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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一段时间,南向晚心情不太好。
一方面是为自己浪费太多时间掺和别人的事情而懊恼,一方面是为自己冲动之下答应帮纪律班同学补习物理而后悔。
好在前者已经过去了,这几天少睡几个小时还能补回来,可是后者是一个长期过程,至少要延续到这个学期结束。她又是一个不愿意随意敷衍的人,从准备要讲的内容到把内容讲出来要花不少时间。
最要命的是,也不知道怎么的,她竟然给同学们留下一个和蔼可亲,乐于助人的印象,现在大家在物理上有什么不懂的都来找她。她不想和大家闹僵,好声好气地向大家讲解。
渐渐的,大家在数学、化学、生物上有什么不明白的也来问她。有些问题比较难,她也没见过,很愿意钻研探讨一番,有些题目十分简单,简单到一眼就能看出答案,却被对方一直追着问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这个人就是林骁然。
她终于被问烦了,真想大骂一句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不过南向晚并没有骂出来,因为透过林骁然的脸庞,她忽然想到那个灯火阑珊的傍晚。他们在炸串摊偶遇,因为食客太多而拼在一桌。闲聊中,林骁然说起他爸是大学数学老师,可他从不会问他问题,因为他爸没什么耐心,讲一次不明白就会发火,讲两次不明白就会动手。那时的她就在想,她可不能成为这样的家长。
她虽然还没孩子,就把林骁然当孩子吧。
想到这里,南向晚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露出一个笑容,用幼儿园老师般的口吻说,“林骁然小朋友,这个问题是这样的……”
南向晚讲得口干舌燥,自认为绝对通俗易懂,林骁然也确实在这时露出一个笑,只不过这个笑不是感激的笑,而是恶作剧得逞似的笑。
林骁然微微仰起脸,白色的灯光在他的眼睛里留下闪闪的小星星。他说:“其实我都知道。”
“……”
林骁然伸了个懒腰继续说:“我就是想看看你会不会发火。”他越过南向晚向后排的张超李帅招手,“给钱、给钱。”
张超李帅哀嚎一声,抱怨道:“怎么会这样。”
“不可能啊,不会是你俩串通好的吧。”
“就是,这钱不能给。”
“无聊。”知道真相的南向晚狠狠翻了个白眼,“你以为谁都像你们这么闲。”
她现在一点儿玩闹的心情都没有,马上就是期中考试了,纪律班的同学们大概对这次考试没什么概念,南向晚不一样,她十分清楚这次考试的意义。
学校规定,普通班的学生想要进火箭班,至少要在三次考试中排名全年级前六十名,现在是高二下学期,高三近在眼前,如果她还想回火箭班,这次考试必须进入前六十,否则她很可能和火箭班彻底无缘。
普通班的学生或许能超常发挥进入不错的大学,可是顶级名校,抱歉,至少在第三中学还从来没有发生过。
南向晚的压力可想而知。
林骁然偏偏在这时来捣乱。
第三中学的春季运动会马上要开始了。第三中学的运动会十分特别,第一个特别是有祈雨功能,高中三年,每年春秋两季的运动会都会下雨。第二个特别是开幕式,学校鼓励各个班级在入场时发挥创意,各显神通,有一年的开幕式还因为够特别而上了当地新闻。
林骁然作为纪律班的体育委员,负责运动会的一切事务。他首先找到南向晚,问她要参加什么项目。
“我们关系好我才先问你,别人想报名还要看有没有名额。”
南向晚头也没抬,“没兴趣。”
“100米?400米?800米?跳高?跳远?扔铅球?”
林骁然滔滔不绝地说着,南向晚终于抬起头,却是一脸无可奈何,见林骁然还不放弃,她抬起手作势要打他。
林骁然下意识躲了一下,说:“你要报拳击?我们没这个项目。”
南向晚头都大了,她忍着要发火的冲动,一遍一遍地重复,“不要、不要、不要,我什么也不报。”
林骁然没办法,只得转向正在对着镜子刮眉毛的姜达令,“你要报什么?”不等姜达令回答,他又自顾自地叹了口气,说:“算了,你报上也是浪费名额。”
姜达令放下修眉刀,没好气地说:“哼,怎么这样说人家了啦。”
正在这时,小组长过来了,她居高临下瞧着林骁然,问:“女生还有什么项目?”
林骁然给她说了一遍,小组长点点头,胸有成竹似的说:“我要报400米,800米和接力。”小组长一边说着,一边若有似无地看了南向晚一眼,南向晚正在埋头做题,并没有注意到她的眼神。
林骁然给小组长报完名,又追着南向晚问,“你不参加项目,跳啦啦操可以吗?开幕式运动员入场的时候在主席台前跳两分钟,就两分钟。”
南向晚深深皱眉,跳啦啦操?又要排练,又要彩排,还要穿上奇奇怪怪的服装,比参加项目还浪费时间。她不耐烦地说:“不参加。”
“可是我们班女生不多,你不参加凑不够人。”
南向晚不理,小组长在这时探头过来,“开幕式上要跳啦啦操,难吗?我没学过舞蹈可以吗?会不会穿得很暴露?实在不行从别的班借个人,要不找校外的帮忙,你放心吧,肯定有办法。这世界离了谁不转?”
有了之前的成功经验,林骁然坚信南向晚绝不是那种不近人情的人,她外冷内热,好像冰山里的火焰,只要他坚持不懈,一定能让她答应。
他还想继续劝说南向晚参加运动会,一旁的小组长却总是打断他,一会儿说开幕式除了啦啦操还有什么安排,一会儿说报400米和800米会不会太累了,如果跑不下来怎么办。一来二去老师来了,林骁然只得作罢。
南向晚这回似乎铁了心,不管他怎么劝说,就是咬定了要好好学习,不参加任何活动。连姜达令都参加了啦啦操,她还是抱着书本无动于衷。
林骁然没办法,决定使出杀手锏。
他在自习课上一本正经地对南向晚说:“我们班女生不够,你要是不跳啦啦操的话,只能让李帅男扮女装。”
“啊?”正在后面和张超下象棋的李帅大叫一声,“我跳啦啦操?还穿女装?没人和我说啊?”
“嘘!”林骁然示意他不要说话,继续对南向晚晓以利害,“你想想,他一个活蹦乱跳的大男人,要在全校师生面前穿短裙、戴假发,搔首弄姿,以后还怎么见人。”
一直低头做题的南向晚终于有了反应,她抬起头,同样一本正经,“我觉得很好,而且不需要他跳得多好,恰恰相反,跳得越糟糕越好,永远跟不上节奏,永远慢半拍,然后故意穿帮,跳到一半假发掉了,跳到最后裙子掉了,这样才好玩。”
南向晚说完,转向后面的李帅,学着电视里的样子说:“我看好你呦。”
“我……”李帅脸都绿了,对着林骁然摆手,“不要啊……”
林骁然不再劝说南向晚了,他开始仔细思考南向晚的提议,片刻后,他猛地拍手,说:“你说得有道理,就这么定了,不用你了,你好好学习吧。”
“啊!!!”
随着李帅一声哀嚎,本该放心的南向晚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如释重负,她将目光重新落在那些数学题上,心思却没有一起回来。她像是被施了咒,那句“不用你了”一直在她的耳边重复。
真奇怪,这不就是她想要的结果吗,不要她参加任何集体活动,只让她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学习。可是当这一切真的发生时,她好像并不快乐。
通往山顶的道路注定是孤独的。体育课上,男生在打篮球,女生在排练啦啦操,只有南向晚形单影只,一个人坐在看台上背化学方程式。
经过大家的不懈努力,啦啦操渐渐有了雏形。
小组长站在第一排最中间,她跳得格外卖力,动作表情十分到位,还自告奋勇要当被托举的那一个。当她被托举起来时,“刷”的一下舒展身姿,艳光四射。
除了小组长,李帅的表现同样出乎意料。他不只动作僵硬,还记不住动作,总是像老鼠一样探头探脑,左看右看,根本不用刻意表现,那种慌慌张张的劲儿都出来了。以至于林骁然看过后,说他不用这么夸张,可以认真一些。
李帅一脸无辜地说:“我很认真。”
大家情不自禁地笑起来,看台上的南向晚也抿了抿唇。
突然间,林骁然抬起头,冲南向晚大喊:“你觉得怎么样?”
南向晚一愣,这才知道林骁然一直在悄悄观察自己。她表面上在看自己的小本子,其实注意力早就被啦啦操吸引了去。见节目最后小组长被众人托举起来,她在惊叹的同时,心也跟着提到嗓子眼。
被林骁然当场抓包,南向晚装模作样抚弄了一下头发,闷声闷气地回答:“还行吧。”
林骁然笑容更深,“我以为你一点儿都不关心。”
南向晚避开他的目光,继续嘴硬,“你以为我想看,音乐放那么大声,吵死了。”说完后不再理他,继续看自己的小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