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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运齿轮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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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餐厅天花板上也有些裸露的移动齿轮, 安菲尔在郁飞尘身边闭目养神。

    一段时间的休整过后,不仅郁飞尘自己理出了头绪,其它人也都各有想法。薛辛和郑媛认为接下来应该抖擞精神应对课程, 早日毕业。白松和灵微觉得人觉得应该找出幕后操纵这座机械城的人。至于陈桐大哥, 他想敲碎那个铜喇叭。

    但当郁飞尘说出那个“堡垒吃人”的推测后,他们都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文森特表示,他也觉得这座机械堡垒背后没有人类操纵,是个独立的“生物”。随即他补充“但我们得想办法确认这件事。”

    认真旁听的陈桐先是被郁飞尘那个诡异的假设唬了一跳,又被文森特抛出的难题予以重击, 神情十分迷茫“这咋确定”

    文森特流露出思索神色。说起来,郁飞尘在文森特身上确实能感到一股针对他的敌意,但这人又在真心实意破解副本, 也经常主动帮助他人。

    他也就公事公办,继续参与讨论“这里的机械是非智能的。”

    薛辛“没错,这地方连第二次工业革命都没开始呢, 不可能有人工智能。再说, 要是有智能,它也不用把活人拉进来打工了。”

    郁飞尘“所以我们经历的课程极有可能是一套设计好的机械流程,这套流程没有应变能力。”

    “对诶, ”白松也想到了什么“每一次,我们面前都没有别的路可以走, 上车或进门都是副本的安排, 比如有人出错, 当场不会被处罚, 要按流程去测试, 根据测试的结果决定他会不会死等等, 这是不是说明, 这个副本其实没有主动杀人的能力”

    郁飞尘点头,白松说到了点子上。人是灵活的,可机械是按部就班的,第一天,妮妮的过山车组装错了,可是教室里不会突然砸下一块钢板把她处死,而是预先设置好与这堂课对应的“课堂测试”,出错者自负结果。副本不出手杀人,它只是给所有人设计了一条单向流水线,人们就像被困在一条笔直胡同里的人,左转右转都被高墙限制住,只能不断往前走,陷入“课堂”“测试”“休息”“课堂”的无限重复中。

    不得不说,这种杀人方式很“机械”,符合这个世界的美学。

    顺着副本往下走无异于自杀,只有向外探索才有可能找到出路,可怎样才能在不触犯规则的情况下逃离这套流程呢

    郁飞尘道“关键在于副本有没有监视我们,监视方式是什么。”

    谈到这个,他们动作一致地看向角落里静静悬停的黄铜喇叭。

    妮妮死去的时候,这喇叭准确无误地叫出了“第十一号,妮妮同学”,宣告了她的死亡。但这玩意看起来既不像个摄像头,又不像个感应器,怎么就捕捉到了刚刚发生的事情难道要归咎于神奇的“魔法”吗

    文森特说“这个世界不会有这种程度的魔法。”

    他说得笃定极了,一直在划水状态的安菲尔忽然抬头看了他一眼,郁飞尘察觉出了这个动作。

    郁飞尘“为什么”

    “不为什么。”文森特一跟他说话,语气就奇怪地冰冷了起来,只是道“相信我。”

    郁飞尘若有所思。他想到了进入副本前“守门人温馨提示”中的数字播报,这副本世界的力量强度为5,比神庙高,振幅为6,比神庙低。

    两厢对比,郁飞尘立刻想明白了。

    “强度”代表这个世界的力量发展到了什么程度,机械堡垒的先进程度明显高于愚昧的神庙,可是“5”这个数值却中不溜秋,代表不存在高等科技或魔法。“振幅”是力量结构的混乱程度,钢铁机械稳定有力,神庙的怪物与怪物、nc与怪物则水平参差不齐,所以那地方的振幅数值高于这里。

    那文森特说的就是真的。这些机械没那么智能,即使有录像监控的功能,也没法从监控画面中自行判断他们的姓名和行为举止它究竟通过什么方式辨别他们

    “登记”白松再次提起了这件事,“我们都登记了自己的姓名和宿舍,可副本怎么把我们和名字对上号的”

    “顺序。”郁飞尘说,“喇叭念出了妮妮的序号,她是第十一个写名字的人。”

    “不是这个意思,”白松说“比如我是第二个登记名字的人,可我一个活人站在这个死喇叭前的时候,它怎么知道我是二号呢”

    一个个疑问就是在一层层抽丝剥茧,如拨云见日一般,郁飞尘彻底想通了。

    除了每天的学习任务外,学院还给了他们每人一样东西校徽。

    他指了指自己身上佩戴的金属齿轮校徽“我们不仅按次序登记了姓名,还按次序取走了校徽。校徽一直在我们身上。”

    白松大吃一惊“我靠”

    其余人也都是一副震惊到空白的表情,只有陈桐还在状况外“说什么你们说什么这是怎么都懂了”

    “监视器”文森特先是下意识念出了个科学名词,随即又改口“喇叭”来照顾陈桐大哥的文化水平“喇叭一直跟在我们旁边。你在莎草纸上登记姓名的次序号、你的姓名、你的校徽这三者可能通过某种魔法联系在了一起。喇叭认出你是陈桐,不是因为感应到了你的存在,而是感应到了你身上的校徽。它判定妮妮死亡,可能是由于校徽嗯随着妮妮的身体一起丢失或损坏了。”

    “这什么傻东西。”陈桐嘴角抽动几下“那我不戴校徽,就不算个人呗。”

    说完这句话,他脸上终于出现了迟到的震惊“那我摘了校徽,这破学校就没法管我了我不就自由了吗草,我说什么来着,校规就是用来违反的”

    白松不得不提醒他“但你也就没东西吃,没地方睡了。”

    陈桐蔫了。

    画家柯安则喃喃道“校徽是一枚齿轮,齿轮标记了我们。隐喻意味太浓了。这是否也在暗示,我们这些人的存在对于整座堡垒来说,也只是一枚用于维持运转的齿轮零件真美,一个解构的世界。”

    自动过滤了艺术家的言论,郁飞尘道“今晚测试这个机制。”

    过去两堂课,机械在测试他们,现在,他们要开始测试机械了。如果成功,他们将占据绝对的主动权。

    测试方法很简单,每两间宿舍的人相互交换校徽。如果前面的推测没错,接下来的睡眠时间里,第二次“课堂测试”将悄无声息出现。每人工作的传送带因为近距离长时间的接触,极有可能已经被自己的校徽标记,也就相当于传送带打上了名字的烙印,这些带名字的传送带又对应到了这人所在的宿舍上否则一板一眼的副本不会在上课前要求他们在莎草纸上登记宿舍号。

    副本不能识别具体的人,只是操纵已有机械,就像第一堂课里大家坐上自制过山车一样,每人传送带上的两色晶石都被送做自己宿舍的能源。所以测试是以宿舍为单位降临的,一人犯错,会连累自己的室友。

    课堂上一旦有人弄错了石头,就意味着今夜可能有人会死,而喇叭会播报死者的姓名。

    但今夜每个人佩戴的校徽都不是自己的,死人之后,只需要观察喇叭播报的名字是对是错,整个监视机制就水落石出了。

    “还有,它至今没播报八条腿的死亡。”郁飞尘看向了陈桐。

    陈桐一愣,接着反应过来了郁飞尘的意思,从口袋里掏出了八条腿的校徽八条腿死在传送带上的时候,留下了一条胳膊被陈桐拽在手里,胳膊上连接着前胸的布料,陈桐那时候喃喃叹息了一声可怜兄弟没有遗体,接着把前胸布料上的校徽当成唯一遗物收起来了,还说要给它入土为安。

    他神情顿时有些不对,从口袋里把那枚校徽拿出来“合着现在喇叭觉得八条腿还没死,看我是两个人”

    郁飞尘没否认。

    叽里咕噜忽然发出一声惊叫“”

    白松“叽里咕噜先生的句末词变了,他今晚可能不是很想住自己的宿舍。”

    叽里咕噜是和八条腿住在一起的,不论副本觉得八条腿死没死,他那条传送带上都出错了,不仅进了颗坏石头,还多了人体组织。惩罚以宿舍为单位降临叽里咕噜住在那里有危险。

    却见文森特看着叽里咕噜,开口“你今晚住我那里吧。”

    叽里咕噜反应迅速“”

    郁飞尘也对陈桐说“把八条腿的校徽放在他宿舍里。”

    陈桐照做了,接着就是换校徽校规只说了每个人必须佩戴校徽,没说必须佩戴自己领的那个。

    郁飞尘和安菲尔也与白松灵微两个交换了校徽。对副本进行反测试的兴奋和对课堂测试的恐惧交织在一起,弥漫在他们之间。又讨论许久后,大家这才散去。

    郁飞尘却没和安菲尔一起回去。

    “你先去,”他说“我有事问白松。”

    安菲尔点头,离开。独留白松一个人面对郁飞尘,眼神中流露出被老师点名去办公室时特有的忐忑“郁哥怎么了”

    郁飞尘倒不是要找白松的事,也不是要和他谈副本。关于副本,能谈的已经公开谈完了。

    这个副本有一个特点,危险时人力完全无法抗拒,安全时也是真的风平浪静,不像神庙那样混乱无序。这让他能分出一部分精力思索副本之外的问题。

    譬如他和安菲尔的关系。他觉得自己不该这么轻易就原谅长官,可他在事实上又已经原谅了。并且和安菲尔一天相处下来,他还对这人不错,没有怀恨在心的样子。

    这让他感到非常不适这件事背离了他的一些原则,这种超出控制的背离让他如鲠在喉。他清醒地意识到自己永远解决不了这个矛盾,而白松却能帮忙理清思路。

    他思索了一下措辞。

    “有个人做了一件我无法原谅的事,但我接受了,还和他继续相处。”郁飞尘道“我为什么会这样做合理吗”

    白松陡然一惊,原来是郁哥遇到了烦恼他这下就来劲了,这是他最擅长的领域,当即认真思索一番。

    “这很合理啊,郁哥。我打个比方,你的老婆出轨了那么一下”

    郁飞尘打断他“不是这种事,换个比喻。”

    “那,你的老婆生了个孩子,可孩子不是你的。”

    郁飞尘现在觉得找白松咨询是个彻彻底底的错误。他否认了这个比方里最离谱的一点“不是配偶关系。”

    “但是我非得这样举例,这个比喻很关键,郁哥。”白松坚持着他的比方,只在事件上稍微做出了让步“那这样,你的老婆跑了。抛弃了你。”

    郁飞尘依旧认为这个比喻不恰当,但这次没有打断。

    “但过了一段时间,他又回来了郁哥,这时候你却没有和他离婚,为什么呢因为虽然你很生气,但你还是想和他过。你的内心很生气,但你的身体还爱他。换个严谨的思路,虽然你不能接受他跑了这件事,可是你更不能接受和他彻底分开这件事,所以你权衡利弊,决定凑合过下去。这种事情在人与人之间经常发生,很合理。”

    白松看着他郁哥,叹息一声,结合这些天对郁飞尘的了解,终于斗胆说出了肺腑之言“人的感情是很复杂的,郁哥,不是非黑即白的。你不要像分析副本那样分析它。你不觉得有时候你也很很机械吗”

    郁飞尘若有所思。他确实不是个凑合的人,但偶尔迁就一下事实也未尝不可。他接受了自己原谅安菲尔这件事,并且想要尽快回宿舍了。白松果然有特殊的功用。

    白松也若有所思进入副本才两天时间,他的郁哥怎么就好像和漂亮弟弟整出了一顿曲折离奇的爱恨情仇

    白松陷入了有生以来最大的迷惑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