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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满城肃杀的寒气和那肆虐无度的妖风越来越频繁,青陵迎来了十二月。
寒冬历来不是霍初雪所喜欢的。不说别的,单就是每天顶着妖风上班就够让人厌恶的了。
周五霍初雪提前下班,她准备带贺清时回去见父母。
虽然能够想象父亲的态度,势必会勃然大怒,歇斯底里,一场恶战在所难免。但既然决定了贺清时在一起,迟早都是要面对父母的。
母亲那里不用担心,最关键还是父亲。
好闺蜜乔圣晞说的对,早死早超生,总归是要面对的,还不如一鼓作气,早点解决掉这事。
要带贺清时回去,霍初雪提早就给母亲谢明柔打好了招呼,让母亲去给父亲吹吹枕边风。想要父亲立马同意,她是不指望了。只希望到时候别闹得太僵就行。
不愧是写了无数小言的作家,谢明柔女士比一般的父母都要开明。依到别家父母亲,女儿要是找一个二婚男人,估计早就跳脚了。可谢女士对女儿的选择不做任何反对。她甚至都没有规劝过霍初雪。
在谢明柔看来,这是女儿的人生,做父母的提提意见可以,断然不能去过多干涉她。加之她对霍初雪很放心,她知道霍初雪的性子,表面看着柔软,可内里不知道多刚硬,而且很倔强。她一旦决定的事情,就是十头牛都拉不出来。
就算退一万步讲,女儿的这个选择是错误的,她踢了铁板,父母温暖的怀抱永远为她敞开。
对于去拜访未来丈母娘和老丈人,贺教授开始是犹豫的。毕竟这很明显就是一场硬战,势必火星撞地球,是会闹出大动静的,弄得不好就是干戈相向,你死我活的。
不过鉴于霍初雪不断给加油打气,他也就慢慢放弃了挣扎。
既然这事儿免不了,早晚都是要面对的,只能心态放好,今早完美解决掉。
周五下午,贺清时有课,霍初雪就先去A大等他,等他上完课,两人一道回糖水镇。
知道她要过来,贺清时提前把办公室钥匙给了她,让她在办公室里等他。
贺清时的办公室她来过一次,倒也轻车熟路。
办公室很大,宽敞明亮,阳光映照进来,空气里一线线光柱悬浮。
办公室里盆栽摆了好几盆,这些小东西们奋力抖动枝条,尽情汲取阳光。
这些盆栽最吸引人目光的当数窗户旁的那盆富贵竹。
那富贵竹被贺清时养得极好,竹节分明,绿意葱茏。
霍初雪转了一圈看到了水壶。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她干脆撸起袖子给这些盆栽浇水。
浇完水,时间尚早,不过四点半,贺清时还有半个小时才下课。霍初雪在他的办公室等得百无聊赖,窝在沙发上玩手机。
贺清时的办公室向阳,明媚和煦的阳光越过窗户照进来,暖意融融。
她晒了一会儿,困意来袭,整个人直接睡了过去。
贺清时上完课回到办公室里,捕捉到一只睡得酣睡的熊。
至于睡相么?那真是不敢恭维!横七竖八,刺刺喇喇。
他勾起嘴角,无声地笑了笑。放好电脑包和课本,走上前去轻轻拍了拍霍初雪的肩膀,“小雪醒醒,醒醒,我们该走了。”
霍初雪只睡了半个小时,却成功做了一个梦。梦里她竟然回到了高中时代。苏老师正在给他们放《乱世佳人》。
苏老师站在讲台上轻声细语,“年少不懂爱,懂时已半生。”
醒来那刻,耳畔似乎都还萦绕着电影的主题曲,挥之不去。
她觉得蛮奇怪的,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梦到过苏老师。可自从那次高中同学聚会以后,她就开始频繁梦到她了。
每次梦到的场景只有两个,一个是苏老师给他们放电影,另一个就是苏老师辞职前给他们班上的最后一课。
梦境被生生掐断,霍初雪倏然醒来,眼神朦胧微眯,透着迷离。
贺清时笑着问:“你做梦了?”
“嗯。霍初雪坐直身体,“梦到我老师了。”
“你高中的英语老师?”
“是的。”霍初雪点点头,“我都奇怪自己居然会梦到她。”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想必是你想她了。”
“可能是吧。”她没有细想,转手拿起自己的包,“走吧。”
贺清时:“好。”
两人正欲离开办公室,却见江暖出现在门口。
三人迎面撞到,江暖整个人像是泄气的皮球,瞬间干瘪了下去,脸色煞白。
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想要自救,老天爷却跟她开了个玩笑。
两人站在她面前,郎才女貌,简直就是一对璧人。贺清时揽着霍初雪的肩膀,那么亲昵。
霍初雪不着痕迹地扫了两眼,面前的女孩纤细柔弱,模样乖巧,宽大的棉服套在身上,空空荡荡,更显娇小。
她背了个泛黄的帆布包,牛仔裤洗得发白,包带压在她肩膀上,似乎都能硬生生把她压垮。
看到她那双眼睛时,霍初雪只觉得震撼。明明是二十来岁最肆意鲜活的年纪,可那双眼睛却好似蒙着一层厚重的大雾,眼神迷惘,更蕴藏着一股子绝望。仿佛剥开这层迷雾,别人都能窥见一颗千疮百孔的内心。
霍初雪觉得自己被震慑到了,不敢细看。
知道这是贺清时的学生,她笑着冲江暖点点头,“你好。”
不等江暖回答,转头就对贺清时说:“我先去车里等你。”
贺清时点点头,“去吧。”
江暖僵硬着站着,不安地绞着手指,她看着霍初雪,一句“师母好”却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好在霍初雪也并未在意,踩着高跟鞋走了。
目送霍初雪走远,贺清时这才问江暖:“江暖,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儿吗?”
江暖慢慢地抬起脑袋,问了个意想不到的问题。
“贺老师,你很喜欢她吗?”
贺清时:“……”
“谁?”贺清时平静地问:“你是说我女朋友吗?”
“嗯。”
“我很喜欢她,我们以后会结婚的。”他表情温柔,眼角眉梢无不流露出幸福。
说完自己都有点好笑,竟然跟自己的学生说这些。
“真好啊!”
“真好啊!”
……
江暖听完竟一连说了好几个“真好啊”。
贺清时觉得今天的江暖很不对劲,可又深究不出究竟哪里不对劲。
其实应该说从四月份开始这孩子就不对劲了。她就跟变了个人似的。过去的好学生开始迟到旷课,就算来上课也经常是在课上睡觉。成绩一落千丈,本来年年拿奖学金的好学生,到最后只勉强不挂科。
3班的辅导员孟老师私下找她谈话谈了好几次,他也找她谈过,可这孩子闭口不提,什么都不说。
不过贺清时能看出来的是,女孩今天的脸色很不好,惨白而看不见血色。
“江暖你是不是生病了?”贺清时有些担忧。
江暖艰难地摇摇头,“我没事贺老师。”
“都这么大了,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让家里人担心。”
“贺老师,你会一直记得我的对吗?”
“怎么这么问?”贺清时笑着说:“你是老师的学生,老师自然会记得你。”
“那就好。”江暖突然会心一笑,“我走了贺老师。”
贺清时不禁拧了拧眉,喊住她:“江暖,有什么和老师说,我们都会帮助你的。”
江暖摇了摇头,“贺老师,没人能够帮助我。”
贺清时:“……”
他还想再说,可人却早就跑远了。
幽深的走廊尽头,昏沉沉的一捧光束,那个背影单薄柔弱,不堪一击。
——
贺清时将办公室的门锁好,他直接去停车场。
走到一楼楼梯口,身后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他一回头,只见段主任朝大门方向走来。
中年男人穿着一身黑,左手提着公文包,右手捂住耳朵,身材高瘦,神色看上去是那么的匆忙。
两人插身而过,段主任竟然都没有注意到贺清时。
“段主任。”贺清时主动打招呼。
猝不及防的一个声音,段主任明显被吓了一跳,抬头一看竟是贺清时。他的脸上当即飘过一丝慌乱,不过转瞬即逝。赶紧挤出笑容,态度热络,“是贺老师啊!你这是刚下课啊?”
“是啊刚下课。”贺清时注意到段主任的右边耳朵,“您耳朵怎么了?”
段主任咬咬牙,吸了口气,这才回答:“耳朵有点发炎了,疼得厉害。”
“耳朵发炎可大可小,您可得赶紧去医院看看。”
“正打算去呢。”段主任低声问:“贺老师直接回家么?”
贺清时说:“今天要去趟糖水镇。”
段主任:“去玩啊?”
“拜访一个朋友。”
“先不聊了,我先去医院。”段主任摆摆手,走得很慌张。
“段主任慢走。”
——
贺清时快步走到停车场,车子低调地停在角落里。
他走上前去,直接拧开车门上车。
霍初雪坐在副驾上,都有点等睡着了。见他回来,问:“都忙完了?”
“嗯。”贺清时点点头,系上安全带,“出发!”
男人专注地打着方向盘,目视前方,阳光掉进车厢里,他修长的十指瞬间被拉出一道细长的剪影。
车子徐徐往前开,两旁的树木不断往后倒,停车场被甩到身后。
“你那学生找你什么事啊?”霍初雪歪着脑袋问。
“她没说具体什么事儿。”贺清时觉得有些诧异,“倒是说了些奇怪的话。”
“什么话?”
“她问我是不是很喜欢你。”
霍初雪:“……”
“你这学生八成是对你有意思。”霍初雪莞尔一笑,故作苦恼,“哎,抢了全校女生的男神,真是罪过!”
贺清时:“……”
贺教授难得配合着她的玩笑,抿嘴笑,“霍医生冒天下之大不韪,公然与全校女生为敌,勇气可嘉!”
霍初雪:“……”
玩笑过后,霍初雪想起那孩子的眼睛,忍不住多提了一嘴,“我总觉得你那学生今天是有事找你,你还是多关注一下吧。”
贺清时却没太在意,“不管她了,还是先应付好你爸妈。”
霍初雪挑了挑眉,揶揄:“贺教授这是紧张了?”
贺清时坐直了身体,敛了敛神色,一本正经道:“丑女婿见丈母娘,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霍初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