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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候沐云送钱来的空闲时间,言海棠和张岳腹中空洞,叫人端了几个小菜吃了起来。
小桌靠窗,窗外小摊早早开张,吃客们也已早早上桌,就听窗外两位吃客闲聊。
“一会儿王家的小妞就要出嫁了,听说连件像样的嫁衣都没准备!”
“准备什么呀,那个落井下石的男人压根没想正大光明的娶她进门。”
“也是,王家老爷走的早,王家的实力也随着王老爷的去世败落了,这张家眼光一向势力,此时怎么会把王家看在眼里!”
“听说不止如此,张家公子今天还要迎娶另一位新娘进门,据说这位新娘与张家公子偷偷摸摸好了好几年了,只等王家彻底落败,才敢进张家的门,而且我听说这位才是张家明媒正娶的夫人,王家小姐都不让进张家大门的,张家把她安排在了后山的半山腰处......”
“就是那个没几个人去的半山腰?......那王家小姐可惨了,长得还挺不错,白瞎了那一张漂亮的小脸蛋!”说话者惋惜的叹了口气。
“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另一位压低了声音。
“既然张公子不要她,也不能白白浪费了,不如我们......,反正到时候张家也不会追究。”
“好,这主意不错......哎呦!谁啊?这么不长眼!”
从春悦阁的窗棂处突然飞出一支竹筷,打在了说话者的头上。
“走吧,走吧,这种话以后还是少说,欺负那王家小姐的事更是想都别想,遭报应了吧?”早点摊位老板拿着破布驱赶着两位食客。
“把钱结了赶紧走,以后我的摊位不欢迎你们!”老板花甲年纪,说话倒是硬气。
两位中年人自知有亏,也便没再狡辩,扔下几文钱便离开了。
张岳听完整个过程,心头自觉畅快,笑道:“老头儿仗义啊,没想到逡州这地方,还有一把年纪的正义使者,一会儿我出去照顾一下老头儿生意!”
言海棠脸色肃立,捏着手中仅剩一支的竹筷,冷哼一声:“这些个挨千刀的......”
张岳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神色不对,问:“你想替那女子出头?”
“碰不到便算了,既然碰到了,我还真是要管一管!”言海棠一脸的决然。
张岳轻笑了一下,有些无奈:“好吧!你决定的事,谁也拦不住,只是那官粮丢失案何时再查?”
言海棠神色坚定:“不着急,幕后之人既然邀我们来逡州,自然会再来找我们,不管他抱有什么目的,我们只管等即可!”
张岳脸色沉了下去,怨愤道:“他还能有什么目的,他就是一小偷,偷了粮食不说,还想杀人灭口,知道我们不好对付,便用这种装神弄鬼的把戏来故弄玄虚!这种人最阴险了,我们还是要提前做防范才可!”
言海棠理解张岳的心思,笑了笑:“头儿没那么傻,官场混了这么多年,会没有这点谨慎?放心吧,等我替新娘子出了头,必定会揪出那幕后之人!”
张岳点了点头,知道言海棠一向做事很有理智,除非是遇上俊俏男人......
半个时辰后,春悦阁大门口,众官员俯身拱手,在方从之的带领下,齐喊:“逡州众官员恭迎巡抚大人!”
还在里面谈天论地的言海棠和张岳,听到这声透着窗棂朝外看了一眼,只见春悦阁门口站立有大大小小近二十名官员,为首的官员穿青色官袍,他身材短小,富态脸圆。
本来应该接自己的沐云则站在了队伍的一旁,正眯着眼盯着春悦阁的大门口。
而那春悦阁的老鸨听声也慌忙赶了出来,见到这阵势,心中惊愕万分,她这小庙里到底供了哪位菩萨,使得这么多官员俯首弯腰的在这拜见。
顿时心慌一下,脸色渐渐苍白,眼神飘忽地四处张望,忽而又想起了什么,撩起裙摆,摇曳着肥胖的身姿又折了回去。
张岳盯了半晌,不禁感叹:“这阵仗可真大!”
言海棠冷哼一声:“这小气的布政使,在这儿等着我呢?”
张岳也赞同的点了点头:“是,有点手段,他这是想叫您名声扫地,回京后少不了有内阁学子参您的本子!”
“参就参吧,顶多就是挨顿骂,再降薪一月,习惯了!”言海棠嘴上悠悠的喊道:“走吧!名声也毁了,总不能躲着不见人吧!”
两人刚要转身,正逢老鸨走了过来,老鸨手里捧着四张银票,一脸惊恐的看着言海棠:“小民不知您是从京都来的大官,小民有眼无珠,收了您的钱财,我这就还给您!”
老鸨双手哆嗦着把那四张银票又递了过来。
张岳见状轻笑一声:“我钱都花了,岂有要回去的道理。”
听着张岳不咸不淡的来了一句,老鸨心中更加恐惧,直接弯腰跪下了。
哭求道:“可这钱小民不敢收啊!”
言海棠扶起老鸨安慰道:“钱你拿着,本官可不是会赖账的人!”
老鸨狐疑的看了言海棠一眼,忙回道:“是,是,大人为官清廉,绝对不会赖账!”
言海棠狡黠一笑:“不过,你还是要替本官澄清一下,本官来春悦阁是为了体察民生百态,绝不是为了寻欢作乐!”
老鸨听言心头一动:“明白,小民都明白!”
“体察民生百态”这个借口找的不错,言海棠窃喜,她心中也有了底气,安抚好了老鸨,叫上张岳朝门口走去。
老鸨先行他们一步出了门口,言海棠紧跟其后,刚要卖出春悦阁的大门,只听老鸨机械性地大声喊道:“巡抚大人来春悦阁是为了体察民生百态,绝不是为了寻欢作乐!”
这句话一共念了三遍。
在场官员神色各异,有的惊讶,有的不明所以,有的面色严谨,有的面色谄媚,只有沐云面露狡诈。
言海棠暗骂了一声:“这女人蠢到家了!”
“岳岳,借姐扇子一用。”
“干嘛?”张岳谨慎的递过扇子。
言海棠打开折扇,挡在面前,对张岳低声道:“姐先走一步了!”
说罢以扇遮面,擦着墙角根儿拐进了另一个胡同!
张岳一脸失望:“头儿,这事办的不地道啊!”说着也以袖遮面跟了过去,途径早点摊时,还顺手扔下了一袋碎银。
前面言海棠回头:“你不说没钱了吗?”
张岳:“头儿,您听我说......”
看着两人消失的身影,众官员讶然,“这......巡抚大人这是怎么了?哎!大人,别走啊......”
一众官员追随身影而来,沐云甩了甩衣袖,心满意足的离去。
太子府。
太子朱翎捧着一束不知刚从哪里采来的鲜嫩艳丽的花朵递到太子妃跟前。
温和的笑道:“蓉蓉,你看,本宫刚从后花园给你采来的!喜欢吗?”
坐在梳妆台前,身段柔美,面色润泽,唇含朱丹的太子妃转过身,艰难的挤出笑容:“殿下费心了,妾身喜欢!......只是殿下不要总为妾身分心,要把精力放在朝中正事上,二殿下那边刚倒台,殿下应该考虑如何巩固殿下在父皇心中的地位。”
太子失落的看了林欣蓉一眼,举着花束的手无力的垂了下来,花碎了一地,委屈道:“二哥倒台,全是蓉蓉在幕后操持,本宫又没出什么力,父皇虽然讨厌二哥,但是也不见得有多喜欢本宫!
再说他也知道本宫没那么大能耐扳倒二哥,又怎会把这份功劳记在我身上?”
林欣蓉看着眼前这不争气的夫君,轻叹口气,像安慰孩子般,安慰道:“殿下是蓉蓉的夫君,蓉蓉所做之事就是殿下做的事,妾身与殿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殿下一定要自己认可自己,将来我们夫妇才能在这大明朝占有一席之地。
倘若殿下轻易放弃,废黜东宫之日也就不远了,若长姐专权,以母妃和皇后的关系,她会放过我们吗?会放过母妃吗?试问这满朝上下以后谁还会把一个废太子放在眼里?”林欣蓉语气越来越急,神色也开始变得锐利。
太子被林欣蓉的一番话镇住了,双眼空洞无神,身子软绵绵的跪在了地上。
他自与太子妃成亲以来,高贵妃一直都是通过太子妃之手处理朝堂的党争,而对于他这个亲儿子一直采取放纵的姿态。
高贵妃与太子妃联合太子党众官员刚刚扳倒二皇子,气势正旺,只有他这个被争斗的中心整天无所事事,只想与林欣蓉过着双宿双飞的日子。
今日太子妃一番话,他才意识到原来自己这个东宫的位子如此危险,不成功便成仁。
他身子突然战栗,后脊发凉。
“蓉蓉,本宫应该怎么做才能保住自己,保住你和母妃?你说,本宫都听你的!”太子拉禁林欣蓉衣袖声音开始颤抖。
林欣蓉知道太子的脾性,他能答应配合她们,只因为他不希望自己和母妃受到伤害。
她将眼前这个无助可怜的一国储君搂在怀里,眸子里除了无奈还多了一份感激。
她柔声道:“如今大皇子早逝,二皇子倒台,四皇子又下落不明,父皇只有你和长姐了,现下殿下是东宫储君,而长姐只是一介女流之辈......”
她捧起太子脸庞,疲惫的的眸子凝视着她的夫君:“殿下的胜算很大啊,不管父皇是不是喜欢长姐多于殿下,但他若想让长姐继承大统,朝堂诸公都不会答应,自古朝堂皆没有出现过女子掌权者......”
太子眸子里多了些亮光:“所以我是安全的对吗?”
林欣蓉收起眸子里的柔光,清丽的脸庞尽显怨愤:“殿下怎会如此想问题?”
她看着眼前这个不谙世事的夫君,内心复杂,即心疼他,又恨他太天真。
林欣蓉站起身子,望着窗外,神色忧虑:“这世间没有任何事情是不努力就可以得来的。
比如我能嫁给殿下,比如母妃能做到贵妃之位,又比如殿下看似唾手可得的皇位!”
太子起身跟到窗前,不解的问道:“可是父皇终究要老去,而朝堂诸公不会同意长姐继承大统,那将来的皇位不是本宫的还能是谁的?”
林欣蓉沉吟一声:“万事皆有例外,长姐的能力和手段不是你我能匹敌的,她做事一向执着,不达目的绝不罢休,她想做的事情很少有做不到的!......殿下以为只凭妾身和母后能轻易扳倒二哥吗?”
太子听懂了林欣蓉的话,他突然觉得自己好无知,原来长姐为了扳倒二哥,会与自己最讨厌的人联手,而一向和善的母妃和温柔的爱妃居然也可以做到。
他自问:这世间还有什么是利益不能左右的事情?这世间还有真情吗?
“你教本宫吧,本宫什么都听你的!”太子像只可以被任意支配的孤魂,内心放弃思考。
“好!”林欣蓉终于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