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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袁飞絮的挟持下,魏介上了天青山,进了入神院,到了登仙台上,看到一株孤松下,端坐着一个仙风道骨的年轻人,背后,山峦叠嶂,云海星河。
袁飞絮欠身行礼,却发现魏介站着一动不动,低声喝道:“见了虚谷大师,还不行礼?”
“我又不拜他为师,我行什么礼?”魏介见过太多的大师,仗着年纪资历,欺世盗名,而眼前的这个人和他差不多大,有什么资格妄称大师?
袁飞絮在路上就烦他了,说三道四,好像他才是大师,此刻见了虚谷大师,傲慢无礼,放肆至极,她恨不得上去捅他一剑。
“飞絮,你先下去。”
“是,师父。”
“慢着!”魏介叫住了袁飞絮,而后盯着虚谷,“她是你的弟子?”
袁飞絮的心提了起来。
“是。”虚谷应了一声。
魏介冷哼一声,阴阳怪气地说道:“你教的好徒弟啊,拿着剑逼我上山,我就想问了,这天青山到底是修行之地,还是强盗贼窝?”
袁飞絮脸色骤变,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师父,弟子有错。”
“错不在你,而在他!”魏介抢在虚谷前面,咄咄逼人,发泄心中的不满,“你叫他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目中无人,桀骜不驯,子不教,父之过。”
袁飞絮低着头,死捏双手,日后若不乱剑捅死他,难消心头之恨!
“你不想修行?”虚谷睁开了双眼,目光清澈如水,一眼就看穿了魏介的心思。
“没错!”
“即便我告诉你,你天赋极高,无人能及,你也不想修行?”
师父这话,袁飞絮听在耳里,心中不是滋味。
“没错,我不想修行,我就一俗人,脑子里面只有太子妃一个人,我要搞垮谢家!就算谢家在赵国权势滔天,还有宋国,齐国,以天下之大,又何止三国?我不信他谢家能只手遮天!”魏介最后一句用尽全身之力吼了出去,响彻云霄。
袁飞絮恨得牙痒痒,这小子也太狂妄了,刚才就该在山下把他打老实了,再带来见师父。
“这样,我这里有一封信,你拿去司徒府,让他们帮你搞垮谢家。”虚谷话音一落,一只仙鹤不知从哪里飞了过来,嘴里叼着一封信,优雅地走到了魏介的身前。
袁飞絮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师父为了一个狂妄小子,竟然破例干涉俗事……
魏介将信将疑地拿到了信函,瞄了一眼,草书如飞鸟惊蛇,一个字也不认得,“咳,他们会不会听我的?”
“那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了。”虚谷说了一句,风轻云淡。
……
京都,袁府,书房。
袁飞絮正在看墙上的一副字画,一个风格秀整的中年人轻轻推门进来,又轻轻把门关上。
“爹。”
“哎哟,我的乖女啊,一个月不见,怎么又清减了许多?”
“为了提升灵性,我以后都不沾荤腥了。”
“多少吃一点么,你在山上这般清苦,我和你娘会心疼啊……”
“哎呀,好了,说正事。”
袁飞絮将昨夜的事情和父亲说了,其中略去魏介和太子妃的风流韵事。
“什么?让崔家,帮他,搞垮谢家?他,他,他叫什么?”袁父难以置信,以至于提及他都结巴了。
袁飞絮的目光却回到了字画上,“不知道。”
袁父瞄了一眼字画,又盯住了女儿,奇怪地问道:“不知道?你不是,和他……”
“一个流落街头以偷鸡摸狗为生的狂妄小子,我需要知道他的名字么?”袁飞絮言不由衷。
这小子在女儿嘴里一文不名,但虚谷大师为了收这小子为徒,不惜以破坏朝局为代价,那这小子在大师眼中,必是旷世奇才啊……
这么说来,女儿好像在虚谷大师那儿失宠了,袁父轻声说道:“乖女啊,你是他的师姐啊,他一个人在京都,举目无亲,你不得帮衬一下?”
“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得什么主意。”
崔家和谢家,一文一武,姻亲相连,盘根错节,把持朝政多年,皇帝都好几年不上朝了,在西苑一心修炼通灵术,求长生之道,如果王谢两家真斗起来,必是两败俱伤,那谁将取而代之呢?
虚谷大师当着袁飞絮的面,说要让崔家帮魏介搞垮谢家,她左思右想了一晚上,觉得师父是给他们袁家一次出头的机会。
于是,第二天,她尾随着魏介下了山,魏介去了司徒府,而她回了自己家,把这一消息告知了父亲,袁父自然是又惊又喜,这般千载难逢的机会,必须打主意啊!
“嘿嘿,我的乖女最聪明了,自然知道父亲的心思,你的大哥和两个弟弟加起来都没你一根头发丝聪明,我指望不上他们,只能指望你啊。”
“哼哼。”
……
京都,司徒府邸,门前的大街上,几个家仆正在洒扫。
东边大摇大摆走过来一个脏兮兮的臭乞丐,那趾高气扬的样子,好像他不是乞丐,而是司徒的嫡长孙,但他身上湿漉漉的,沾满了浮萍,好像刚从池塘里爬起来,更奇怪的是,他脸上有几道黑泥,不像是被人打了,一巴掌拍上去的,倒像是自己抹上去的。
“臭乞丐,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家仆甲早上起来迟了,被管事的狠狠训了一顿了不说,还罚他不许吃早饭,饿得前心贴后背,还得干活,憋了一肚子火,终于有了一个发泄的对象,直接抄起扫帚就冲了上去。
臭乞丐举起了一封信函,挡住了自己的脸,很嚣张地喝道:“打,往这里打!”
家仆甲瞄了那信函一样,他不识字,但他相信臭乞丐也不识字,所以,他单手夺过了信函,几下揉成了一团,扔向了簸箕的位置。
“我擦,”在这个世界会说这两个字的,必然是魏介了,“你死定了!”
“你才死定了!”家仆甲双手抄起扫帚,挥向了臭乞丐的面门。
魏介一把抓住了扫帚,欺身上前,使劲做了一个高抬腿动作,家仆甲一声悲鸣,双手捂着下体倒了下去,蜷缩成了一团。
“臭乞丐打人了!兄弟们上啊!”
周围的家仆一拥而上,围住了魏介,魏介挥舞着扫帚,化身孙悟空,家仆一个个纷纷退避,恍惚之间,他仿佛回到了童年,在和小伙伴大闹天宫。
“来啊来啊!”
“臭乞丐,你今天死定了!”
“住手,住手!你们干什么!?”大门冲出来了一个管事模样的瘦高个。
“二宝哥,臭乞丐打人!”
“无法无天哪,来人!”
二宝哥一声令下,几个家丁应声冲了出来。
“把他打死,拖到城外喂狗!”
“是!”
我擦!穷光蛋的命就这么贱么?!
你们也比我好不多少,不过做了富贵人家的看门狗,就狗眼看人低,狗仗人势,看门狗如此无法无天,那主人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啊!
家丁个个有刀,魏介一介书生,最见不得凶器,一想到刀扎进肉里,他就心发慌,腿发软,他狂舞着扫帚,杀出了一条路,一边狂奔,一边喊道:“我有要事找你们家主人,把信函交给,交给,识字的人!”
“臭乞丐得了失心疯,你们一定要打死他!”二宝哥在后面高声叫了。
魏介的速度很快,当他他发现家丁根本追不上他之后,他改变了主意,他掉头跑了回去,一眼就锁定了地上的信团,距离够了以后,他纵身扑了上去,一把抢到,攥在手心里,顺势往前翻身一滚,又爬了起来,继续往前飞奔,其身手之矫健,令人眼花缭乱。
几个家丁能在司徒府谋生,也算是好手了,一阵围住堵截,却连臭乞丐的影子都摸不到。
“你们,你们快,快,快抓住他啊!”二宝哥急了,这要是让老管家回来看到……
老管家已经回来了,也看到了,他一度怀疑自己老眼昏花,走错了地方,或者,产生了幻觉,但身后的随从喊了他一声,他回过神来,立马喝道:“你们干什么?”
二宝哥傻眼了,老管家回来了,这下完了,完了,全完了……
魏介从老管家身前高速掠过,瞄了他一眼,毛发花白,有长者风范,他肯定识字,于是将手中的信团砸向了他。
“我要见你家主人!”
老管家一动不动,他身后有人闪了出来,单手轻易接住了信团,并双手呈到老管家面前,老管家拿起信团,慢慢扯开,才看到了一笔,脸色就变了,然后飞速地展开了信函,一双老手不由地颤抖了起来,老主公的手迹,他化成灰也认得!
“所有人站在原地,不要动!”
老管家发威了,二宝哥吓得腿一软,跪在了地上,其他人瞬间泥塑,只有魏介还在跑,他在确认没人敢动了之后,方才停下。
“小,兄弟,这份信函,你在哪里捡到的?”
二宝哥有点懵,老管家居然叫臭乞丐,小兄弟?
“什么捡到的?一只仙鹤给我的。”魏介松了口气,总算遇到了个识字的了。
仙鹤!
老管家刚才只是手抖,现在全身都在发抖了,边上的人见状,赶紧去扶他,老管家却一把推开了他,健步如飞地走到了魏介面前,盯着小兄弟,举着手里的信,颤声问道:“他,他老人家,还好吗?”
老人家?
眼前这个老人家的情绪激动,一双老眼闪烁着泪光,他有点神志不清啊,魏介反问道:“这是说话的地方么?”
“哎哎哎,是我老糊涂了,小兄弟,快里面请,里面请!”
老管家殷勤地在前面引路,魏介不太适应,但还是跟了上去,路过二宝哥的时候,他多嘴来了一句,“老管家,小心他有失心疯……”
“你才有失心疯!”老管家气得狠狠踹了他一脚,转身吩咐,“老五,把他们全部送到城南的庄子,交给老三,严加看管,不得离开庄子半步!”
“是。”
二宝哥瘫坐在了地上,生不如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