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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秋的夜晚,气温属实有些凉意,侍从早就点燃了火盆里的炭火。大帐里虽然众将列座,却是一片沉默,唯有几个炭火盆噼噼啪啪地作响。
都乡候左中郎将皇甫嵩,身着染血甲衣,怀抱帅盔,立于帐内,他徐徐转身,两眼似火,猛地将帅盔掷出帐去,帐内众将纷纷吓了一跳,但是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敢说话。
堂堂一个将门世子,名将之后,其父皇甫节乃雁门太守,其叔皇甫规乃度辽将军,自己曾举孝廉做了茂才,一路驰骋疆场战功无数,做得了这左中郎将,后又封侯拜印,列候之下,关内之上,说起来好不威风。
而如今两战皆败,想那朝中官宦该如何议论自己:是无能之辈玩忽职守,还是那拥兵自重欲以反叛?
真是越想越气,只见他一掌拍向桌案,竟听“啪”的一声,那桌案便断裂开来。
曹平安吓了一跳:这人牛逼!一掌就把桌子拍断了。
众将官也是眼巴巴地看着他,像是一尊尊雕像一般。
过了好一阵子,皇甫嵩才抬起头来,环顾着大帐众将叹息道:“我心里难受……这两战两败,相隔才不到半月,如今这广宗好似我心头之痛,每每提起,我心里便如针扎……我实在是罪责难恕,愧对天子……”
他缓了口气,又道:“可有那广宗城的消息?”
随军司马卫兹起身说道:“回禀都乡候,属下已令人打探清楚,那广宗城东门、南门、西门以及东南、西南五门紧闭,唯独留有北路一门。”
皇甫嵩问了一句:“黑龙渡吗?”
“正是!”卫兹应了一声,接着说:“广宗城城头上甲士林立,但城中笙歌四起、百姓们欢呼雀跃,想是……”
卫兹收住了话语,没有继续说下去。只见皇甫嵩一招手,说道:“你但说无妨。”
“想是在庆祝黄巾贼人击退我大汉军士。”
“呸。”
皇甫嵩一口唾沫吐进身前的火盆,只见那火盆噼啪作响,余烬横飞。他抬起头来,面容狰狞,说道:“这帮反贼是忘了这天下的主子是姓刘了吗?皇上天恩浩荡,这帮刁民竟不知恩泽,待我破城那天,必将血洗广宗,老少不留!”
卫兹作揖行礼,缓缓退了下去坐到席上。
曹平安心里发笑:这东汉末年,谁给饭吃谁就是娘呗!这汉灵帝又不给人家饭吃,张梁给人家饭吃,那广宗百姓自然是挺他的咯!
“孟德!”皇甫嵩大喝一声,见他面露笑意,怒问:“你何故发笑?”
曹平安吓了个激灵,忽地站起身来,拱手行礼,两个眼珠子转了两下,说道:“我笑那张梁必败。”
他说这话是因为看了那《新编三国志》,知道这张梁会败于皇甫嵩。
“哦?”皇甫嵩有些不确定,说道:“你不妨说说你的看法。”
曹平安点了点头,努力回想了一下书里的内容,说道:“这骄兵必败嘛,那张梁接连两战都击退我们,想必他此刻有些飘飘然了……”
帐内将官们闻言正互相议论着,皇甫嵩又问:“听你之言,你有破城之策?”
“必须的嘛!”曹平安站直身子,说道:“由于刚刚大胜,那黄巾贼人此刻正在那城里欢庆,我们可令营中军士装作那广宗的百姓,亦或是头戴黄色方巾身着布衣化作黄巾贼人混入那广宗城,然后就像那‘木马屠城’一样,趁他们喝醉之时防备松懈,便可大开城门,届时,都乡候便可率军而入,定能拿下这广宗。”
曹平安说完引来一片拍手赞誉,皇甫嵩也点了点头,只是他还有些疑问,便问道:“那‘木马屠城’是个什么东西?”
曹平安自知说错话语,忙道:“这‘木马屠城’便是我这计策的名字。”
他缓了缓,想起张角临终时的嘱托,又道:“但是请都乡候答应我一件事情。”
“但说无妨。”
“那破城之日,且莫行那屠城之事。”
皇甫嵩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回答:“我答应你!”
见曹平安坐回席上,皇甫嵩站起身来,命令道:“孟德、子许,你二人引四百军士,化作那流民贼人,混入城中,见时机将至便可大开城门,以火为号。其余将士各领本部兵马,随我奔赴广宗,待见火起便可杀入城中,一举拿下广宗。”
“诺。”众将应允。
曹平安与卫兹领了军士,纷纷摸灰敷土,一部分戴上黄色方巾装作那黄巾军的士卒,一部分则化作那流民百姓。
接着两人引军偷偷趟过黑龙渡河岸,见那北门大开,守城将士虽然不多,却都严密值防,每每进出之人必被盘查一番。
卫兹低声问了一句:“怎么进去?”
曹平安没有立即回答,只是看了看周围的田地,忽见那打仗时,百姓们还来不及收回去牛车和谷穗,便指了指方向,说:“用那些东西。”
卫兹点了点头,立刻招呼起军士推车拉牛,不一会儿又听曹平安说道:“老铁,我们分作两批进城,你领两百人先行混进去,我将兵器藏于谷穗中,再接着混进来,要是那守城兵士问你,你就说是从冀北逃离战乱来的,他见牛车驮有谷穗想必不会过多为难,不要漏了马脚,不然我们都得死在这儿……”
卫兹点了点头,便吩咐军士忙活去了,不多时,便见他领着一半人缓缓地走入北门。
曹平安等了一会儿,见那城门守军招手呼应,心里大喜,那卫兹已经成功混入城了。
“将军,我们要进去了吗?”一名屯将问道。
“别慌,再等等。”
大概过了一刻钟,曹平安这才吩咐军士推车拉牛,一步一步慢慢地向那广宗北门走去。
守城的黄巾士卒见又来一批流民,喊了一句:“站住!”
曹平安像鸡啄米一样点着头,恭恭敬敬地说道:“诶嘿。小哥辛苦,小哥辛苦。”
“从那里过来的?”
“我们是从冀北来的太平教众和百姓,那里来了汉军,我等乡里乡亲颠沛流离,只得寻了这里,方便落脚。”
黄巾士卒指了指卫兹的方向,问了一句:“你与之前那批人可否认识?”
“认识认识,乡里乡亲的,我们两个村子不过百步距离,算是隔壁邻居。”
“那好吧,进去吧。”
曹平安从踏入这城门开始便冷汗直流,听了这话才松了口气,他吆喝着众人,大喊:“走咯,走咯,进城了……”
那黄巾士卒见他牛车奇怪,回头看了一眼,喝道:“等一下。”
这声命令差点没把他吓死,他扭过头来,点头哈腰,慌道:“小哥……还有什么吩咐?”
卫兹在城里看得紧张,他立刻吩咐士兵埋伏于城下,若事情败露便可一拥而上夺了这北门。
那士卒问了一声:“你这牛车拉的是何器物?”
曹平安立即回答:“都是逃难时从乡里带来的粮食……”
“粮食?”那士卒仿佛很不确定,问道:“粮食为何会乒乓作响?”说罢,正欲掀开那谷穗一看究竟。
曹平安心里慌乱,只怕这士卒看出什么端倪,到时候自己便会身首异处。此刻,他已经顾不得许多,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他两步迎上前去,从怀中掏出一把寒光凌厉的匕首,狠狠地扎在了这士卒的胸膛上。
这士卒口中冒血,一下子溅到曹平安脸上,嘴里砸吧着说不上一句话来,曹平安吓得脸色发白,急忙松开紧握匕首的手。周围的守军也发觉不对劲,纷纷向曹平安的队伍走来,只听得曹平安细声喊来:“动手!”
那些伪装的汉军军士便纷纷从谷穗里拿出兵器,一时间便解决了这城门前的守军。曹平安喘着粗气,盯着身前那个被自己杀了的士卒尸体,心里扑通扑通地跳着,呆了好久才微微缓过神来。
广宗城北门内。
卫兹带人悄悄摸上了城楼,见那守军往下观望,忽听城下铛铛作响,意识不对,正要鸣钟示警,却被卫兹一把捂住口鼻,接着猛地一推,掉下了城楼,其余人也纷纷跟着解决了城头上的守军。
曹平安抬头一看,见卫兹向自己招手,知道此时他们已经拿下了北门控制权。他下令留了十来人看守北门,其余军士则拿上兵器沿着城墙往那东门摸了过去。
东门守军数量是北门数倍,好在大都饮了酒,此刻卧在城墙上正酣睡如猪,只有少数哨兵还保持着清醒。
汉军悄悄而至,先解决了那巡视的哨兵,然后才将那些醉酒的士卒杀死在梦里,整个过程果断迅速,并没有引起任何太大的动静。
曹平安与卫兹率众进入谯楼,然后吩咐众人清理尸体,不一会儿,那东门城下便堆积起一座尸山。接着,他命人打开东门,又吩咐众人拾取火把左右摇晃。
皇甫嵩引军而来,见那东门已开,城头火把挥舞,知道是那骑都尉已经拿下了北门,他抽剑而指,大声喊道:“全军突击!”
那汉军应声吼来,阵阵生威,伴随着铁蹄声,广宗城内民房的亮也徐徐点亮,其余城门守军也都惊吓而起,他们纷纷衣不遮体地跑出谯楼,只见那东门大开,汉军正如涌泉一般涌入城中。
“敌人攻进来了!敌人攻进来了!”
几个城门纷纷鸣钟示警,正卧在榻上的张梁闻声而起,忙唤左右,问道:“何事如此吵闹?”
只见那侍从战战兢兢地回答道:“回禀……人公将军,那……那……汉军入城了……东门……东门丢了……”
张梁一听气血上涌,满脸通红,他拿起佩剑,连战甲都未穿上便一脚踢开房门,朝着东门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