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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簇,黎簇,哎呀,九月,九月!”
耳边的王盟的呼喊拉回乔九月涣散的意识,缓缓睁眼,王盟正一脸紧张的看着她。
黎簇这时候也醒了,转动眼睛看了一圈儿,无力道“怎么到了天堂你们还在啊?”
“欢迎来到。”吴邪置于额前的双指轻抬,笑道“古潼京。”
乔九月被王盟扶着坐起来,右手却被什么绊住,侧头去看,她和黎簇的手正紧紧扣在一起。
乔九月顺势拉起黎簇,侧头扫视一圈儿,发现四周有很多古旧的卡车,离奇的是,这里的沙子全部都是白色,一望无际的白。
真是,这辈子都走不出的沙漠是吗?
黎簇忽然痛呼一声,乔九月转头就见他反手摸着脊背,一脸痛苦。
吴邪就问“你的背怎么了?”
“我背疼,不过现在又不疼了。”黎簇奇怪的抖动两下肩膀,问道“这些车是怎么回事儿啊?”
黎簇跃上车头往四周看了一圈儿,见到十几辆被白沙半掩的卡车,顿时惊呼起来“我的天哪!这古潼京是个停车场啊?!”
“什么停车场。”吴邪说道“我看,像是围成的一个环形的营地,不过仔细一想又不太合理,因为离海子太远了。营地一般都建在水源的旁边,所以我在想是不是……”
吴邪一直沉默着没把话说完,王盟忍不住问道“是什么?”
“有一种可能,是他们把车围起来想抵抗沙尘暴,这样可以提高他们的生存率。但他们还是被困死在这儿,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他们碰上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大风暴。”
“那还有没有别的可能性?”
吴邪摇摇头“那就是最坏的一种可能性了,他们想把海子围起来,怕海子跑掉。”
“不可能吧?”黎簇皱眉反驳“这海子是水啊,用卡车怎么拦得住。”
“我都说了,这只是一种可能性。海子会动,具体怎么动我们也不知道,你怎么知道拦不住呢?”
“那我们现在,还有可能活着回去吗?”
“只要有水源维持生命,我们就能慢慢想办法。”吴邪指指身后“所以那片海子对我们来说至关重要。”
“那光喝水也不行啊。”黎簇吐槽道“整个人都喝水肿了,到时候也没有吃的,一样得饿死。”
“那你不用担心,这儿这么干燥,喝再多水也会被风干的。”王盟说着对吴邪抛了个媚眼儿“再说,可以和老板死在一起我觉得也不错嘛。”
“这马屁我爱听。”吴邪一本正经的点点头,看着黎簇,笑道“我们四个一起被风干,听起来就很有趣,最后成为一个自然的艺术品。”
“大哥你有病吧?”黎簇怒道“我们都走投无路了你还这么淡定?”
“淡定怎么了,越是危险的时候越要轻描淡写,到最后你就没有那么痛苦了。”
“当干尸这种事别带上我。”乔九月从兜里掏出包裹严实的奶酪条和几颗糖“六个小时是极限,四小时之后找不到出口我就杀人分尸,做储备粮。”
“呵,呵。”黎簇僵硬的笑了一下“你,你,最后杀我行吗?”
“年轻人肉质鲜美,留到最后也不是不可以。”乔九月轻笑一声,拍拍黎簇的脑袋“看你表现了。”
“别逗他了,我们先把事情搞清楚。”吴邪说道“不过值得庆幸的是,他们是被风暴困死的,而不是因为水和食物耗尽而死,所以车上应该还有什么物资,搜搜尸体上看还有没有什么干粮。”
王盟点点头“说不定还有什么压缩饼干,罐头什么的,这儿这么干燥,说不定还能吃啊。”
“不会吧。”黎簇质疑道“被风沙困住也有可能是饿死的啊。”
吴邪一听就笑了,拍拍黎簇的肩膀,道“你啊,一看就是城市长大的小朋友。知道什么叫大风暴吗?就是风沙同时灌入你的口鼻,生生把你给憋死,明白吗?”
“你要是不想找也没关系,你可以成为我们的储备粮之一。”
吴邪说完带着自己小跟班先行寻找物资去了,乔九月拍拍黎簇,塞了跟奶酪条给他。
“走吧,储备粮。”
“不是,九月你,哎,等等我啊。”
翻找半天,食物没找到,倒是凑齐一大堆干尸。吴邪就说给他们立个墓碑,黎簇一下想到“古潼京防沙纪念碑”这个极为官方,极为有文化的名字,但被王盟吐槽没有人文关怀。
最后黎簇作为祖国的花朵,还是想出一个比较有意义的名字,“离人悲”。
他说“对于这些离开家的人,一切都已经回不去了,离人离人,就叫离人悲吧。”
乔九月挑挑眉,没想到黎簇这小子还挺感性的。
黎簇不肯动手给墓碑刻字,最后这个活就落到吴邪头上。乔九月看着吴邪一笔一划刻的肃穆,庄重,像是朝圣的信徒。
他的字是瘦金体,很有风骨,跟他的人有五分相似。
墓碑立好之后,吴邪双手合十站在碑前念叨了半天佛号道号之类的咒语,什么上帝保佑,什么耶稣都出来了。
信仰颇杂,说是跟他朋友学的,都把黎簇看傻眼了。
乔九月对这些没什么兴趣,坐在车顶上一边磨刀,一边扫视四周环境。
吴邪的所作所为实在难以理解,比如为这些素未谋面的干尸做祈祷,求安心,又或者为了萍水相逢的几个人破坏自己的计划。
这些在她看来都是愚蠢的,没有效率的,但他好像乐在其中。黎簇似乎也有相同的潜质,两个人确实有些相似。
为那些干尸做好临终关怀,吴邪又一次带着几人寻找起可能有的零星一点食物。
乔九月跟着转悠,转了一圈儿回去的时候,突然就发现离人悲不见了。
“是不是在那个坡后面啊?”黎簇指指前面的矮坡“我记得就在那个方向。”
四人分散开在沙丘上找了一圈儿,什么都没有发现,吴邪就感叹起来“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黎簇一转眼见吴邪鼓着腮帮子盯着自己,顿时一阵恶寒,窜起一大片鸡皮疙瘩“哎呀哎呀哎呀,你这是什么表情?”
“我是可怜你们,也可怜我自己。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吴邪说道“凡是碰到这种事情,后面必然有诡异的事情发生,然后最后会串联在一起。看来在这儿能动的东西不止我们四个。”
“你们看。”吴邪指向远方。
乔九月顺着看过去,发现那里有一大片水波纹似的纹路,但吴邪说过这里没有风,这种纹路的形成就成了问题。
“这好像是蛇类爬行的痕迹。”黎簇疑惑道“这片沙漠也有蛇吗?”
“你们刚才搬尸体的时候有没有发现蛇类或类似的活物?”吴邪问道。
王盟摇摇头,就说“但从这些痕迹看,应该不是很大的东西,它和离人悲的消失没什么关系吧?”
“那可不一定。”乔九月抿抿唇,飞刀已经蓄势待发“万一这里就是有很多蛇,它们喜欢一起活动,这才导致沙层颤动把离人悲埋了。”
“不对,那些痕迹不是从沙子上面形成的,而是在沙子底下,由某种扭动形成的。”黎簇看向远处的波纹,神色严肃起来“也就是说,在我们脚下有某种蛇类生活着,或者说还有其他生物。”
“以防万一,今天晚上我们住在车斗里。”
吴邪话音刚落,四周突然响起一阵诡异的沙沙声,顺着声音看过去,几人前面的沙地上忽然出现一个快速移动的圆形凸起。
吴邪立即从腰间抽出短刀,快跑几步跟上,短刀迅速刺入凸起,但当几人仔细去看的时候,刀下的沙面已经变得平滑,没有一丁点异物痕迹。
吴邪就问“刚才下面有东西在动你们都看见了吧?”
“看到了。”
乔九月点点头,余光里突然出现一个亮点,迅速转头看过去,那里空无一物。
“一定是活物,沙子里不像在水里,它的速度不会那么快,应该还在附近,要么就在沙子更深处。”
吴邪说完就开始刨,三人很快刨出一个深坑,下面除了沙子,还是沙子。
“我们刚才没有把尸体埋这么深吧?”
“什么意思啊?”王盟问道。
“尸体就埋在这一片,要挖的话早就挖到了。”黎簇抿抿唇,神色紧张起来“尸体没了。”
几人猛然退后,吴邪盯着远处,沉声道“我改变主意了,这个地方不能待,这个地方太邪门了。去,把能装水的东西装上水,带上所有能带的东西,趁天黑之前离开这儿。”
四人刚要行动,脚底的沙地突然震颤起来,乔九月被黎簇拉着跟在吴邪后面狂奔,刚跑上沙丘,王盟的惊呼就从身后传来。
乔九月立即回头,背后已经没有王盟的身影了,只有一大片拖拽的痕迹。
紧接着又是一阵地动山摇,乔九月脚下一空,直接从沙丘上翻了下去,黎簇紧随其后,被她一把接住。
乔九月迅速起身,就见不远处吴邪正被一根手臂粗细的灰白藤蔓拖着极速后退,他的短刀插在沙子,拉出一条极细的痕迹,又很快消失。
她也顾不得拉起黎簇,抬腿往那边跑,但藤蔓速度太快,三步之后吴邪就整个陷入沙层当中,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沙地上拖拽的痕迹也被沙尘覆盖,消失的一干二净,完全无迹可寻。
“吴邪!”
黎簇的惊呼伴随着一声闷哼,乔九月立即回头,看到他被更粗的灰白藤蔓抽飞出去,在地上翻了几圈,被沙粒掩埋。
乔九月立即拔腿狂奔过去,疯狂刨动沙粒,那条巨藤又一次扬起,卷在她腰间,猛的向后拉去。
她手里飞刀瞬间刺下,就听一声脆响,那巨藤居然毫发无伤,她反倒被拖出一段距离。
正当她以为难逃一劫的时候,一只手拽上她的手腕,侧头,就看到黎簇生生被拖出了沙层。
乔九月下意识反手握住,反应过来想推他放手,他却突然窜到她面前去,一把拽住那根巨藤,怒吼出声。
紧接着那巨藤忽然被烫了一样瑟缩一下,然后猛的撤回去,拍起一大片沙浪,黎簇立即翻身挡在乔九月身上。
漫天沙雨中,她看到他的眼睛有一层黑膜缓缓褪去,然后猛的栽倒在她身上。
下一秒,两人就被沙层整个盖住。
沙层当中氧气稀薄非常难以呼吸,还好乔九月刚才迅速把手盖在鼻子上,猛吸了一口气,不然这会儿怕是要被憋死。
此时无法睁眼,她也不确定自己被埋了多厚,只能手脚并用,撑着自己和黎簇坐起身来。
沙粒扑簌簌落下,大量的氧气一下钻入乔九月鼻腔当中,呛的她咳嗽起来,睁开眼,头上还是有大量白沙滑落,身上的黎簇没有反应,似乎还在昏厥。
乔九月将黎簇放倒,拂去他脸上的沙粒就去掐他人中,很快他就醒了,瞪大的双眼满是血丝,整张脸憋的通红。
“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黎簇剧烈的喘息起来,片刻才说“刚才背特别疼,现在,现在不疼了。”
“你刚刚··有没有印象?就是抓那根巨藤的时候。”
黎簇点点头,脸色突然一变,猛的往另一边沙丘跑去,跪在地上疯狂刨动沙子,嘴里不断喊着“坚持住,坚持住,千万不要死啊。”
乔九月也跟着刨动,心里却不怎么担心。如果这是吴邪一开始就准备要来的地方,他肯定会有准备,与其觉得他会死,不如担心担心自己。
眼前突然暗了下来,有一片形状怪异的阴影压在乔九月面前,侧头去看,发现那是一个有着无数藤蔓,形似倒立章鱼的怪物。此时正挥舞着它粗壮的藤蔓触手,迅速向二人逼近。
乔九月向前一扑,揽住还在震惊的黎簇一起往沙丘下面滚。那个巨型怪物章鱼一样挪动过来,溅起一片片白沙,速度不算太快。
两人疯狂奔向前面的卡车群,黎簇试图拉开车门,可这些车至少百年历史,零件早已老旧不堪,车门生锈,四周还有白沙堆积,任他怎么拉扯都无法撼动半分。
“那儿还有一个。”
黎簇高呼一声,拽着乔九月迅速跑过去。这辆车车头并没有沉入白沙,车门露在外面,很容易就打开了。他先把乔九月推进去,自己才跟着进去。
门一关上,他就绝望的嘶吼起来,额头,颈侧青筋全部暴起,整个人都在颤抖。
刚才发生的一切,莫名消失在沙层下的队友,危及生命的巨大异形怪物,生死一线的绝命逃亡,都足以使这个并没有太多经验的少年高中生崩溃。
尤其他自进沙漠以来就被推着不停前进,半点没有喘息的空间。
漆黑的地宫,无尽的沙漠,怪异的寄生虫,无数人的死亡,还有突然发狠的嘎鲁,到现在又出现这么一个人力完全无法抗衡的,异形怪物。
他到现在才崩溃已经很不错了。
“没事的。”乔九月拍拍黎簇的脑袋“吴邪没有死。”
“真的吗?真的吗?”
黎簇双唇颤抖着,眼底瞬间湿润起来。
“是他带我们来的这里,要死也是我们先死。”
“好,好。”黎簇深呼吸几次,突然抱紧乔九月,片刻后又松开,神色复杂“现在该留遗言了。”
“遗言?”
“对。”黎簇认真道“要说明白收尸人的名字和电话,让收尸的人知道你家里有能力付你的收尸费。”
外面荒诞的情况和黎簇认真严肃的表情形成了强烈对比,乔九月倒是没有命不久矣的感觉,就是觉得莫名有些搞笑。
“吴邪跟你说的?”
“嗯。”
“你先。”乔九月挑挑眉“我没录过,得先学学。”
黎簇看看乔九月,不在犹豫,打开手机录像对准自己,沉声说道。
“我叫黎簇,我家住在北京双柳胡同,第十七号院五零二,这是我的遗言。”
“爸,你以后少喝点酒,照顾好自己,不会再有人气你了,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啊。”
那个怪物此时已经追到车边,正用那几条粗壮的触手疯狂拍打车身,铁制车厢紧跟着发出一声声巨响。
“妈,你在新家好好生活,儿子不恨你。”黎簇语速加快,眼底隐约渗出一丝泪珠“还有苏万,你可以追沈琼,我和她真的只是哥们儿,但是你一定要对她好,不然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下辈子,下辈子我们还是兄弟。”
“我们现在在古潼京里,在一片沙漠,我们被人绑架了,绑架我们的人已经死了,下一个就是我,绑架我的那个人他就是,吴邪……”
伴随着一声巨响,车身剧烈摇晃起来,黎簇的手机一下甩到乔九月腿上,她侧头看过去,就见黎簇头歪着,已然晕了。
外面的怪物极其猖狂,乔九月感受着剧烈的拍打和摇晃,渐渐觉得,或许真的要栽。
毕竟外面这玩意儿用炸弹也得好一会儿才能炸死,更别说她现在只有几枚飞刀。
乔九月捡起黎簇的手机,平静道“如果之前的地址无法联系,请联系吴山居负责人前来收尸,具体位置在杭州西泠印社和楼外楼之间,报酬面谈。”
乔九月保存好视频,把手机装进黎簇外套里兜,想了想,也拿出自己的手机。
“这是一条收尸视频,如果有人发现我,或是这个手机,请给手机里唯一的联系人拨打电话,让他来这里收尸,酬金,三十万。”
乔九月按下保存键,看着摄像头里自己苍白的脸,忽然有些想笑,也不知道汪小狗看到这条视频会是什么反应。
外面的拍击频率一点点变慢,乔九月转头看向窗外,发现那些触手动作渐渐缓了下来。
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这东西每次出现之前他们都有发出巨大的声音,比如离人悲丢失,比如黎簇大声嘶吼。
难道这东西是声控的?
想着乔九月渐渐冷静下来,认真盯着那些藤蔓,约莫二十分钟,那些藤蔓竟然真的离开了。
乔九月又等了十分钟,确定这东西是真的离开了,这才跨过黎簇下了车。外面依旧一片白茫茫的,完全看不出刚才发生过什么。
日头偏移,天色渐晚,没有之前那么灼人。乔九月跃上车头,环视一圈儿,坐下来,对着太阳举起飞刀,眯眼看着上面银金色的光晕。
黎簇的状态很奇怪,刚才突然爆发的力量和漆黑的眼睛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还有那个怪物,为什么会害怕黎簇呢?
是吴邪的安排吗?
吴邪啊,吴邪,你可千万别死。乔九月心说,我的计划要是少了你可就不完整了。
约莫半小时过去,身下的车厢颤动起来,黎簇的声音跟着响起。
乔九月翻身跃下,一把捂住他的嘴唇,轻声道“不要发出声音。”
黎簇眼睛一下瞪大,点点头,等她放开就兴奋起来“你,你还活着?我还以为只剩我一个人了。”
忽然一阵沙沙的脚步声传来,乔九月和黎簇同时回头,就见一个头发花白,戴着奇怪护目镜,八字胡,还穿着破烂军大衣的男人逆光走来。
“你是谁啊?”黎簇把乔九月甩到身后,举起拳头威胁道“你别过来!”
乔九月飞刀甩出,下一秒已经窜到男人身前,拳头照他面门砸去,没想到被他一把握住。
她另一手又是一拳砸过去,男人另一手也捏拳对过来,指缝里还藏着她的飞刀。
乔九月立即撤手,抬腿去扫男人脑袋,趁他躲避时腿迅速侧移,直接勾上他的手臂,另一手紧跟着拽住他的手腕,另一脚也迅速跟上,腰腹用力就要旋身。
没想到那男人压根没有多余动作,转拳为掌,掐住她的小腿用力下压,硬生生卸了她的力。
她眉心一皱,顺着他的力道迅速旋转腰腹,勾他手臂的腿跟着往他脑袋上踹,结果又一次被他躲过,自己反倒空转了一圈儿。
男人低笑一声,掐着她的手腕一步跨出,拎上黎簇的后颈,提着两人进了后车厢。
乔九月和黎簇被那男人扔到车里面,他自己关了门就在门口坐下,也不说话,就是盯着两人,唇角是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黎簇小声询问乔九月的情况,乔九月只轻轻摇头示意他不要说话,歪头盯着那男人打量起来。
她这一招只有两种情况下才会失手,一是这人见过她出手,二是,这人反应速度比她快。
应该是第二种。她刚刚捏过他的手臂,肌肉含量比她高出好多,再加上那个反应速度,她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也不知道这人什么来头。
又过半个小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黎簇终于忍不住开口“大爷,你别不说话呀。”
男人把食指比在唇上,说了句“莫说话。”
“莫说话?四川人啊?”黎簇不满的皱起眉头“四川人了不起啊,你到底是谁啊?”
话音还未落,车厢外突然传来声声巨响,从窗户看出去,那些诡异的触手正频繁拍打着车厢。
男人扫了眼窗外,淡淡道“放心吧,它们过不来。”
“我的朋友就是被这玩意儿抓走的。”
黎簇说完突然痛呼一声,反手去摸自己的背。
“又疼了?”乔九月问道。
黎簇点点头,抬眼看向那男人,呲牙问道“你知不知道这玩意儿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我也不晓得是啥子东西,应该藏在地下,是我们的声响把它引过来的。”
男人奇怪的口音让乔九月浑身不舒服,她啧了一声,皱眉问道“你到底是谁?”
“你们又是哪个?”
“我叫黎簇,她是乔九月。”黎簇叹息一声“我们落难了被困在这里,其他人都死光了。”
“落难者?难道你们是从飞机上掉下来的?”
“如果我说,我们是顺着海子游进来的,你信吗?”
男人惊讶道“你们真的是从外面来的,不是从沙子下头?”
黎簇无语的翻个白眼儿,道“你一个老头,我骗你有意思吗?”
碰撞的声音渐渐消失,乔九月从窗外看出去,那些触手已经往后退去,渐渐的隐没在沙子里。
“好了。”男人说道“现在安全了。”
黎簇看向男人,质问道“你现在能告诉我你是谁了吧?”
“我就是个开车子的。”
“你是司机?”黎簇迟疑道“那你的车也在这里?为什么要把车排成那样子?”
“还不是因为地下的东西想喝水。”
“喝水?那就让它喝呗。”
“喝完水就要吃人咯,所以不能让他们碰到水,这是炊二哥的法子。把所有的车子围着海子,组成一圈堡垒,这些铲铲果然是进不来咯。那些东西对金属有特殊的反应,它们也会攻击车子,但是始终进不来。”
“不过,没想到我们也犯了一个错误。”
“它过不来,你们也出不去。”黎簇答完见那男人点头,又说“那为什么其他人都死了,就你还活着。”
“死,为啥子要死?摸清楚这里的规律要死哪有那么容易。不过看到你们这俩个大活人,还真是有点儿不容易哈,我以为我下半辈子就要在这个沙漠里一个人老去了。”
“不过你这个男娃娃长的还挺像我们的炊二哥滴哈。”
“你一直都待在车里啊?”黎簇问道“那我们白天挖出那么多尸体,你没发现我们?”
“我要发现你们早就出来咯,这些东西对声响敏感的很,我一般都在车里头睡个暗天黑地,等饿的不行了再出来吃点东西。”
“这些年都是这么过的?”
“在这里生活生不如死啊,哪里还会把年月记得那么清楚。我也想过要出去,可是你也看到了,它们把这里围得死死的。”
“你们车队来这里到底是为什么?”
“这里以前有好多的房子,还有围墙,我也不晓得上头为啥派我们来这里,好像跟外国人有关。我们是这里的长途车队,负责运送物资,炊二哥就负责做饭。”
“不是。”黎簇质问道“这片沙漠一根草都没有,还有房子和车队?”
“这附近有个工厂,现在全被风沙给埋了。说句话你可能不信,我们都不知道每天运的是啥东西,就晓得有钱赚受人尊敬,这个工作还可以。我每天从别的厂子运来的大多是生活物资,汽油之类的,但很多时候运的是一种模样很奇怪的容器,上面好像打满了铆钉。我们运进来的时候那些容器是空的,当我们运出去的时候,那个容器里边装满了东西。”
“装的是什么?”
“这句话炊二哥也问过。当时我们年轻,又很单纯,再苦再累都觉得很开心。别看平时炊二哥吊儿郎当的,他的想法和我们是一样的。”
“所以炊二哥也开上车了?”
“炊二哥车子开的特别好,我们每天不停的运东西。直到有一天,我们运出了比平时多一倍的容器,等我们回到工厂的时候工厂已经贴上了封条,外国人都不见了。”男人说着叹息一声“工厂里头一个人都没得,我们留守的队伍看守着这个工厂,这么多双眼睛,他们咋个可以偷偷摸摸的走呢?而且,他们也不可能犯那么大的错误,把我们忘在了这儿。”
“你们这里是个什么工厂啊?连设备都没有,这不就是一个皮包公司吗?”
“不晓得,不晓得啊。当时大家都怕得很,炊二哥想了个办法,通过电话线找到他们,因为那个电话是通着的,我们就开始找沙漠底下的电话线。挖着挖着,我们就不敢在挖咯,那个电话线一直通到了沙漠的最底下。”
“所以那些外国人是从地底下在跟你们联系?”
“就连当地的科研所都不晓得具体的内情,我们只是运输车队就更不清楚喽。上面最后还是决定让我们留守沙漠,给我们送来了物资,让我们一直等待消息。”男人语气低落下来“如果那个时候就决定撤退也许结果就不一样咯。”
黎簇扫一眼窗外,问道“之后那玩意儿就出来攻击你们了?”
“你看到外边的沙子都是啥子颜色。”
“白色。”
“以前那些沙子都是黄色的。”
“沙,沙子也会褪色?”黎簇惊讶道。
“我们留守在这儿,就看到附近的小沙丘上出现一块一块的白斑,就好像是这个沙漠得了肿瘤,最后变成一片一片的。每天都有人失踪,就是在帐篷里也会平白无故的消失。当时我们都害怕的很,感觉下一个就会是自己,队长紧急开会让我们用绳子绑着身体,就是睡觉都不能解开。”
男人回忆片刻,忽然叹了口气。
“炊二哥临死的时候,都还让我逃命,他要是知道是这个结果,他还会觉得开车子安逸吗?”男人顿了顿,露出的半张脸出现了某种恐惧的表情,就听他说“当天晚上地下的东西就开始攻击我们的车子,上头让我们紧急撤退,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这片白色的沙漠活喽,它不让我们离开。”
“活了?”
“我看到了七个,七个。”男人急促的喘息起来,然后转向黎簇“你,你能不能让我看一下你的后背,他们在你后背上刻的那个图,让我看一哈是不是跟我看到的一样?”
“大爷,我怎么感觉你在忽悠我们呢?”黎簇眉头皱起,语气充满质疑“不是,你这故事也太像假的了。”
“来,我给你捋捋。你说那个小司机是你,但是你看你的身材壮的跟头牛一样,而且身手那么好,怎么说也应该是炊二哥吧。”
“我知道了,其实死的是小司机,是你把绳子割断,把他害死的,对不对?”
男人急道“说的啥子乱七八糟的。”
“你还说是炊二哥让你们把车子围起来的,可那个时候炊二哥已经死了呀。”
“那么长时间了。”男人慌乱的反驳道“我怎么记得?”
“你还装,我们来的时候所有卡车都在沙子底下,你能在那个下面活那么久,你当我是傻子啊?”
“说吧,你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