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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名叫做雨荷卿,乃是西晋医家第一福地‘农祇福地’,上古雨农氏的血脉后裔。”
姜母追忆往事,缓缓说道,“只因家族分支众多,权力倾轧。为了一桩大功劳,我自告奋勇,前来东唐查探龙骸之地......”
“但我低估了龙骸地的凶险,受到巨大创伤。无奈之下,投靠在姜医生的门下,暂作休养......”
“当时我实力大退,已经无法维持自身的伤势恶化,急需寻得救命之法......唉,也是一段孽缘......”
“我居然发觉,姜医生虽是凡人身,但体内有某种上古的血脉之源。也不知为何,他这一支的血脉,流落人间寂寂无名。”
“虽不知此血脉为哪个源头,但如若我能获得,滋补己身,便能因此受益。不仅伤势可痊愈,实力还能更上一层。”
姜母说到此,眼神中复杂之意深厚,叹息道:
“在当时,我彷徨难安,正是脆弱时。姜医生对我无微不至,朝夕相处,已是有了情意。只因血脉交源之法,并不能强求,所以我便......成就了这一段孽缘......”
她凝视着枯土下的残存坟墓,喃喃道:
“我乃医家传承,若非情不自禁,否则,必不会因此受孕......但终究人算不如天算,还是留下了姜泥这个女儿......”
姜泥听到这里,虽然已经知道经过,仍是有些脸色黯然。
“产女之后,因我迟迟未归西晋,族中敌对便来查探,想将我铲除在宝骑镇。我怕连累到姜医生,便不告而别,慌忙逃离继续养伤......”
姜母说着,眼中噙泪,看向姜泥,“可惜,我仍是被抓了回去,囚禁于族中牢狱。只因我得了某种血脉之源,实力有变,所以他们想挖掘这个秘密......”
“自从关入牢中,我日夜拼命熬炼,只想脱困而出,重回宝骑镇寻找女儿。也算是幸运,被我困此突破难关,一举跃升神将之境。”
“我既已晋升神将,族中自然不会薄待。我脱困而出后,立即远赴宝骑镇,寻找妮儿的下落......”
姜母叹息,摇摇头,“之后的事,你们两个,应该都已经知晓。姜家被我那敌对分支灭绝满门,搜索妮儿而不得。”
“我寻到了朝春楼,再才发觉,妮儿居然觉醒了嫦门的天赋血脉神通‘读月’。我担心妮儿曝露,所以隐忍不见,只愿嫦门将其栽培,踏上另一条大道。”
姜泥顿时轻语安慰道:“娘,师父和师祖待我如亲生,我未受过什么苦难。一切抉择,皆是我自愿而为。娘,不必因此挂怀。”
陈浮生心中默默感叹,再才知晓了这一段往事。
姜母抚了抚姜泥的黑发,继续说道:
“我再次返回西晋家族后,又有奇遇,因此攀升到了七境小乘尊者。只是当时我有护法重任,不得分身,所以并不了解妮儿的处境。”
“何曾想到,妮儿因为在冥狱意外踏入上古雨农氏的遗迹,知晓了身世。因此千里追寻,找到我的面前......”
姜母的脸上,此刻再才有了笑意,爱怜地瞧着姜泥,又转眼看陈浮生,缓缓道:
“恰好,我也得到一些关于嫡圣震怒,灭绝宝骑镇的传言。妮儿不顾一切,想要回来救援。我身为母亲,自是当仁不让,必定要护得她的周全。”
陈浮生听到这里,立即肃然施礼。
姜母微微一笑:
“如今,你渡过这一次大危难。竟是大气运加身,将来前程必然不可限量。”
“我和妮儿,也算了结此地心事!”
她抬头看向远方,又淡然道:
“朝春楼已毁,妮儿的灵窑之地已经选在西晋。所以,我带她回族中认祖归宗。再然后,一切妥当,便送她去‘大荒遗川屿’。”
“大荒遗川屿?”陈浮生微微一愣,从未听过这个名字。
姜泥自然是看出陈浮生的疑惑,立刻悄悄扯了扯母亲的衣袖。
姜母微微一笑,解释道:
“你知不知‘神嗣寰榜’?”
陈浮生点头,这个确实是知道。而且是打过了,才知道。
“人间界的‘神嗣寰榜’,乃是中州人皇所立!”
姜母这句话,立刻让陈浮生再次一愣。
人间界,地域五分。东唐、西晋、南楚、北晋、中州。
东西南北这四地,只是疆域的总称,并非只有一个国土。无论东唐或西晋、南楚或北秦,广域上皆有许多大小国朝。
世间,唯独只有中州,方可称之大一统皇朝!
只因中州占地最大,距离东西南北四地,也颇远。所以陈浮生只知中州盛名,却从未踏足过中州。
一切见识听闻,也仅只是先师的口述,或传说故事。
相传,中州人皇,乃是当年建立人间界的“三皇先祖”血脉后裔。并非一脉,而是三脉。
三脉轮掌中州,并称“人皇”!
十大派“儒道佛兵嫦、蛊猎医盗王”,其中纵横王派,便是人皇传承。世间独尊,上古祖裔大道。
姜母继续解释道:
“神嗣寰榜,每年元夕之后,便会进行一次榜位更新。其榜上,列尽天下可竞逐神将之境的天骄天才!”
“只因元夕之后,绝大多数天骄天才,已经展现了战力。所以这一次的榜位,便有说服力,乃是中州人皇钦定。”
陈浮生听到这一段,其实心里颇有些不以为然。
毕竟,在冥狱黄泉小千路,他杀的不止一个天骄。著名的那几个,全都是神嗣寰榜上列名之人。
姜母也看出陈浮生的心意,摇头笑道:
“莫要小觑天下英杰!”
“我听闻你,确实是杀了不少有名有姓的天骄之选。但是,你打的杀的,并不见得是最终的榜上排名者!”
“世间,只有亲自参与‘大荒试炼’,登录神嗣寰榜前二十名的天骄天才,方可真正称得上是人皇钦定!”
“大荒试炼?”
陈浮生虽然还是不懂这个名谓,但着实也没有引起多少心理波澜。
在他看来,什么名头、什么榜位,都是虚的。
只有掌握实力,一步一个脚印,艰辛磨砺而出,突破灵窑、冲出灵官、登上神将之境,才算是一番成就。
什么榜不榜,多少多少位,对他而言,无所谓得很。
姜母的眼神变得锐利,凝视陈浮生,轻喝道:
“你错了!大错特错!不要以为埋头苦修,便能一朝争鸣天下,期待一步登顶!”
陈浮生心中一凛。立刻严肃念头,聆听受教。
姜母继续沉声说道:
“所谓修行,其实名利,亦是不可缺少!”
“只有扬名,才会得利。只有扬名,才会有更强大的势力,青睐你,扶持你!”
“好风凭借力,助我上青云!此乃名言,你不会不知。”
“你的名利越多,羽翼越盛,气势越广。那些觊觎你的人、打击你的人、对你不利的人,才会逾发的恐惧、忌惮、不敢轻捋你的锋芒!”
“你要懂得借势,用势!以势助力,一飞冲天!”
“莫要小瞧三界,莫要小瞧千万修行者。所谓天外有天,山外有山。似你这般天骄之选,年年月月,并不缺少。但绝大多数,皆是埋入尘土,到死无人知!”
姜母远望高空,加重语气说道:
“比如我,若非家族扶持,有大资源倾覆加身,绝无可能突破七境尊者。再比如萧遥铘,若不是稷宫,若不是背靠圣王,又怎会名震天下?又怎会有无数神将,甘为驱策?”
“你一文不名,再天才又如何?即便你内蕴光华,但却无人赏识、无人知道、无人助你明珠放光,你便是蒙尘的石头,留在地底,无人惋惜!何谈奋起?”
姜母说到这里,用上一缕元气,仿佛当头棒喝。
陈浮生心头剧震,顷刻有了冷汗淋漓的大彻大悟。
此刻警钟长鸣,他不禁想到老王。若非身有特质,老王绝不会赐予“敲门砖”。若无此砖,若无退路,恐怕现在已经陷落在冥狱。
不禁又想到青溟关,若无长老会的支持,恐怕入关便殒落在内,连出门的机会也无。
不禁想到貔吉天禄,若非被发觉,被赏识......
是一飞冲天,还是化灰,结果已然可见。
陈浮生警醒,反思自己的不足,立刻隆重施礼,向姜母请教什么是“大荒遗川屿”、什么是“大荒试炼”。
姜母放缓颜色,再次带上笑意,点头道:
“你这孩子,心有大志,身有大气运,但也需要知道,如何借势扬名,弥补不足。所谓‘大荒遗川屿’,乃是人皇开辟出的一块道场之地,试炼之地。”
“传闻,此地孤悬海外,乃是上古时,三界未分的原始大地遗址之一。”
“大荒试炼,每三年举行一次。神嗣寰榜上列名人,方可参与。此试炼,是优中选优,筛选天骄中的天骄,让人皇钦定。”
“只要上了大荒遗川屿,灵官境界,如蹈平路,立即便可成就。”
姜母指点道,“灵官,只是神将之前的一个小境界。你已经凭龙骸大气运,晋升灵窑之主。所以灵官,随时可得。”
“但是神将之境,圆满灵山之主!却极其难得。若能参与大荒试炼,便是事半功倍!”
陈浮生听到这里,不禁心襟摇动,为之向往。
神将境界,很难。即使是断路的枢神将,无数修行者也是渴望不可求。争得头破血流......
更遑论是圆满神将?灵山之主?堪称万中之选!
姜母笑言道:
“上了‘大荒遗川屿’,参与试炼。既能感悟圆满神将之境,又能竞逐神嗣寰榜前二十名的榜位!”
“切记,前二十的榜位,方可得到‘万劫人皇诏’!”
“如若你能奋勇争先,一举拿到‘万劫人皇诏’,那么在神将之前,便可纵横往来三界所有关隘。其中无穷好处,简直令人羡慕,世所难求!”
陈浮生虽然目前还不懂三界关隘的所谓好处,但从“万劫人皇诏”这个名字,可以看出,绝对是千古难求。
否则,姜母以尊者之阶,说出羡慕二字,足以说明此等好处的重要性。
陈浮生缓缓点头,逐渐明悟,立刻又是虚心请教道:
“雨前辈,既是如此。我能不能去大荒遗川屿?”
姜母似笑非笑,缓缓说道:
“你能不能去,我不好说。因为,你既不属道门,又不属兵家。无宗族引荐,无派系推举。所以......”
姜泥听了大为着急,扯了扯母亲的袖子,低语道:
“母亲,你如今是尊者之阶,能否......能否助浮生师兄,也上去大荒遗川屿呢?”
姜母笑着抚了抚姜泥的头发,暗暗一叹,随即正色说道:
“引荐、推举你,直登‘大荒遗川屿’,我也难以做到。但是,并非不可能,仍有别路......”
说着,手指一动,现出一枚符令般的纸张,递给陈浮生:
“此乃‘遗川前礁传图’,你收好。若是准备妥当,随时可去到前礁之地。”
“世间并未列榜的天骄、修行者,也有许多。并非人人有直登的名额。所以,若能赶到前礁,一番竞争,战绩得到认可,也能凭此登上大荒遗川屿的道场!”
姜母也加重语气,嘱咐道:
“切记,赶赴前礁的修行者,不可小觑。甚至过往年月里,有不少人自降身份磨砺,从前礁一鸣惊人,最终后发先至,登上了神嗣寰榜前二十名,引起各大势力青睐!”
“约莫还有十日时间,你切记不可懈怠!”
陈浮生恭敬接过,致以谢意。
姜母说完之后,遥望周围景象,收起追忆之心,挽起姜泥,说道:
“我和妮儿,皆期盼你能登上大荒遗川屿!”
“前尘往事,已然述尽。他朝之日,再图重逢。”
“告辞!”
姜泥幽幽看向陈浮生,似有无数话语想说,但最终仍是没有说出口。只是依依惜别,挥手告辞。
瞬息间,母女二人已经遁离而去,消失远方。
......
陈浮生送别姜泥母女,一番思绪之后,定了定神,开始着手整理姜家老宅的凌乱。
如今他已是此地灵窑之主,一举一动,皆可借地理大势。气运气机掌控即用,法力驱策之下,事半功倍。
约莫一个时辰后,此地的面貌已经不再荒败。
废墟已经清除,坟墓又再立起。周围各处,也点缀了花草篱栏,恢复了一些人间景象。
陈浮生盘膝坐地,经过这一场不算辛苦的劳作,调用地理气运,发挥灵窑之主的能力,受益匪浅。
他闭目感悟,心境平和,耳听四方,静观自然。
眼前,就仿佛有一幕广阔“画卷”,在徐徐展开。
画卷里,是无数纵横而去的脉络。
每一道脉络里,皆是家家户户、草木石尘,人间万象、尘烟喧哗,不时有流水过处、有风吹缭语,尽在观感中。
如此延展而去,铺呈四面八方。
十里、百里、数百里,大片乡村之影,阡陌悠远,乃至山里山外,古地路途,行人纷扰,皆是历历在目。
灵窑之主,气运执掌。此时此刻,宝骑镇方圆数百里,已经尽归陈浮生掌控之内。
无论是气机发作,改换风调雨顺,亦或是地理变动,引水弄石,再或是游戏人间,兴衰此地生灵,皆可做到。
如此一番心灵感悟,静观自然,陈浮生也深深觉得,自己与此地数百里的联结、因果交缠、沟通,也会逾发深远。
毫不夸张的说,即使陈浮生从此再无寸进,单凭此地的气运,也算可逍遥百年,独享此地人间供奉。
但,修行之路,又有谁愿固步不前?
有一山,便望另一山高。踏上一步,便愿更上一步。
百年人间,弹指即过。
唯有神仙路,长生路,方是正途。
陈浮生默默发散着思维,心境修行,亦是更加圆融。
忽然!
不知过了多久,陈浮生左耳内,微微一动。
一道清风缭绕而出。
旋即,蓝公子的虚影身形,缓缓显出。
他依然是满头白发如银,一丝不苟。俊雅脱尘,气势凝含,风采丰神如玉。
陈浮生睁开眼睛,目有喜色,可以看出蓝公子已经恢复了伤势。
“你已经成就灵窑之主,龙骸禁制已去,我终可恢复自由。”
蓝公子负手远望,语气中并不像之前那样洒脱,再无凌厉锋锐,而是多了许多感慨。
“你我师徒有缘一场,予我是幸事。诸事种种,你我之间,也总算不枉这一场缘分。”
蓝公子转过身来,目光清凝,瞧着陈浮生。
“我要走了,困地百年,有些恩怨,还须去了结。”蓝公子淡然道。
陈浮生起身,不禁说道:“恩师,你还未获得本体,不如暂且住在宝骑镇。我再想办法,寻一门可助你炼回本体的法门。”
蓝公子欣慰地微笑:
“你有此心,我亦是高兴。不过,法门我已有,不须你担忧。”
陈浮生再才松一口气。
蓝公子回忆着前尘,又再缓缓道:
“当年,我追求八境陆地神仙大道,妄图携带兵家道珍‘杀劫剑首’,闯一闯龙骸地。可惜,功亏一篑......”
“我也低估了杀劫和龙骸触碰的影响,导致我凶性大发,疯心之下,既杀了同道,又害了自己。”
“从那时,我便成了孤魂野鬼,不记得自己是谁。”
他说着,看向陈浮生,又瞧了瞧陈浮生背负的无间龙雀。
“若我猜得无错,此剑应是道珍‘杀劫剑首’与真龙残余凝结而成。脱困而去,散落在人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