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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两位道长,已近黎明,宋渊也跟我们告辞,说是下午要陪同王爷外出,现在得赶快回去休息一下。
我原本也想去睡,周玖良却兴致勃勃,说从没吃过云安的早点,便央求我带他去街上走走,看看能不能找点吃的。
云安的早晨湿润凉爽,到了中午反而会略显干燥,虽然马上就要进入冬季,却不那么冷。
穿过几条无人小巷,就来到云安本地早晨最旺的地方。由于云安城边围绕着好多条河,再加上附近就有缴渔税的地方,这里也就成了渔业的早市。
小船挤在河边,工人正在往岸上码放货物,几个小摊立在不远处,热腾腾的早点气味混着淡淡水腥,一下子就把我们的疲累吹得不知道去哪儿了。
周玖良是北方人,对西南本土的吃食总是好奇,他来回走动,挑不定吃什么。我问他吃不吃包子,他说不吃,又问他吃不吃汤水类的,他也说不吃。
终于,城墙边堆叠的黑油纸伞下,一位老婆婆揭开锅盖,用铁勺搅动豆粉,厚重的豆粉糊糊散发出浓烈的香气,猛地勾住我们的馋虫。
坐下刚吃了两口,他把勺子一放,郑重地问我:“昨天我们先你醒来,见你表情惊厥,筱亭用他的方法叫了你好几次,你这才睁眼,是又看到什么了吗?”
我反问:“你们到什么地方醒的?”
“大概就是白烟小人说话那里。”
我回忆了一会儿,将所见的景象大概说了说,他听得入神,连连点头。
我们俩都对临益书院的部分有相当大的疑惑。我提醒他豆粉凉了会凝结,他赶紧将剩余拨进嘴里,又叫我把扳指给他看。
周玖良拿着扳指,给我讲解他的想法:“你看这个扳指,和昨天那个琉璃的确实像出自一人之手。但这个是白玉,那个是琉璃,会不会只是款式类似?”
我耸耸肩,不置可否。正说着,几个码头工人坐到我们旁边的桌上,大声瞎聊起来。
“哎三哥,昨天下午衙门口那个扯疯的伙子,后来咋样了?”
我回头去看,原来那个工人问的是两个路过的兵丁,看他们衣服破旧的样子,知道云安的衙门不富裕,要不然就是官老爷手紧,对下面的人一般。
那个“三哥”顺势走过来坐下,要了一碗豆浆。与他一起巡逻的是位年岁稍长的矮个子,他的衣着就更不如“三哥”了,甚至连鞋子也是坏的,右脚的拇指直接见光。
“能怎么样,这些中了邪教迷魂的人,自己信就算了,还要妖言惑众,拉着别人也信。”他转身给老婆婆招手,拿出几文钱来,说再要两块米糕带走。
“寸老六,你怎么,又不吃早饭?”
那个矮个子赔了个笑脸,说:“三哥您不用管我,家里吃过了。”
我和周玖良对视一眼,觉得有些怪。这个寸老六看起来怎么也比“三哥”要大七八岁不止,还叫他作哥,要么是这人官级高些,要么就有别的隐情。
另一个码头工拍拍寸老六的肩头,说:“老六你昨天可是英勇,三两下就把那个疯人制住了。这下也算是给三哥长脸了!三哥啊,要是之后老爷还用人,可得给哥几个说说。最近收鱼的老板少了,我们也没心肠干。我听说现在各地都在打洋人,要是弄下几处洋行或者洋鬼子庙,可就发啦!咱们老爷什么时候也想动动手,我这儿可是十几个兄弟,个个精壮。您放心,到时候孝敬您的少不了!”
看来“三哥”不仅仅是个衙门里的小兵,还能左右一些人事,那个寸老六,也许就是他带进去的。
那个“三哥”听完,并不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妥,笑嘻嘻地说:“你们这些走水的耳根子灵光呀,连这个都知道!可惜我们家老爷是个孬货,胆子小得要死。昨天我让老六把那疯汉子押上堂去,他还叫我们把人放了呢,要不是搜到这人带了些不该带的东西,恐怕就真被那疯子的胡言乱语给骗了!”
我正想叫周玖良走,谁知他已经不知不觉混进了那堆人里去了。
他把头伸到两个工人臂膀间,问“三哥”:“官爷,那人什么来头,连衙门老爷都敢骗?”
“你是谁?你问的着么?”那个“三哥”语气豪横,看来是个老**了。
周玖良拱开夹着他的人,坐到条凳上,一把抓过“三哥”的手,掖了些东西到他手上。“三哥”先是一愣,继而二人相视一笑。
周玖良说:“我是郭府管家的表兄弟,才刚到云安不久,来给他打个下手做点儿活儿的。”
寸老六不知趣地问:“看你这打扮,怎么的也是个少爷,怎会给郭府当下人?”
周玖良不慌不忙地解释:“我是从北方逃难来的,您也知道我们那边儿最近不太平,来找娘家兄弟讨个安生。初到贵宝地,也不知此处的情况,张管家要我们今天来买鱼,有幸遇到您二位,还请不要嫌弃,咱们认个脸熟,日后好关照!”
“三哥”叫老六闭嘴,转而对周玖良笑脸相迎道:“原来是这样啊!可巧了,那个疯人也说自己受北边儿的一位富商所托,要来云安找一位公子,回去完婚什么的。我问他叫什么,他打死不说,问找的是谁家的公子长什么样子,他也说不清。问他怎么不自己去,他说郭府的人根本不理他。完了就一个劲儿让老爷引荐,郭府可是本地的大财主,怎能随便引荐。我们老爷让给搜搜身,就见他内衬的衣服上写着什么‘神功护体’之类的词儿,包袱里还有些纸符、药面儿,一看就是信邪教的,就给关起来了。既然你现在也是给郭府办事儿,要不你一会儿跟我回衙门,你去料理?”
听到这里,我隐约觉得此人可能是马凤英,但又不知为什么他会到云安来,找人完婚又是闹得哪出。
我刚想站起来去问个究竟,周玖良却先一步起身给官爷鞠躬,说是知道了,会回去给管家禀报,如果真是相关的,就马上派人来领。然后他便过来揪着我走了。
回去的路上,他脚步很快,似乎有心事。我叫他慢点,他也不听。
“我知道来的人是谁!”话一出口,他定定站住,一脸疑惑看着我。
我把之前哥老会上与马凤英的渊源说了,他跺着脚骂我,怪我总是不把事情说清楚。
我有些不解他为何如此紧张,便问:“我怎么没说清楚了,那几日在川主菩萨庙,哥老会上的事儿,我都告诉你了啊!”
“你就只是说有个燃灯教的要找哥老会的火药嘛!你怎么不说那人叫马凤英!怎么不说他会来云安!”
我莫名其妙,说道:“马凤英这个名字,他本人都不喜欢,我要是跟你说了,还不知道你要笑话人家多少天,想想我都烦。可当时他确实是为火药和赃款来的,我也不知道什么寻一位公子回去完婚啊!莫非……他要找的是你?”
周玖良在巷内一户人家的门槛坐下,抱着脑袋,看起来十分无奈。
我上去拍了拍他,说:“你是不想结婚,还惦记着玩儿吧?要不这样,我去给叔父说说,让他写封书信,给马凤英回去交差,就说你接了我们家的事情要办,等事情办完就回去。你总不能让他一直被关在衙门吧,马凤英很好劝的,我去跟他说,保证他乖乖回去。”
周玖良也不抬头,双手杵着脸,死气沉沉地回答:“你都不知道这里面牵扯多少事情,那个托他出来寻我的富商,乃是我父亲的结拜大哥,津门最有势力的倒爷,人称铁算盘唐十三。明面儿上做些烟草香料生意,暗地里又给革命党牵线搭桥,还资助这个教那个教,根本就是个没骨头的投机恶商。这门婚本就不是父亲的意愿,都是两家的夫人定的。他家三个女儿,听说个个奇形怪状,跟她们父亲一样,里外不像人!”
我坐到他身边,调侃道:“原来你是因为这个才来帮我的啊,逃婚可不是正人君子作风。就算是你不喜欢,也该回去当面说清楚,躲哪儿能躲一辈子。更何况,他家里女儿奇形怪状,你也只是听说不是?万一人家个个天仙似的,你岂不是错过好姻缘?”
周玖良气哼哼地指责我:“你净说风凉话!就他们老爹那样子,怎可能生出好看的女娃儿。眼下逸霄道长入梦法术谜团重重,就是一条条跟,三五月不一定能理清。我还说这个节骨眼儿上,找两三天清净,好好跟你叔父顺顺。这马凤英去衙门一闹,叫我如何安心!”
“那你怎么想的,跟我说说?”
他使劲儿揉了揉眼,盯着地面,发狠地说道:“先回去睡一觉,晚上咱们去灵玉观找筱亭,把血衣偷走,往川渝去。那血衣上有一股非常奇特的味道,我只在老师家的书房闻到一回,是种很高级的茶油味。我估计,这血衣消失五年又再现世,应该是用这种油熏过,才得以完好保存。茶油这东西,用茶籽榨成,本就稀少,全国所有上品都是来自川渝的一家茶庄。他们家的管事儿的,跟我有点交情,我本来是不太想去,可是眼下没有别的线索,就先去探探这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