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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那老包要出京,忙坏了东宫和西宫。东宫娘娘烙大饼,西宫娘娘剥大葱。——《下陈州》
按照董何夕的想法,他是想快走几步,追上柳庄,与其一起前去这河西村,毕竟河西村到底是何牛鬼蛇神,现在大家是一概不知,而这柳庄先生虽然胸怀天下,但是毕竟形单影薄,独木难支,恐他一人前去发生危险,自己追上去也好有个照应。
但是,不知怎的,几个人的脚步并不慢,追了许久也未追上这柳庄先生。
董何夕不由感叹道:“这柳庄先生确实是个异人啊!”
王差管问道:“大人何此感叹?”
董何夕道:“我等脚步也不慢,追了如此时间却未追住,可见其脚力非一般人啊。”
那王差管笑道:“我说大人为何如此急匆匆,原来是追这柳庄先生。”
然后王差管看了看前路道:“大人不必感叹!”
董何夕疑惑道:“为何?”
王差管道:“这自古以来,人有人径,鬼有鬼途,龙行于大海,虎跃于山林,各有其道而已。大人乃是朝廷命官,走于这官道之中理故亦然,然这些三道九流之辈游走于山林小巷之间亦是如此。”
王差管又看了看四周道:“以我度之,这柳庄先生怕不是谈快走了其他小道!”
董何夕道:“那我等也该走小道……”
王差管笑道:“大人啊,这大道一途,小道却有万千,且每个群体的小道也是不同。乞丐有乞丐的路,樵夫有樵夫的路,我等知道这柳庄先生又是走得谁的路?况且我等又哪里知道那个是小道!”
董何夕道:“这……”
王差管道:“大人,我等且赶路,虽然恐怕慢上柳庄先生些时辰,但是终究不会差太远!”
董何夕道:“那我等赶紧加快脚步吧!”
这时柴大宝道:“大人,你看前面有一老人!”
董何夕一看,原来是七八十的老者挑着一副担子在路边痴痴的,两眼含泪,似乎是有什么伤心之事。
这董何夕忙道:“这老人家必然是遇到了困难,我等今日遇到了,就不能置之不理!”
王差管道:“大人,这世间苦难人何止千万,你我若一一管来,哪里管得过来,况且这路途遥远,如此耽搁时日何日能到河西村……”
可是他话还未完,这董何夕已经上前去了,而王差管看着上前的董何夕不由得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也就跟了上去。
董何夕蹲下问道:“老人家,为何于这大路之上坐着,我看你身体不好,还是早些回家才是。”
那老人看了看董何夕道:“将军在上,非是小人不愿意回家,只是……”
众人听这老人喊董何夕将军,不由一惊,这乡村野人如何有此等眼力?就算有识人之法,这便装之下的董何夕顶多被叫个大人,这已经算的上是眼力惊人了,而这老人看着也不过是个农夫,如何能一眼看出这董何夕是将军?
柴大宝不由呵斥道:“你这老儿,莫要胡言乱语……”
而王差管也道:“你这老儿,如此瞎说小心吃官司……”
那老人惨然一笑道:“如今我活都活不下来,还怕吃什么劳什子官司,他分明就是一个将军,怎得我不能说?”
众人皆是一愣,不想这老人如此回话,柴大宝和王差管皆是无语,而空心看了看老人不觉摇头道:“命苦之人,纵然富贵在眼前,终究也是世事弄人,蹉跎一生!”
几个人听了空心的话后,不觉愕然,王差管问道:“小师傅何出此语?”
空心笑了笑道:“你们问问这老人便知,话说这老人还与你有过一段缘分呢!”说着指向王差管,王差管一愣,他仔细想了想,自己五服之内确实是没有这么个人,不由问道:“小师傅,我实在是想不出我与这老人有何关系,还请小师傅明示!”
空心道,你们且问他,董何夕看着老人可怜便问道:“老人家到底有什么苦衷?”
那老人道:“将军,小人家贫,只有几亩薄田度日,不想如今大旱,颗粒无收,见别人于这大路之上卖水赚些钱糊口。小人家中无井,只得从他处买些水挑到这大路之上,希望赚个价差以糊口,可是哪里知道,这命苦之人啊,老天容不得吃一口饭,我这第一次来,就遇到这倾盆大雨,这水一瓢都没有卖出去,反而还欠下了债,如今可如何是好?”
董何夕道:“如今大雨解了这干旱,老人家回家可以耕种,如何不好?”
那老人道:“将军笑话了,这大雨是解了旱灾,可是我那几亩薄田早已经抵给同姓的柳员外了,现在哪里还有田可以耕种,就算有田,可哪里又有耕牛,犁杖和种子呢?况且就我一个小老儿,我又如何耕种的了呢?”
王差管在旁道:“你家中没有人了吗?”
那老人道:“父母早就已经死了,我那该死的媳妇和儿子也都死了,现在也就剩下我一个人了。”
柴大宝道:“好歹你媳妇跟你患难一场,古语说人死为大,你何故如此谩骂呢?”
那老人听了更气愤道:“不光是我那该死的媳妇,包括我那父母,儿子,都害苦了我这一辈子,若不是他们,我哪里会沦落至此?”
董何夕忙问:“老人家缘何此语?”
于是那老人讲道,原来这老人祖上几辈子的贫苦之人,到了这老人的父亲,生硬是从嘴里省出几亩薄田,老人的父亲苦于人手不足,家中人丁不旺,便早早的给老人订了一门娃娃亲,给这老人娶了一个大他十多岁的女人,虽然他媳妇当时正是妙龄,可是他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不过好在家中多了一个劳力,日子也就渐渐地好过下去,这吃食便不再缺乏。
随着时日的渐长,他也从一个孩子变成一个懵懂的少年,但他吧,天生就与他父亲不一样,整日狐朋狗友,搭三勾四,整日不将身心放在农活上,只懂得吃喝玩乐,自然随着他渐渐地懂一些男女之间的事情,自己的那个所谓的媳妇也就肚子渐渐大了起来。他父亲虽然高兴,但是又是悲哀,高兴的是自己后继有人了,悲哀的是如此一来,家中少一个劳力。
而他的不务正业让他父亲整日忧心忡忡,看着自己半辈子攒下来的几亩薄田,怕是将来交到不务正业的儿子手中用不了几刻便被挥霍。
有一日,这里过大兵,村庄里其他的男女听闻到过兵,吓得都躲到了深山之中,只有他和几个所谓的无赖,感觉是个机会,从早已经空空如也得村庄里四处搜寻,找到一些鸡蛋,腊肉,干菜之物拿着去大兵那里说是百姓进献给大兵老爷的。
这伙当兵的正在发愁这村庄之中人都跑了,如何能筹集到粮饷和女人,一看他们几个居然主动来献东西,也是颇为高兴,与他们几个立刻和颜悦色,称兄道弟。
他们几个也是大受感动,一时,就领着这些大兵,把他们能知道的村里藏的粮食,牲畜等等,都找到,一一献给这些大兵。
而这些大兵也是自从筹饷以来,第一次这么容易得获得这么多东西,这将军看着军队伙食突然之间变好了,也是颇为惊讶,于是问这主薄,主薄问粮饷官,粮饷官自然问下面,一层一层便问道这几个人。
而这几个人听说要见将军,吓得面如土灰,有的人倒地不起,有的人晕死过去,这是为何?
因为在他们的印象中,当兵的哪里有好人,都是一些吃人不吐骨头之辈,他们几个不过是想着借着这些大兵抢东西,他们能落下一些好处,哪里曾想到将军要召见,一伙乡野村夫哪里见过这些?见到县里的差役便吓得两股颤颤,何况是杀人不眨眼的将军?
而前来传令的人原本就不耐烦,又是一副高高在上的表情,现在看见他几个这个样子耽误自己传完令去轻松快活,更是气不从一处来,这态度更是恶劣,他几个一看这些前来传令如虎似狼的大兵的态度和表情变的如此,更是坚定了自己若是去了必死无疑,更是倒地不起,撒泼打滚,装死的,哭喊着的,叫爹叫娘的。
最后这些传令兵实在是受不了了,从他们几个中挑选了一个最瘦弱的,几个人便直接拖到将军那里去,而这个人正是他。
当他被拖到将军的大帐之中,他整个人已经魂飞天外了,将军问话,他已经全然听不到了。将军说啥他也不懂,他当时整个人和死人的差距就是多了一口气。
他只是记得好像将军跟传令的大兵之间聊了一些什么之后,他便被拖出帐外,过了好久他才缓了过来,等他缓过了才发现自己浑身上下的衣服都湿了,他想跑,可是被旁边的大兵叫住,他吓得马上跪下道:“大人啊,小人家中还有父母需要赡养……”
那大兵噗嗤一笑道:“小子,你算是逮住了!”
他一愣,马上哭丧着脸道:“小人这马上就命没了,大人还开小人的玩笑!”
那大兵道:“小子,你从今算是富贵了,以后发达了记得也提携提携我!”
他愣着正要说些什么,只见一个主薄模样的人走过来看了看他道:“小子,你叫什么?”
他忙不停磕头道“小人没名字!”
那主薄看了看道:“既然没有名字,我就给你起个吧!”
说着主薄看了看那大兵正在看一本柳庄看相的书,便笑道:“根据这柳庄看相来看,你是个穷苦贱命,可是不想居然能得到将军提拔,想来这柳庄看相也是徒有虚名,虚妄之说吧,不如就叫柳庄吧!”
那大兵踢了他一脚,他立马反应过来道:“谢大人赐名柳庄!”
那主薄哈哈哈大笑道:“好好好,柳庄跟我来吧!”
几个人听到这里不觉疑惑,董何夕看了看老人道:“你也叫柳庄?”
那老人道:“将军,难道还有别人叫柳庄?”
董何夕一愣,不由马上回过神道:“没有,老人家,后来呢?”
那老人好像突然回忆起一段精彩无比的往事,他面露无限向往的神情继续讲道。
原来当时朝廷用兵并不给发军饷,这些将领全靠自己筹集粮饷,而这筹集粮饷之事,对于这些军旅之人来说,是最为头痛的,一是不知如何筹集,二是又怕落下坏名声。三是就算筹集半天,也难以够军队的用度。
而这将军今日突然发现军队饮食用度比昨日富足了不少,急忙找这原因,最后就找到了这个柳庄。这将军也是溺水之人慌不择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就提拔这个在自己眼前瘫软成一团泥的人为权总粮饷官,在军前效力,若是有才再做安排,若是无才便直接砍了。
这寻粮之事对于那些在军队里的大老爷来说是颇为难得,为何?因为他们都是成长在富贵之家,只懂得富贵家中的事宜,根本不了解百姓的情况,而他们断然不会向富贵之家寻找军饷,但是向百姓寻找军饷,他们这伙从小到大锦衣玉食的大老爷要么寻找不到,要么是找到了之后,看着那百姓的情况,即使明明知道自己是个畜生,该干一些畜生的事情,但是也不自觉的要把自己身上衣食钱粮拿出来救济一下这些老百姓。
不是大老爷们心不狠,是这些穷鬼们实在榨不出油水来了。
而这柳庄何许人也?自小生长在这百姓之中,对于百姓如何藏粮,如何藏身那是再熟悉不过了,如何跑兵,躲兵,他比谁都门清。
自从接了这差事,他简直是如鱼得水,或者用龙入大海形容更为妥帖,这柳庄办事啊,专挑百姓痛处来。
首先,他会派人扮演逃难的百姓,提前几天进入这村庄讨饭,借着讨饭摸清这村庄里谁家富谁家穷,谁家媳妇好看,谁家小伙子多。
摸这些信息也是有门道的:
首先,一是挨家讨饭,看每家施舍的东西多少,是否有油水,东西多的只能是慷慨,但是若是饭菜里带着油,那必然是有钱人家;二是看烟火,有些一天烟囱冒三次,有的冒一次,有的冒两次,三次的总比两次、一次的有钱有粮,用老百姓的话说是白食(没必要的食物)吃得起;三是听每家院子是否有牛羊鸡鸭之类的声音,能养得起牛羊鸡鸭的人家起码是有多余的粮食;四是看每家每户出入人员的衣服穿着和身体形态,这形态肥胖,衣着干净的人必然是有钱人家错不了。
其次,这每个村庄里都有一个地方是村里闲杂人等聚集的地方,这些人聚集到一起,便会将村庄里七大姑八大姨,王舅舅李姐夫的事寻根摸底的讨论个完,这涉及到这村庄里的信息,在这个地方你就算不张嘴,听个一两天,也能摸个一清二楚,比如谁家有钱,谁家有粮,谁家小媳妇漂亮,谁家小伙子多,这些信息没有人比这些闲的没事聚集在一起的碎嘴子们更了解,而且是一分钱不用花,他们能不顾家的给你讲完,你说你不愿意听还不行,还要拉住你直到他们痛快的说完才能罢手。
最后,派人早早观察摸清村里四周的地形,哪里适合藏牛?哪里又能藏人?哪里能藏羊等等,摸清之后,派人早早潜入把守。
等以上所有事情都搞完之后,这柳庄就带着一队人,趁着后半夜摸进村庄里,把住村口,然后五六人一组,直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踹开大门,直接进屋子,把一家几口人全部光着身子堵在炕上。
男的全部光着身子赶到一间房子,女的光着身子留在另外一间房子里,然后这五六个人就轮番进这女的房子里,至于干了些什么,只有屋子里的人知道,而另外一个房间的男的们听着女的屋子里的声音,也就是以头撞墙,在哪里含着泪,默默哭着,就算哭也不敢哭出声来,生怕招惹了这些兵大爷。
等这五六个大兵在女的那个房子里忙完后,就把这些男的们拉出来一个一个得打,逼我粮食在哪里?这打人也是有技巧,不能从老的打,这些老头们都扣的厉害,宁可舍命也要护粮,你得从最小的打,比如,有孙子的话,先慢慢的打他孙子,让这老头亲眼看着自己的孙子因为不交粮被活活打死,然后再打他儿子,他儿子呢,不能打死,要打个半残,最后再打老头,如此下来之后,一般都会乖乖的把粮交了。
当然,也有那些嘴硬的,儿子被打死也不交,那么呢,先把他们的房子全部烧掉,然后把这些嘴硬的人全押到村庄里的广场之上,让全村聚集在一起看,必须让他们一家人光着身子颜面尽失,然后让全村百姓举报这些人,谁举报出这些人的粮食有赏,知情不报者杀,这个时候前些天打入的那些假装成乞丐的人就配合着首先站起来举报,如此有了示范效应,那么普通村民也就会跟着举报,一个村庄里的事,哪里有不透风的墙,如此一来,这些人的粮食也能搞到手。
就算到最后,没人举报,那就当着大家的面把这些人杀掉,绝对不能给其他人留下这种反抗到底还没有惩罚的印象。
当然,这是普通村庄,有一些村庄提前打探到要过兵,早早全村躲了起来,这时候,那些提前安排进去假扮成乞丐的人就能发挥作用,沿途留下信息,这样柳庄就能跟着这些信息逮住这伙老百姓,然后就挨个审问,交粮留,不交粮杀,当然举报他人者可以不交粮(最后还是要杀掉的,毕竟缺粮嘛,哪里有给穷鬼留粮的呢?)。
当然,还有些村庄对这些外来的乞丐也是监督起来,还没等那些打探的乞丐进村人已经跑了,或者进了村被村里的人给做掉,这个时候就能看出那些安排着查看村庄四周地形的人的功劳了,这些老百姓毕竟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们不可能跑远,而村庄周围就是那么几个地方,只是逮住几个百姓,这一严刑逼供,威逼利诱,那么其他人也自然就能逮住,只要一逮住,那么这粮食怎么也能从这伙穷鬼的嘴里撬出来。
当然,最后实在是没有办法可用了,柳庄还是有办法的,毕竟家家户户就那么点地方,藏粮食他总不能藏到外面去,什么炕洞里,下房,耳房,猪圈,鸡窝,院子树下面,就那么几个地方,不过是费些力气,而收益不大罢了。
总之,在他刚当上权总粮饷官后的一个月,整个大军不但不缺乏军饷粮食,而且还补充了大批的兵员,而每个伍长及以上人员均还配备上女的服侍,至于金银那些东西更不在话下,整个大军从上到下无不满意。
更关键的是,不但不用向朝廷要粮饷,时不时得还有大量的首级给朝廷报功劳,朝廷里面的大小官员也都收到了不少的好处。
内阁,兵部,都督府也都给皇帝上奏,举国之间,兵不可用,唯独只有这支兵是朝廷的精锐,国家的基石。
皇帝也是高兴,特地下旨封将军为三等男爵,兵部尚书,抚民将军,而将军也不曾亏待他,特地上奏内阁,兵部,给他谋了个七品的都事,算是有了品级,正是迈入了仕途。
但是这一切颇为诡异的是这支军队从来都没有上过战场,他永远在大后方徘徊。
后来战乱平息,他随将军进京受封,经过一番打点,这满朝文武自然也是对他颇为满意,都夸这柳庄是一代人才,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自然,这股风也传到皇帝耳朵里,皇帝召见将军时还特地让带上这柳庄,柳庄这小聪明自然是也用展现一下,他故意内衣穿着破烂补丁,外面官服亮丽无比,在给皇帝行礼时故意露出一点内容,让皇帝瞟见。
皇帝于是说:“爱卿,你且脱下官服!”
这柳庄脱下官服之后,满身的破烂补丁,顿时映入在场所有人的眼帘,内阁,兵部,都督府等所有的官员都称赞不已,而皇帝也感叹道:“就是古之姜尚,萧何,张良也不如爱卿啊,爱卿不但文武双全,既能替朕筹集到军饷,又能杀敌平叛,还能廉洁俭朴如此,论德论行,堪称完人,朕今日得卿犹如昔日刘备得诸葛孔明,爱卿乃当代诸葛孔明啊!”
说完皇帝又道:“爱卿年齿尚幼,且在军中历练一番,近报渝州民变,不如爱卿暂时领渝州提督,保得一方平安,三年后给朕看守宫门如何!”
在朝众人大惊,这看守宫门便是要委派为北衙都尉,这北衙都尉掌管宫禁,不是皇帝心腹,决然不会委派,官职不大,但是意义重大,凡是领此职务者,首先必定是皇帝最信任的人,其次大部分情况下会入阁参与军政,朝廷虽然不设置宰相,但是内容公认的有三相,外相即是内阁首辅,掌管一朝政务,内相即是首领太监,原本无权,但是掌管皇帝的批红与用印,而还有一相即是军相,即是这北衙都尉,掌管宫禁,参与内阁军政,凡是一国军事大小,皆有其身影,且宫禁之内所有人生死,均在其职权之下。
柳庄自然谢恩,并道:“陛下,臣自从军来,久离故土,愿赴任之前回乡探望一番。”
皇帝道:“好好好,这是人之常情,朕自然允许,朕不但允许,还会给你仗仪,以夸官光耀于乡里!”
柳庄忙道:“陛下,臣一心只为国家,决然不会用公器为自己谋求光耀,况且臣回家乡只是探望父母,以尽孝道。”
皇帝欣慰道:“贤臣啊,真是旷古未有的贤臣,既然如此,朕愿意成就爱卿这一段佳话,不如一身布衣,回乡探亲,沿路州郡,也就不要通告了。”
柳庄见此忙道:“臣谢皇帝厚恩!”
皇帝也道:“你我君臣,三年后再会于此殿,再成一段君臣佳话。”
柴大宝听到此疑惑道:“既然如此,为何老人家你流落至此?”
柳庄叹息一声,一下子仿佛拉回了无限怨恨之中,又讲述了接下来的故事。
他柳庄既然在皇帝面前夸下海口,又怎么能官服仪仗回乡呢,于是就派仪仗先去渝州,而自己布衣回乡,回到村里,四处打探之后,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家,进家一看,父亲和母亲已经苍老了不少,而自己的那个妻子自然是一个人操持着家务,既养老,又养小,而自己的儿子也已经长大了。
他看着这一切,不觉得泪水流了下来,满脸的愧疚看向自己的父母和妻子,从那一刻,他暗暗发誓从今以后再也不让自己的父母妻子受苦,一定要让他们四个人荣华富贵一世。
而父母和妻子看见他回来也是异常高兴,一家人久别重逢,欢喜之情溢于言表,所有人都想着,如今总算苦尽甘来,该过好日子了。
晚上妻子还特地杀了一只鸡招待他,一家五口欢乐的坐到一块,以诉说这么多年的离别相思之苦,当然,晚饭后父母和儿子自然懂事的留下他和妻子一块,而一别这么多年,他虽然早已经看不上妻子这种女人,但是想着她这些年照顾一家老小,也是尽量配合,待妻子满足后也相拥而睡。
那一刻他想,人世间最幸福的事情莫过于此了吧。
可是变故却从他醒来的那一刻发生了。
当他醒来,发现妻子已经早起离开了,他心想,妻子也许是怕打扰他,早起去准备早饭去了,他想到此也不觉心痛,心里虽然不爱她,但是却很感激她,暗暗发誓等带着他们四个去了渝州,一定要让他们好好享受享受一下生活。
于是他一边起床,一边叫着:“饭好了吗?咱们吃完饭,收拾收拾东西,过几日就出发……”
说着便要去推门,可是门却推不开,他以为是妻子怕有人打扰他睡觉,就喊道:“浑家,快开门,我醒了!”
可是,没人开,他以为出什么事情了,忙砸门大喊道:“怎么了?快开门,出什么事了?”
还是没人开门,不一会到了吃饭的时节,只见妻子拿碗装着两块粗粝的麦饼过来从窗子递进来,便递便说:“吃吧,这是家里最好的东西啊,收收心,好好在家咱过日……”
柳庄见有人来,忙摇着门窗叫喊道:“你快开门!”
妻子道:“你就收收心,在家好好待着,咱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
柳庄从窗户中看着妻子道:“你为啥锁住我,快开门!”
妻子哭泣道:“我这不是怕你走了,不回来!”
柳庄道:“这是哪里话,我这次回来是接你们享福的!”
妻子哭泣道:“你别骗人啊,啥福还能比咱家光景好,有麦饼吃,有房子住,十里八村的没有比咱家过的好的,以我看,就是城里的县太爷他家也不一定能吃上麦饼,你就好好在家待着吧!”
柳庄气极了,大吼道:“你这恶妇再不开门,我休了你。”
谁知这时柳庄的父亲拄着拐出现厉声道:“我看你敢!”
柳庄一听父亲出来了,忙道:“父亲,快开门,孩子这次有出息了,是接你去享福的!”
柳庄的父亲听完大怒道:“你这二流子能有什么出息,能带我享什么福?你半亩田都不会耕得人能干什么?”
柳庄继续道:“父亲,我求你了,快开门!”
柳庄的父亲继续怒道:“混账东西,一跑就跑这么多年,我老来老去的谁给我养老,谁给我端屎端尿,我算是养了个白眼狼了。”
柳庄道:“父亲,你且开门,孩儿这次回来就是给你养老,带你享福的。”
柳庄的父亲继续怒道:“哼,你半亩田不会耕,会有啥本事养我?”
柳庄的母亲也在旁说道:“我的儿啊,要说天下心疼儿,哪里有人能比的过当娘的,你爹舍不得吃,舍不得喝,半辈子攒下这几亩地的家业,这将来全是你的,这十里八村咱家是拔头的,娘长这么大,都不敢想能有下这么大的家业,这不比县太爷有钱,你放着这么大的家业不继承,出去瞎逛能有啥?难道还能比县太爷更有钱?”
说着就听见柳庄的母亲摸着眼泪道:“我儿这出去这么久,回来半文钱都没有,就带回几个黄疙瘩,还有几块黄布,你说这……我儿啊,爹娘是可怜你啊,你咋就不懂当爹娘的心呢……”
说着呜咽之声便停不下来。
柳庄解释道:“爹,娘,那是黄金和圣上的诏书以及孩儿的官凭!”
柳庄的父亲气恼道:“你这不成器的小子现在是满口胡言,你娘早上拿着这东西正好碰到县城到村里收破烂的先生,找人家先生看了,先生说那就是铜疙瘩,一文钱不值,最后我和你娘求了人家半天,人家好心花了三文钱才把那几块铜疙瘩收走了!”
柳庄一愣,忙问:“其他的呢?”
柳庄的父亲道:“早上我看你媳妇做饭烧不起火来,那几块黄布放进去这火一下子就着了,如今,你才吃得这饭……”
柳庄听到此,脑子嗡的一下子,他知道他完了,别说是烧圣旨,就是毁坏,污染了都是死罪,更何况不光是将圣旨烧了,还将所有圣上赐的相关之物烧了,那几锭黄金就罢了,没了还可以再有,这御赐之物毁了,自己的小命也就算没了。
而此时窗外还不时的传来父亲苦口婆心的开导:“儿啊,爹攒下这如此家业不容易,你要是走了,谁继承这如此家业,爹不能让半辈子努力打了水漂啊,爹更不能九泉之下无脸面对列祖列宗啊。如今留下你,虽然你一时恨爹,但是你将来终究是会明白爹的苦衷的,会理解爹的!爹呢,爹将来见了祖宗们也能挺起身说一句,咱们家族兴盛是从我做这个决定开始的……”
柴大宝听到此时不由得噗嗤一笑道:“这真是你爹干的?”
老柳庄点了点头道:“自那之后我哪里敢露面,生怕问罪诛九族,于是便在这山村之中度日到如今,如今他们都死了,只留下我一个人!”
董何夕看了看老柳庄也不知道该不该可怜他,而王差管却露出了泪水,他从怀中拿出仅剩下的麦饼和银两交给柳庄道:“老人家,回家吧,你这担水我买了!”
老柳庄看了看王差管,又看了看手中的银子和麦饼道:“谢谢大人!”
王差管道:“没事,你路上慢点!”
说着老柳庄便一步一步的往回挪动,众人望着他的背影,柴大宝道:“怪不得他能一眼看出大人是将军,原来,他以前在军中待过。”
说着看向王差管道:“不过,王差管为何要给他银子呢!”
王差管收回眼泪叹了口气道:“当年我是个孤儿被抓了从军,天天受欺负,是他有一天看见我受欺负,不知怎得,提拔我当了他的亲兵,从那之后我才不受欺负,才吃饱了饭,后来随着他的高升,我也渐渐地有了出息。不过有一年在他最荣光的时候,回乡探亲后却再也没有回来,当时朝廷内一片传言,有说他参与皇子之间的事被暗杀,有说他是被皇帝安排了秘密任务,有说他是天上派下来的神仙,是帮助朝廷平定祸乱的,一但祸乱平息,他又回天上去了。也有说他是被政敌给杀害的,一时间议论纷纷,皇帝也大怒,派人彻查,不乏皇子、朝中大员,地方军政等人员受牵连,被杀被流放者不胜枚举……”
柴大宝问道:“后来呢?”
董何夕道:“唉,后来随着先帝逝去,这件事也就渐渐地无人问津,无人提起了!”
空心道:“走吧,前面的路还长着呢!”
董何夕看了看柳庄的背影道:“是啊,前面的路还长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