臼恶心……也是早该就料到的事。
陆鬼臼的魂魄像是被硬生生的从身体里拔了出来,他眼神黯淡无光,沉默的站在原地。
鹿书道:“陆鬼臼,你是不打算出去了?”
陆鬼臼不回话。
鹿书不忍道:“你真的不出去了?你可要想清楚……若是不早些出去,你的师父一怒之下走了怎么办?”
陆鬼臼喃喃道:“走了?”
鹿书:“……是啊。”
陆鬼臼又笑了起来,他的笑声沙哑至极,听的鹿书浑身发冷,他宁愿陆鬼臼哭一场,也不想听着陆鬼臼这么笑。
陆鬼臼说:“走了?走了也没关系,我会找回去找他的。”就算他不想要他了,他也不会离开。
此时若是有人看见陆鬼臼的脸,便会发现他的漆黑的瞳孔之中,隐隐的泛着紫光。
这时就算鹿书的眼睛再瞎,也看得出陆鬼臼的状态十分不对劲,但他说的话显然都无法让陆鬼臼听进去。
陆鬼臼的脑海里,不断的回荡着张京墨的那一句“恶心”——他的确是恶心的,对自己的师父生出了那般心思,怎么会不恶心。
诛凤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她说:“既然如此,你还要收这个徒弟?”
陆鬼臼不敢抬头,甚至想用手捂住耳朵。
张京墨的声音,还是传了过来,他的声音依旧温和,但说出的话却彻底的让陆鬼臼的血液冻结了,他说:“若不是看他天资过人,我怎么会收下这么一个徒弟?”
陆鬼臼轻轻的叫了声师父。
张京墨的声音还在继续,他说:“我要是一开始就知道了他这样的心思,早就把他逐出师门了。”
“不!!!!”陆鬼臼发出凄厉的叫声,他想要即可冲到他的师父面前,求他师父不要把他赶走,但冰冷的墙壁拦住了他,他像是一只被蛛网黏住的小虫,整个人只余下了绝望。
鹿书也不忍再看,他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劝解陆鬼臼了。
陆鬼臼顺着墙壁慢慢的滑到在了地上,他的头抵着冰冷的石壁,口中轻轻道:“我错了……师父,我错了,你别不要我……”
但无论他说什么,张京墨却都已不会给他回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