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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宫城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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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乎宫里所有的太医都围在长生殿内。除了少数几个低着头煎药端水快步疾走的宫女,其余站在殿内的太监宫女皆襟手胸前,头几乎低得视线与地面平行,一动不敢动。

    殿外一众嫔妃由皇后为首位,带着尚未成年出宫开府的皇子们,素簪素衣乌泱泱跪了一大片。

    最年幼的十一皇子尚不知发生,睡梦中被叫醒跪在殿在,忍不住微微抬头,被身旁贴着的母妃拉下衣摆,慌忙把头低下去。

    长亭因带着生死簿锦页,同燕凌和小男孩道别好,仅一瞬便出现皇帝寝殿外的开阔地,手里捏着张写着皇帝名字的薄纸。

    她没有来过宫城,她这个级别的鬼魂在宫城中只能被宫中的正阳气现人形,不能穿梭自如。

    除非……

    长亭看了眼手里的生死簿锦页,除非有特定的差事。

    只是这宫殿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夜漆黑黑的,即使点了灯,这座白日里高大巍峨的宫殿在灯影下显得鬼魅重重。

    皇帝这场病缠绵已久原本在已经暂且稳定,不知为何半夜又突然咳血不止病情急下。

    这宫里的人也和外头那些太一样。

    走不过片刻功夫殿内正在施针的太医擦了擦满头虚汗松了口气。

    长亭看到手中生死簿上的名字转眼消失成为一张白纸,想起燕凌的话,带着玩味的眼神挑了挑眉。

    这皇帝虽然看起来病殃殃的,但是今晚却带不走了。

    真是神奇,竟然有生死簿带不走的人

    皇上已无恙的消息由总管太监的口中传达各宫,各宫娘娘表情各有不同的微动,又随即叩首拜礼。

    跪在最前面的皇后面上看不出任何神色,总管太监目光在皇后脸上短暂停留后迅速移开,快去恢复平日里毕恭毕敬的神态,说:“皇后娘娘也请回吧。”

    皇帝这旧病突发从病重到痊愈不过一炷香的功夫,除了宫城内已经一团乱,宫外消息传达不及时,宫外的皇亲贵族还急着往宫中赶,六皇子萧齐越便是其中之一。

    十一岁的九皇子萧齐扬跟在皇后身后还没从长生殿走出几步,听到急促的脚步声。

    萧齐越不同于其他皇子只精读诗书,武学也练得颇有成就,皇宫之内必须下马步行,萧齐越因为心急,一人飞奔在前甩了身后的各位皇室一大截。

    萧齐扬抬起头看到许久不见的胞兄,本就对父皇病情懵懵懂懂的幼子没控制住表情管理,露出淡淡的展颜一笑。

    来者少年体型修长,与生母皇后常年清冷的神态不同,或许是因为双眼眼尾微微上扬,眉宇间又刚毅没有桃花眼天生的柔和。生于宫城中却眼眸带着亮意,不乏少年气息。此刻因为出门急跑得快,额前没有束好的头发跑回来一撮碎发。

    “母后,”萧齐越跑得飞快,气息倒是不乱,简单得朝皇后拱手行礼后问到,“父皇怎么会突然病重?”

    “太医刚说已无大碍。”不同于刚刚哭哭啼啼过一轮的各宫嫔妃,皇后的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继续说道,“不过既然你来了,去给你父皇请个安吧。”

    箫齐越遵从母命,再行一礼往长生殿的方向匆匆前去,不忘朝弟弟方向眨眨眼睛,路过时放下的手指捏了捏小孩子头顶的小发髻。

    长生殿相比于刚刚灯火通明,撤了一半油灯。箫齐越跪在殿外等总管太监通报,内室房门没关紧留了一条缝,余光可以看到里面隐隐绰绰的黄色幔帐。

    又是急凑的脚步声,两鬓已有些发白皱纹布满全脸的老太监微躬身子,发出极细的嗓音:“六殿下,陛下身体疲累,已然歇息了。传达给六殿下明日早朝后可到后殿再续父子之情。”

    自从皇上病重之后,除了每日必备的早朝能在大殿上遥遥看上一眼。再或者金陵城内有什么差使需要他这个皇子去监办,完事后需要向皇上例行汇报外,箫齐越已经很少有机会单独见到他这位亲生父亲了。

    而每次在后殿汇报时,殿中也充盈着浓浓的参味,皇帝每次都含着参片让自己看起来神色不那么虚白,心中虽隐有些担心,箫齐越也不知道这位父皇的病情到底如何。

    想到这些沉吟片刻,总管太监又唤了一声:“六殿下?”

    “那么儿臣先行告退。”箫齐越对着半掩的殿门重重行了一礼。

    走出殿门外正好碰到先皇后所生的三皇子,正带着已出阁的妹妹流毓公主在前往长生殿方向。

    “三哥,流毓妹妹。”萧齐越停下脚步互相行礼。

    三皇子萧齐阮虽说资质平平又性子胆小软弱,好在处事温和谦逊,与几位同父异母的弟弟也算相处融洽,见萧齐越站在长生殿不远处,便问道:“六弟这可是刚向父皇请安回来吗?”

    “是,不过父皇已经歇息,所以我就在门口问候过就回来了。”

    兄妹俩听后相视一眼,流毓一时拿不定主意会不会打扰到父皇休息,还是萧齐阮开口说:“那我与流毓也去门口问候一声便回吧。”

    “好,那我也先告辞。”

    三人简单寒暄后道别,萧齐阮和流毓公主继续提着衣摆往殿上走。

    而萧齐越走完这长长的青阶,来到台阶尽头,突然改变了主意。

    这宫城的后半夜已然恢复了平静,在这长长阶梯的另一侧,雄伟富丽的长生殿中仿佛比刚才灯火更亮些。

    因为出门着急忘记穿戴披风,风吹衣袍角扬起,身着薄衣的箫齐越一动不动站在原地。

    一个时辰过去了,三皇子和胞妹公主依然没有出殿的身影,而自己不过须臾一盏茶的功夫就被打发回来。

    夜空中起了云,挡住皎洁的月光。萧齐越苦笑一声,才转身离去。

    自然他看不到,不远处有一翩翩身影,那个原本来带走自己父皇性命的人,正亭亭立在一旁看完了全程,也看透了一些东西。

    不知道为什么,长亭总觉得这位出生高贵父母安在的皇子,和方才那个失去母亲也没有父亲疼爱的小男孩,却有着相似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