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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曹平安也逐渐适应了济南相的工作,日常事务并不繁忙,一来,多亏了这十多个县的贪官;二来,这些百姓也给这里的赃官欺压惯了,所以农耕桑田、民事诉讼等事务并不多。
午时,曹平安正查看着《新编三国志》,想要从这本史书中获得一些关于曹操担任济南相的信息,不过可惜的是,上面只有寥寥几句话。
不一会儿,听得门外车声嘈杂,曹平安放下书本大步出了门,却见那赵德柱恭恭敬敬再来拜谒,他令下人里里外外搬运着马车上锦绣绸缎、金银器皿入了国相府。
“赵县令,你可真是太客气了。”曹平安平和地唤了一声,“我曹某人才到这几天,你便两次拜会,我实在是受宠若惊。赵县令你爱民如子,为官清正。得君一见,实在是我曹某人三生有幸呀!”
赵德柱哪儿能不知道这些话都是他教给百姓说的,如今却被曹平安拿来挖苦自己,心里憋屈,但也只有憨着脸道:“府君大人,您这是取笑小官呀。我实在是惭愧,惭愧!”
“哪里,哪里。我曹某人素爱讲些玩笑话,还请赵县令不要介意呀!”曹平安拉着他的手并行,一副笑容可掬的姿态,说道:“走走走,里面请!”
“还是府君大人走在前面,小官不敢僭越。”
“嗐。”曹平安握了握他的手,“我初到贵地,这县份上的事情,多亏了你们这些县令,不然我可落不得清闲。再说了,咱们本来就是同朝称臣,何必分得那么明白?”
赵德柱见他这样说,以为是自己的这车重礼让眼前这个济南相高兴了,他那颗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下去。
他憨笑道:“不不不,还是府君大人走在前头,小官跟随便可。”
“既然兄弟如此谦让,咱们二人携手揽腕一同入衙。”曹平安说罢拉着他的手就往里走。
赵县令此刻有些飘飘然了:太尉曹嵩之子、扫灭黄巾之祸的功臣、堂堂的济南国相曹操,此刻竟然拉着自己的手称兄道弟,我真是祖坟冒了青烟呀!
穿门入衙间,他仿佛看到了自己颇为可观的前程……
进到大堂,二人按主宾落座,家仆献茶已毕。曹平安屏退旁人,明知故问:“我瞧赵大哥得有四十来岁了吧,您是哪一年的孝廉出身啊?”
赵德柱挠了挠头:“下官并非孝廉出身,是出了四百万钱资助修园才得此任,真是让您见笑了。”
“这怎么会好笑呢,出资修园也是为皇上出力嘛。”曹平安瞥了他一眼。
赵德柱听他是这样的口风,忙补充道:“我出资西园,乃是得中常侍赵忠、段珪两位老大人相助。实不相瞒,在下的堂叔与赵常侍是通家之好,多蒙其提携。”
他知道曹嵩与赵忠关系甚密,故意挑明了这层关系。
曹平安听出了端倪,故作和蔼:“赵兄何不早言呀?既然如此,若有什么想法您只管推心置腹,我父子倘能帮衬,也不枉你对朝廷一片忠心啊。”
“下官不敢,下官只求偏安一隅,造福百姓就行了,哪里敢窃居高位?”
曹平安听得心里直犯恶心,但面容还是客客气气,说道:“诶!这能力出众之人,就应该去做大官,不然岂不白费了?哪怕是我这个位置,我都觉得你比我合适!”
赵德柱听得合不拢嘴,心里窃喜,嘴角都快裂到后脑勺去了,他笑呵呵地从袖中拿出帛书恭恭敬敬地呈给曹平安,说道:“久闻府君大名,这黄巾一役战功赫赫,得胜而归迁任国相实是大喜,下官这有薄礼相赠,以表存心。”
接着这赵德柱又命人打开两个箱子,只见珠光宝气自箱中迸出,曹平安不由得大吃一惊。
只见一只箱子中,什么瑾、瑜、璋、璜、琮、璧、琼、玦,各式华丽的玉器堆满了整整一箱。
另一个箱子更加不得了,翡翠金银、犀角酒杯、贵霜石陶俑、铜鸠杖首、当户铜灯、马踏飞燕、鎏金银蟠龙纹铜壶……尽是价值不菲的宝物。
“如此重礼,赵县令可真是破费了!”曹平安略微皱了皱眉头,压制住心中的惊讶,这才接过帛书细细观看。
不说这些东西在东汉末年值钱,这随便一样换在后世,那个不能值个把套房子?那个不是价值连城?
见曹平安接过帛书,赵德柱恭恭敬敬地说:“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这可不小了,光这帛书上面写的,锦缎就有三十匹,这些可是足够我家中仆人小厮、婢女丫鬟都得有新衣服穿咯,这得感谢你的厚德呀!”
“岂敢岂敢。”赵县令连忙赔笑。
“不过我曹某人实在是奇怪,你一个六百石的县令,俸禄那么少。”说着曹平安俯身向前,面带笑意凑到他耳边轻声道:“光靠你捞的那点儿油水,够吗?”
“啊……哈哈哈。”赵县令听乐了,“大人您恐怕没来得及打听,这东平陵有多处铁矿,小的精心处置也能有不少收益,今闻大人到此,小的将这些年的积蓄全数奉上也就是了。”
“唉……”曹平安摇摇脑袋,“正所谓君子不夺人之美,你这份礼太重了,我不能收啊。”
“大人您这就是不给我面子了……”
“兄弟不必客套,我礼虽然不收,但是还是请你帮我办件事。”
“府君有事,安排下官去做便可,何来一个帮字?您真是太见外了。”
曹平安叹了口气,沉吟道:“你也见到了随我前来的夏侯渊,他是我的堂兄弟,曹某年轻时,血气方刚,用棍棒打死了一个桓家家仆,差点儿没举成孝廉,是他给我顶的罪!”
“他到来之日下官未敢怠慢,已有好心相献。”
“已有好心相献?哈哈哈……”曹平安仰天干笑了几声,突然又皱起眉头,“秦宜禄得赵兄周济曹某感激不尽,只是……”
“只是什么?您只管吩咐就行!”
“只是我初到贵地,也听人说得那东平陵王家是此方巨商,资产雄厚,那日并未见着他……你与他可熟络?”
“熟,我们两家互有来往,府君有什么事吗?”
曹平安冷冷一笑,说道:“不如你予我安排安排,我同他见上一面,如何?”
“好说好说,这些天那王家当家刚好出门,所以没能迎接府君,我在这里替他道歉了,今天想必也该回来了,若是他在,我便让他好生招待一下府君。”
这赵德柱说完,心里却想:这曹孟德好大的胃口,敢情是我这礼太轻,还要那王家也来送点儿不成?
曹平安冷笑道:“那么这件事便交予你了,我早就想结识一下像王家这样的巨商了!”
“诺。下官一定办得风风光光,体体面面。”
茶饮毕,曹平安命人将礼物一并退还,接着又送赵德柱出了府门,这才转身回去。片刻之后,随着一声马嘶,夏侯渊也回来了。
“孟德。”
夏侯渊下了马,三步并作两步走,一下子就进了大堂。曹平安见他劳累,命家仆取来一碗水供他饮用。
夏侯渊两口喝完,一擦嘴便道:“你吩咐的事情,我办完了。”说着从袖中取出帛书,“那会写字的不会写字的,我都叫人写好啦,这上面全是那王家的罪状,什么强买田产房舍,什么贩卖私铁、欺压善民,还有贿赂官员、勾结山匪,都写在上面呐!”
“好!”曹平安拍了拍夏侯渊的肩膀,这才接过帛书,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地罗列着王富贵的罪行,“这一路,你辛苦啦!”
“咱们两个是兄弟,哪有什么辛苦不辛苦,对了……”他缓了缓,又道:“那山匪我也调查清楚了,就在附近那锦屏山上落草。”
曹平安面带笑意:“我这都没托你去做呢,你倒是给我查清楚了?”
“这有啥,反正都是办事,一道办了就行!”
夏侯渊细致地描述着,说道:“这锦屏山位于泰沂山脉北麓,因山林蓊翠,古木苍郁,远观宛然横铺‘一’字。好似屏风,而得雅号锦屏。”
他顿了顿,又说:“又因山头平而方,俗名平顶山。山虽小,可树、洞、泉、石、飞禽走兽样样齐全,经明水往西南方向走两百余里便是泰山。”
“那山中匪盗有多少人?”曹平安问了一句。
“那山匪藏在山顶古祠中,数目约有两百余人,他们又在古祠前设了些防御,加之山路崎岖,便易守难攻。每逢节日集会,便会下山掳掠劫道商贾。”
“嗯,这事儿暂且搁置一旁。”
“咱们不去剿灭他们?”
曹平安摇了摇头,说道:“暂时不去,现在还有要事要办,你等我通知就好,一会儿带你去吃吃喝喝。”
“那好啊,何时去?”
“都说了等通知……”曹平安敲了一下他的脑袋回答。
夏侯渊笑嘻嘻地说:“我这脑子,真是记不住事儿。你才刚说,我就忘了,是谁要宴请我们?”
“东平陵王富贵!”
“哦!”夏侯渊两眼泛光,“这小子肯来待见你了?”
曹平安摇了摇头,说道:“他这些天刚好出了远门,那赵县令说他今日便可返回,若成,咱们今晚便能去赴宴了。”
“好啊,我这早就想去听点小曲儿,吃点美酒了!”
“你可别学那丁冲,整天酒不离身。”
夏侯渊将陶碗一举,学着丁冲,说道:“壮士!复饮呼?”说完两人大笑起来。
现在,就只需等赵德柱的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