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档案家属签名栏写着的名字让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沈修慕!”时间是四月二十八日,也就是说,在我带着孩子因为打不到车而流浪街头的那些日子,我的丈夫陪着另外一个女人在另一个医院做手术。
“这有什么?!现在的年轻人,不都流行这一套吗?!”我笑着说,牵强的理由欲盖弥彰。然而低下头的那一刻,还是忍不住鼻尖酸涩,被刻意压制许久的眼泪突然间像开了闸门争先恐后的滚出来。
我蹲下身,将头埋在臂弯里,哭得撕裂而无声。
“清雪……”他手搭在我肩膀上,想说什么却被我使劲推开,我愤怒的朝他嘶吼,“傅君辞,一定要这样吗?你一定要把我的伤口赤裸裸的剥开,以此来显示你的良好技术吗?你为什么不放过,为什么一定要抓着我的痛苦不放?”
原来那些伤害是过不去的,不管自己表面装得多么百毒不侵,那些以为抬起头就不会落下来的眼泪还是会隐藏在记忆深处,只等一个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便毫无征兆的流下来。
而过往的一切痛苦和伤害也会像冰封的浮萍,每逢春暖花开便闻风而动,让你明白伤痕是一种生物,一种一旦种下就会在人的心里不断生根发芽甚至疯长的生物,它不会破碎,也不会消散,只会隐藏在内心深处某一个看不见的角落里,等着在某一个脆弱的瞬间给你致命一击。
“林清雪,你这是逃避,他是你的丈夫,是无论多大风多大雨都应该陪你走过这一生的人!”傅君辞手落到我肩上,温暖却疼痛,关怀也隐忍,他紧紧的抓着我的肩膀,柔声说,“清雪,错付了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明明知道错了,还要坚持不懈地走下去。这个世界上不是只有一个沈修慕,生命既然给了你可以反抗命运的资本,你就应该放任恣意地活……”
“可是逝去的岁月怎么追?这些年错付的情感怎么收回?六年啊,我爱他是漫长的六年,是不管不顾的六年,是为了他可以入死出生的六年……”我歇斯底里,撕心裂肺,情感的崩溃在一瞬之间这世间,留下的裂痕却无尽绵延,说好的放下有多少人能真正放下?说好的不爱又有几人能真正的潇洒地离开?
“我曾经那么深,那么卑微,那么义无反顾的爱着,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残忍的对我……为什么……为什么……”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每次遇见傅君辞都这样,静如处子动如疯兔,时而疯癫,时而无助。可是除了他我又能向谁去说,说了又有谁信我?
人生唯一的一次爱上别人,为他还债为他守身为他洗手做羹汤为他低头做人妇……这些年我最美好的憧憬,最纯净的信念,最无私的爱情都给了这个人,可是他,他不珍惜。而如今让我心如死灰的仅仅是沈修慕的背叛吗?不,我绝望的以后我再也没有勇气这样爱一个人。这世间,爱到深处才发现所托非人,和情到深处才知爱而不得,都是爱情里最残忍的事情。
“既然你都知道那已经是逝去的东西,为什么还要去追?”傅君辞皱眉,“如果你舍不得的仅仅是那一段岁月,那何不尝试开启一段更好的岁月去填补?如果你舍不得的仅仅是那份为爱痴狂的情怀,那现在开始为爱痴狂也不算晚。清雪,世间所有的情事,都需要对等的尊重和付出,圣母式的爱情只能感动自己,感动不了别人,明白吗?!”
“可是那样,我会失去家的,傅君辞,你知道没有家是什么感觉吗?”我左手抱着右手,茫然无措地看着阳台上垂落的丝丝根须,“没有家的感觉,就像你花费所有的时间和精力,一块砖一片瓦的盖起了一所房子,你满以为可以在这座房子里白云苍狗,世态炎凉,直到白发苍苍,直到入土为安……可是突然地有一天,大地震了,房子倾塌了,你从废墟中灰头土脸的爬出来,才发现房子没了,家没了,你植跟的土壤……也没了……傅君辞,你明白我的感受吗?我不是贱,不是弱,而是我想要的只是一个家,一个我可以住在里面与世无争安然老去的家……”
没有老虎与兔子的故事,没有混乱不堪的疼痛与牵扯,我毫无底线的懦弱背后是对家的那点卑微渴求。就像夸父逐日,追逐生命里唯一的一抹光彩,哪怕终将灰飞烟灭也不放弃执念。我不是怕,更不是没勇气反抗,而是不想失去这最后一点温暖,不想重新一个人,孤独的对抗全世界。
“清雪……”傅君辞怔怔的看着我,良久,突然眼眶就红了,他强势地伸手将我拥进怀里,紧紧地抱着,“清雪,我也是个没有家的人……你说的这些,不也是在给我捅刀子吗?”
我这才想起来,早在我之前他便失去了家,他失去家的方式比我的更伤情,更惨烈。虽然他很少在我面前表现出伤感,但我知道每当午夜梦回时,这个只出现在偶像剧范本中的男人也一定无数次泪湿枕巾过。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轻声说,在他眼泪落在我脖子上的那一刻放弃了挣扎,反手抱住他,任自己像条无家可归的流浪狗一样蜷缩在他的怀里。
人与人之间再陌生也总有些情感是相通的,就当是……互相安慰吧,像两个风雨中的人,共撑一把伞,走过一段路,待到云销雨霁,待到雾散天明,再挥手,再告别……
我如是想。
……
“先生,你的酒温好了!”
酒保的声音打断了暧昧的氛围,傅君辞放开我,盛夏的晚风带来舒爽的凉意,远处青龙江的娱乐一条街播放着赵雷的《成都》。日式风格的榻榻米上,精致的骨瓷托盘盛着两壶温热的酒。
“来吧,哭够了,我陪你喝酒!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一场醉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两场……今夜,我护你一程,好不好?”
“好!”我笑笑,单手拎起一瓶,这才想起,自从结婚后,沈修慕对我喝酒这件事控制极严,平时若没有什么事是不会让我喝一口的。如今想来,有什么关系呢?如果要反抗一个男人,就从他最介意的事情开始吧!我仰头喝下一口烈酒,辛辣的味道入喉,呛得眼泪直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