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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雨眠从短暂的惊愕中回过神,随后唤来侍女,为衣裙脏污的金月皇后更衣。
金月皇后全身都是剧毒,排泄的尿液自然也不例外,两名侍女的手上包着一层防水的油纸手套,动作十分利落谨慎,一左一右将兀自哼着小调的金月皇后从桌上扶下来,随后掀开水晶珠帘,搀扶皇后到帐子里换掉了衣衫。
江雨眠站在水晶珠帘后说道“为何皇后身边没有宫女伺候”
一名侍女恭敬答道“皇后曾经吩咐过,若是有朝一日失去神志,不许宫人近前侍候。”
金月皇后这样才情惊艳的女子,怕是不想让人看到她如此狼狈不堪的样子,可是失去神智后,对这一切无知无觉,说是活着,其实和死了差不多,不禁让人想起那句“生前哪管身后事”。
江雨眠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可她这样子,身边没人伺候也不行。”
那名侍女再次恭敬说道“皇上不在皇后身边时,奴婢们会每隔半个小时进来看一眼,之前皇后沉睡了三日之久,奴婢进来时,皇后还在床上睡着,是以没在近前侍奉。”
皇后咬破她的指尖,喝了她一滴血,便沉睡了三日之久,若是普通人,早就化成一滩毒液了。
侍女掀开帐子,透过水晶珠帘,江雨眠看到床褥上铺着吸水的棉毡。
一名侍女褪去金月皇后的绯色纱裙,另一名侍女为她擦身,又拿出一套崭新的绯色衣裙为她换上。
身为一名医者,江雨眠看过不少赤裸的身躯,学习毒理时,为了观察一些毒药蛊虫对五脏六腑的影响,江雨眠也十分精通解剖学,她解剖过的大体老师,男女老少都有,有时候为了治病,也会给患者进行手术。
她和月扶疏一样,对人类的身躯早已免疫,人类的裸体在他们眼中就和一块肉差不多,可是此刻,江雨眠仍旧要感叹金月皇后的身躯是如此完美无瑕。
人类身上并不存在极致的美。
哪怕是医美发达的现代社会,在先进的医疗条件下,那些顶级的俊男美女也拥有不少瑕疵,但是金月皇后这种服用过无数毒药的人,却可以使容颜与身体达到一种登峰造极的美。
献祭了神智,得到了永远不朽的美丽。
这样想一想,还真是有些莫名的讽刺。
侍女给给皇后换完衣衫便退下了,江雨眠站在水晶珠帘后面,看着躺在床榻上的金月皇后。
这个女人再次闭上了眼睛,江雨眠看着她的样子,心情愈发沉重,此刻的金月皇后,也就就是她的将来,甚至比这还要惨,也许今天少只胳膊,明天少只腿,然后失去五脏六腑,随后骨骼也扔进丹炉里,被滚烫的炉火烧成灰,炼成不死的丹药。
她转身离开,撑着纸伞走出了关雎宫。
来到金月皇宫后,江雨眠和月扶疏住在东宫的观月小筑里。
观月小筑临水而建,是围绕着一颗生长上千年的扶桑神木建造的。
这棵扶桑神木巨大无比
,树冠遮天蔽日,月扶疏的白鸾鸟就栖息在这颗扶桑神木上。
这只白鸾鸟通晓人性,身躯庞大,尾羽有三米多长,身躯可承载两人,寿命漫长,可以活数百年之久。
江雨眠回到观月小筑时,入眼便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浅粉色,花瓣慢慢飘落,十分梦幻美丽。
扶桑神木花期很长,可以从初春开到秋末,江雨眠走了几步,正好看到扶桑神木的树冠里垂下的白鸾鸟尾羽。
尾羽形似凤凰尾羽,通体雪白,正在随风轻荡。
树下有一张宽大的躺椅,躺椅旁放着个红木圆桌,上面摆着几本书籍和一些点心果脯。
江雨眠坐在躺椅上,拿起一本书随意翻了翻,看了没几页,便一阵困倦袭来,她放下书,仰头看着满天的扶桑花,不知不觉间便睡着了。
月扶疏回到观月小筑时,便看到江雨眠正在躺椅上小憩,粉色的花瓣落了她一身,她依然酣睡着,恍若无知无觉。
他身影一闪,眨眼间出现在江雨眠身边,雪白的广袖从手腕上垂落,修长的手指悬停在江雨眠脸上,过了一瞬,才慢慢落下,指尖轻轻抚着江雨眠的眼睛。
柔软的指腹拨弄了一下江雨眠的睫毛,浓密的长睫轻轻颤了一下,沉睡的少女睁开眼睛,剔透如紫水晶的眼瞳先是有些困倦和茫然,随后目光乍然转冷,冷漠地看着他。
月扶疏松了一口气,嘴唇微微上翘,坐在了躺椅上,伸手拂去了江雨眠脸上的落花。
江雨眠撇过头,正想起身,月扶疏伸出手掌,在她肩头上轻轻一按,她身体一沉,只能又坐回去。
两人貌若仙人,还都是一身白衣,在这罕见的美景下并肩而坐,若是不知情的人见了,说不定还要赞叹他们两人是神仙眷侣。
月扶疏按着她的肩膀,低声说道“你每次去关雎宫,回来后都要对我发好大的脾气。”
若是之前,江雨眠还会讥讽他两句,可是见了金月皇后的惨状,江雨眠只觉得一切有如浮云。
命途多舛,前景灰暗,未来人生只有一片死寂,思及至此,便有些心如死灰,此刻与月扶疏逞这些口舌之快又有什么意义。
于是江雨眠也不说话,沉默地坐在躺椅上。
她一旦沉默起来,便显得格外漠然和不近人情。
月扶疏看着她的侧脸,说道“眠儿,你总是用沉默对抗恐惧。”
江雨眠发出一声冷笑。
突然间,一滴眼泪从她眼眶中滚落,落在她的衣襟上,随后眼泪便不受控制了,抬眸之间,脸上已满是泪水。
面颊一片湿润冰凉,江雨眠一脸愕然,她睁着眼,眼眶中的泪水如雨般落下,她眨了眨眼,回过神来,仍有些不敢置信,抬手摸了摸脸。
指尖沾上了泪水,她低头看了看,慢慢说道“真奇怪,我为什么哭了”
江雨眠忽然想起来,那次因为她姐姐的事,她也落了一次泪,应意浓当时还说以她的性格,不应该落泪才是。
可是此时此刻,她并不想哭,为何突然间就泪如雨下了
江雨眠微微蹙眉,她再次伸手抹了抹眼泪,看着沾满泪水的指尖,她深吸一口气,慢慢地张开了嘴唇,含住了自己的指尖。。
过了一会儿,她的手无力地垂落下来。
“完了。”
她面带泪水,发出一个短促的笑声,“都完了。”
红馥的事情,对羽流萤并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
有羽流萤这个纯阴之体在,龙归云懒得和其他女子云雨。
而羽流萤较之往常,也稍稍主动了些,现代人理论知识何其丰富,只要略施雕虫小技,就能引得人欲罢不能。
对于她的转变,龙归云既惊且喜,以为多日欢爱下来,她终于开了窍,因此对床笫之事更加沉溺,也更加狂放浪荡。
也不知他从哪学来的一身风月手段,竟然从曾经的菜鸟变成了如今的老手,巫山云雨之间,弄得羽流萤神思恍惚,又惊又怕。
那红馥多日不得宠爱,竟然又来了梅坞。
若是来了洗梅阁,秋嬷嬷倒是能拦一拦,可梅坞并不是禁地,除了秋嬷嬷和羽流萤常住洗梅阁之外,偶尔也会有宫人来这里修剪梅树,并不禁止他人出入。
羽流萤自然也不会日日闷在屋子里,白天也会去林子里转一转。
这一闲逛,就遇到了红馥。
成了太子侍妾的红馥,与从前当宫女时已经大不一样,一身绣工精致的丁香色华服,满头的浅紫色珠翠,身后还跟着一个宫女。
羽流萤见了她,立刻行了一礼,红馥赶紧拉起她,笑道“流萤,你我姐妹无需多礼。”
羽流萤说道“听说姐姐成了太子侍妾,可真是天大的造化。”
红馥勾唇一笑,媚态十足,刚要说话,却突然握住羽流萤的手腕,在她衣袖上闻了闻。
羽流萤也不知道她要搞什么,只好干笑着问道“姐姐问我衣袖做什么”
红馥的眼睛睁大了,说道“你身上怎么有龙涎香的味道”
羽流萤呆呆地眨了一下眼睛,发出一个饱含茫然的单字音阶“啊”
红馥拍着她的手,说道“龙涎香只有皇上和太子能用,你那姘头是不是有一双绿色眼睛,瞳孔是竖着的”
羽流萤一脸茫然“他说除了北阙皇族,其他人也有这样的瞳孔,并没有什么特殊的。”
红馥说道“这北辰宫里有绿色竖瞳的,可就只有太子一人啊”
羽流萤继续装作一脸茫然的样子,红馥拍了拍她的手,叹息道“你说的那个黑衣侍卫,八成是太子,你也不想想,一个侍卫哪有这样的胆子和能力,除了太子之外,还有谁敢在这北辰宫里养女人呢”
一个单纯如小白花的宫女,是不懂这些的,于是羽流萤继续茫然。
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一个单纯而没有心计的宫女,自然藏不住心事,一定会在龙归云面前露馅。
自古以来,人性本贱,妻不如妾,妾不如偷,龙太子也不例外。
羽流萤正是这个“偷”,每次龙归云装作一个普通侍卫来洗梅阁,正是满足了男人想要偷欢的心理。
而她知道龙归云身份后,龙归云自然会给羽流萤一个名分,因为是纯阴之体,也会多加宠爱,只是新鲜感一旦褪去,男人对女人的热情便会大打折扣,羽流萤便不能独占鳌头了。
这红馥心机不浅。
可是红馥又是从哪里知道她和龙归云的事
单凭那一丝龙涎香吗
羽流萤脸上惊疑不定,十分惊慌,心里却立刻警惕起来。
这个红馥,多半是长生殿的诡术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