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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准现在出门开始骑马了,那日沈澄怀说过送马的事,她就跑去看了,是一匹黑色俊马,通体油黑,一根杂毛都没有,不是所谓的膘肥体壮,但是线条流畅,眼神炯炯,神骏非常。
贺灼见后,围着马转了好几圈,“好马!这才是能日行千里的良驹,忠恩伯世子昨日还同我显摆过他新置的马,看着像模像样的,多半只能逞一时之勇。”
梁七郎就在一旁附和:“对!也跟我显摆过!那鳖孙,总在小爷面前摆谱!”
众人先口径一致的骂了遍忠恩伯世子。然后话题才又转回纪准的马上。
梁七郎问纪准:“阿准,你给马起名字没有?”
纪准点点头,“起了,叫房星,取自‘此马非凡马,房星本是星。’”
一旁跟着的小丫鬟眷星听了,就撅撅嘴,最近算上小姐在内,大家都拿这件事打趣她,称她们为灿灿双星。
梁七郎皱眉,一脸嫌弃的看着纪准。他们向来都以不学无术、京中纨绔自居,纪准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和文绉绉的了,这还得了。
贺灼在一旁看出了他的复杂情绪,就搂了梁七郎的肩,阴阳怪气的说道:“哎呀七郎!你还不知道呢吧?国公府现在来了朵‘天山雪莲’,你道为何她上午时不出来,偏要等到这时辰了才找咱们。”
梁七郎挑眉,“为何?”
贺灼一脸贱笑,“因为那刑部侍郎家的大公子,每日都要去英国公府上修撰诗文。”
一旁的冯湃听了,一骨碌从地上坐起来,大睁着眼睛问道:“就是那个霁月清风林九明吗?!”
纪准点头。
梁七郎就问冯湃,“怎么?这个林九明真就这么大来头?”
冯湃就摆摆手说:“哎哎,你不知道,他不仅文章写的好,长相还俊美,京中多少人家去提亲,都被拒了,我表姐都……额…他如今都有十七了,听说连个通房都没有,大家都传他不......”
“咳!”纪雍在旁边咳嗽了声,纪准还在呢,这些浑话在她面前还是少说。
纪准自然知道冯湃是要说林元晦不举,她对于这点倒不是很同意,她前世认识的林元晦一心向道,他应该只是不喜欢这些红尘之事而已。
眼见着天气越来越热了,离太后的圣寿节也越来越近了,诗稿的编撰工作也终于接近尾声了,林元晦也再一次向纪准提出要求了,“纪小姐,诗稿不日完成,你轻省了这么久,理应请林某去酒楼,叫上一桌好酒好菜,以示感谢。”
纪准:“......”霁月清风?嗯?
算了,自己除了磨墨外,其他什么忙也帮不上,请一顿就请一顿吧。
“林公子说的是,那你看今日如何?我这就派人去如意楼定位子。”
林元晦点头,“如此就有劳了。”说完,又伏在案上刷刷点点的写了起来。
快到午间了,纪准先回了趟添星院,换了身茄色圆领妆花缺胯袍,革带敛住她纤细的腰肢。今早梳头时,槿阳给她编了好几个小辫子,如今拆开麻烦,索性就垂在耳畔,头发简单束起,额上系着两指宽的网巾,白玉坠子甩在脑后。
换好男装后,她又回到了竹里馆等林元晦。
林元晦平日都要磨蹭半天才走,今日倒是痛快,她一回来,还没坐下,锦官就开始收拾东西。
纪准摸摸鼻子,等着他收拾妥当了,就向林元晦比了个请,林元晦也不客气,率先往府门走去。
林元晦的马车已经候在影壁了,纪准的房星也被牵了来。
林元晦却不上车了,反而跑到马头前,跟房星大眼瞪小眼。
锦官:“......”
纪准:“......”
房星:“......”
纪准见他如此,就试探性的叫了句,“林公子想骑马?”
林元晦回头看看她,没说什么,转身进了马车。纪准心想,这人哪里是什么霁月清风,分明就是古怪!
纪准翻身上马,一行人往如意楼走去。
等纪准他们到时,掌柜亲自迎他们进了二楼的雅间,“二位公子稍坐,菜品马上奉上。”
不一会儿就有伙计将纪准定的席面送了上来,酱焖鹌鹑、一品豆腐、胭脂鸭脯、酸笋鸡丝汤、清蒸鲈鱼……
“我上次见你并非茹素之人,所以就点了许多荤腥,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不好的话,你可以再点。”纪准说道。
林元晦看看这满桌子的菜肴,“挺好的,就这些吧。”说完就开始吃起来。
他吃的慢条斯理,纪准却在一旁几次欲言又止。
她本想借此机会问问林元晦,自己以前是不是有哪里惹他不快,但她转念一想,反正诗稿也撰写完成了,两人也就没什么交集了,何必问出来彼此尴尬呢。
便也拾起银箸,安静用餐。
两人都埋头吃着自己的饭,谁也不理会谁,气氛略显诡异。
待二人都吃完后,林元晦悠悠喝着茶,纪准手撑下颌,向窗外望去。
沿街有许多叫卖的小商贩,正对着他们窗外的是一家卖银器的小摊子。一旁喝茶的林元晦见纪准看得入了神,也顺着她的目光向外望去。
只见摊位前,一对农家小夫妻正在挑选饰品,那庄家汉子先是挑了只银簪子给妻子簪上了,小妻子揽镜自照,两人都觉着好看,问过价钱后,那小妻子就将簪子摘了下来。小妻子要拉了那汉子走,那汉子从怀中掏出了散碎银子,最终买了对小小的银耳坠给妻子戴上,夫妻二人开开心心的走了。
纪准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的耳垂。其他女孩子都是自小就穿了耳洞的,只她没有,她需要男装,耳洞会让她露马脚。
可前世,她后来还是穿了耳洞,就在和段洪青交换了庚帖后,她便急吼吼地让媳妇婆子们为她穿了耳洞。
那媳妇子是做惯了的老人了,捻了绿豆揉搓了很久。
纪准的耳垂渐渐麻木,失去知觉,她以为自己不会痛的…可银针穿过耳垂的那一刹那……
疼啊…疼得她撕心裂肺,疼得她摧心剖肝……
“走吧。”林元晦突然出声。
纪准猛然间被唤回现世,讷讷的跟在林元晦身后下了楼。林元晦出了酒楼,开始在街上漫无目的的闲逛起来,纪准亦步亦趋跟着他。
“老板,这个怎么卖?”林元晦拿起一只银簪询问小商贩。
“哦呦,小哥真是好眼光的呀,这可是偶这摊摊上最好的簪子的呀。”小商贩满脸堆笑,伸出两个手指比了个十。“这个是要十两银子的呀,好伐。”
纪准也探头看去,是一只做还算可以的银簪,簪头是镂空的卷云纹,五两银子对于他们来说不贵。
“包起来吧。”林元晦将簪子递还给商贩,锦官付了银两。纪准也低头去看摊上的物什。
摊主一边包着簪子一边和林元晦聊天:“小哥是要自己戴伐?偶看小哥就不是一般人伐,这云纹意头蛮好的呀。”
“不是,送人。”林元晦回答的干巴巴。
小贩自来熟,只停顿了片刻又接口道:“送人也好的呀,是送同窗伐?”
“送女子。”
“送女子…送女子也好的呀……好的呀……”小贩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他委实不知道怎么接下去。他这摊子上有的是花啊碟啊的钗环,咋就选了云纹的送姑娘,姑娘们都喜欢些花啊蝶啊的。往常买云纹簪子的,多是进京赶考的举子秀才,云纹嘛,图个平步青云的好彩头。
纪准在旁边听得想乐又不敢乐,她偷眼去看林元晦,送姑娘吗?是送心仪的姑娘吧?可前世怎么没听说他爱慕谁家小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