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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善垂下眼睑,轻声回话:“并无,陛下日理万机,我进到乾清宫后,只说出请求陛下恢复娘娘位份的话,接着就让人送出了宫。”
陈老夫人眼中滑过淡淡的失望,并没有怀疑她话里的真假,“也罢,虽然美中不足,倒也让娘娘不必再矮其余四妃一头。”
宫中除皇后以外,位份最高的便属淑、贤、德、容外加端妃,这五位正二品的妃嫔,而其中育有皇子的,仅有淑妃和容妃,也就是现在的慎妃两人。
这也是为何陈府急着想慎妃恢复位份,因为母以子为贵,同样子也以母为贵。
江善指尖在膝盖上点了两下,试探着说道:“既然娘娘已经重回妃位,那我与表哥和离之事......”
陈老夫人回过神,脸上闪过一抹暗色,声音依然慈祥:“阿善,我以为过去快两日,你应该已经想清楚,和离并不是你最好的选择......”
她投过去一道极其轻柔的眼神,语重心长地劝道:“此次娘娘恢复位份,你在其中功不可没,正好马氏伤到脊背,日后都不能久坐,我有意让你掌管府里中馈。”
听出她话里的意思,江善猛地抬起脑袋,目光灼灼地回视过去,“外祖母,你之前明明答应我,只要我能让容嫔重回妃位,你就允我与表哥和离的!”
她刻意咬重和离两个字,垂在身侧的双手缓缓握紧。
“这两日我细想许久,你和叙言皆是我最看重的晚辈,伤到你们任何一人,我都于心不忍......”陈老夫人重重叹口气,“尤其是你,阿善,这世上本就对女子尤为苛刻,我如何忍心让你沦为旁人的笑谈......你听外祖母一句劝,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一切还要像前看。”
她自认为这话没有任何私心,和离一事于两府而言,俱不是什么好事,还会令两府名声蒙羞,与其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何不握手言和,求得个两全其美。
如果她还有哪里不满意,她们也可以再谈,不拘是掌家的权利,还是田庄铺面,亦或是金银财物,只要能让她消气,她可以在这方面补偿她。
且看陛下赏赐她那等珍贵的玉佩,是不是代表着陛下对文阳侯府,仍有着外人不知的看重?
与洪来福的想法一致,所有得知江善得了龙形玉佩的人,下意识就认为这是陛下看在侯府的面上赏下,既然文阳侯府在陛下心中还有位置,陈老夫人如何也不愿看见,侯府和陈府的关系逐渐疏远。
至于她为何会有这个担心,也是刚才洪来福提起一嘴,她才知道二女儿已经许久未曾进宫请安,往日频繁送进宫的银子,亦是再没有出现过。
想到一直起复无望闲赋在家的文阳侯,她这心里难免怀疑,对方是不是怪罪上了宫里的大女儿。
看着对面一副谆谆教诲的老夫人,江善感到前所未有的心寒,心凉道:“我只知道人无信不立,业无信不兴,国无信则衰,君子自当一诺千金,表哥以君子之道规范自身,可曾看清外祖母这阴阳两面的本性!”
“放肆!”
陈老夫人双眼眸光一厉,脸色顿时变得无比难看,未曾想到自己都这般年纪了,还被小辈指着鼻子骂,她一手捂着胸口,语气陡然变高。
“谁教你的这目无尊长的规矩!我一番苦口婆心到底是为了谁?啊?你不将我的话听进心里,反倒指责起我来,养只白眼狼也不过如此!”
她越说越气,夹杂着浓烈的失望,让她搭在圈椅上的手,不可遏制地颤抖起来,“你只当我偏心叙言和昕言,怎么不想想你自己,一进府就闹得大家不得安生,这要是换成别家,早将你送回娘家,还能有你现在的好日子?”
江善闭着眼睛深吸两口气,极力压住胸口翻滚的情绪,一字一顿道:“方才是我一时失言,不论外祖母如何处罚,我绝不会有半点异议,只求您同意我与表哥和离。”
陈老夫人拿眼睛看过去,没错过她眉眼间的决心,索性直接道:“你不用再多说,和离一事,我是不会答应的,你恨我也罢,怨我也罢,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你好,日后你就会明白我的心意。”
最后还不忘表明自己的态度。
江善蓦地攥紧双手,语气隐有愤怒:“我不需要你们自以为是的好,就算是被人看笑话,就算是成为您口中的白眼狼,我也一定要离开陈府!”
她的眼圈微微一红,声音带上不自知的哽咽,“你们所有的人,从来都是自说自话,没有哪怕一个人,认真在乎过我的意见,因为我在你们眼中,就是这么的微不足道,是可以随意忽视,随意丢弃的存在!”
“说什么为了我好,不过是再找不到像我这般,可以任你们拿捏的挡箭牌,你们明明答应我的,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我只想离开陈府,你们为什么都要逼我!”
颗颗晶莹的泪珠,如那断了线的雨滴,接连不断地顺着脸颊滑落,她抄起手旁高几上的茶盏,用尽全身力气朝地上砸去。
砰的一声脆响,白釉菊瓣纹的茶盏应声而碎,不少碎片溅落到陈老夫人脚下,划过她暗红绣福纹的裙摆。
陈老夫人一动不动,挥手拦住想上前的婆子,浑浊的眸光浮出狠色,镇定说道:“逼你的人,由始至终只有你自己,但凡你能想开,就知道你现在的选择,无疑是一条死路。”
“死路?”江善抬起眼眸,泪水洗过的眼睛,干净到让人不敢直视,“那我宁愿痛快的去死,也不想在陈府苟延残喘。”
“你真是冥顽不灵!”陈老夫人指着对面的人,静默片刻后,忽然泄气道:“罢罢罢,你们这些小辈,总看不到长远的好处,只凭着一时之气,就冲昏了头脑,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却不能看着你们行差踏错,步入歧途。”
好一副冠冕堂皇的话,如果让外面的人听见,还以为陈府内多么和谐温馨呢,长辈宽容体恤,为下面晚辈操碎心,多么的令人敬重呀。
可惜......
江善仰头冷笑两声,明白过来陈府众人的态度,她冷漠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深深地看过去一眼,既然你们要哄骗与我,践踏我对你们的最后一点温情,那我也不用再顾忌什么!
她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去,纤细的背影携着骤然凛冽的气势,不想刚到门口的位置,差点撞上从外面进来的,满脸欢欣喜悦的陈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