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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黛玉带凤姐儿、宝钗两人往贾蓉所住房间过去。王熙凤见地方颇为清素,内外也无人,稍为满意。
“倒是给他留了个好地方。”凤姐儿冷笑一声,这府邸虽远不如宁国府气派,里面院子倒也颇具格调。泉水淙淙自房前而下,左右各有奇石假山、花草绿木,可算是另一种气派的山清水秀。
“这儿本是老爷静养之所,最近时日老爷身子好转了,又才腾了出来让蓉哥儿住进去。”紫鹃轻笑一声,解释道:“府里还计算给小蓉大爷身边安排两个丫鬟伺候,却也被他打发离开。说是如此境地,一人住着反是自在。”
薛宝钗心里发笑,好在蓉哥儿打发了安排的丫鬟,不然今儿可有大戏可看。笑一声,道:“妹妹待蓉哥儿也是极好的。”
林黛玉回:“往日在神京时,蓉哥儿夫妇待我也极好。如今他来做客,自然不能亏了他。以他这嘴巴,等回了神京还不得数落林家待客不周。”
几人进前厅,里面极其宽敞空旷,房内多是竹丝器具,一点不同北方风格。春纤先去了房间传报,不多时,蓉哥儿至前厅来。
只见凤姐儿脸上颇冷,反观宝钗面色依旧如常浅笑。
蓉哥儿一双眼珠子顺左转一圈,显露惊喜之色,笑道:“婶婶姑姑们怎么来扬州了,正计算着等哪日养好了伤,去金陵到两府上拜会。”
王熙凤早见识过蓉哥儿说瞎话的功夫,脸上也笑,是淡淡冷笑。道:“看来我们贾家的侄儿,还是懂些礼数,虽然指使咱出去干活了,也没忘了咱。”
这妮子怎么莫名其妙就生气了。
挠头!
蓉哥儿招呼道:“请坐,请坐,大家坐着聊。劳烦雪雁姑娘差人送些茶水来。”
“不必了,既然蓉哥儿无大碍,咱们也不打搅你休息。”王熙凤毫不留情地转身,作势离开,道:“蓉哥儿还是继续躺着罢,受了病,可不是一两日能好的。”
薛宝钗也跟着道:“凤姐姐说得极对,虽然面上瞧着无碍,内里却不知情况。蓉哥儿多静养几日,免落下个病根来。”
好吧,这两妮子今儿都不对劲。
惹不得。
他看了房间林黛玉也在,有些话也不好说得,讪讪道:“听婶婶姑姑们的话,这些日子我定是哪儿也不去,好生在房里带着。”
王熙凤留下一声轻哼,携黛玉游园子去了。
房间里的贾蓉却叹气起来,凤姐儿突然过来应是听了自己落水的消息,这番脸色必是怪他没送消息去金陵。
这回麻烦了!
贾琏还在林家住着了。果不其然,再过了些时辰。才从画舫下来的贾琏听了林府传来的消息,差点腿脚软在地上。
这煞星怎么就过来了。
他这些日子游历在扬州画舫之中,绝对算得上是乐不思蜀,好个快乐逍遥。以至于,贾琏明知王熙凤回了金陵,也没起过去金陵的心思。
画舫之趣,比神京万花楼更乐,他又怎么愿意去王熙凤那儿找晦气。所以一听了凤姐儿已经到林府,差点没把他给吓软了。
“好日子到头了!”
贾琏感慨着。更悲自己竟被一个悍妇给压了好几年,如今来了扬州才知男人乐趣。越想越觉可悲,又给自己在心里鼓气。
扬州城里可无人给她撑腰,她还能继续威风不成?
身后妓子听闻,似乎是在害怕这样一个财貌双全的客人恐要失了去,脸上也不痛快。拱火道:“二爷怕什么,就算是咱做妓子的也懂既嫁从夫的道理,难不成二爷家那媳妇还能反了天不成?”
贾琏脸上一热,哼道:“往日在神京是家里人都被她收买了,到了扬州,爷还怕她不成?今儿回去便好好治一治她,明儿再来找你同游扬州。”
妓子嫣然一笑,道:“二爷回去好好治她,让她知道哪个才是家里的天。奴家明儿一早便在船上等着二爷过来。”
“好!”琏二爷嘿嘿一笑,心绪又似回了画舫之中,那般感觉足让他回味不已。
琏二爷领着几名长随,冒雨朝林府赶去。虽然刚说了一通大话,心里却没底的很,越近林府,心里更是慌张。多次在心底下打气,今儿王熙凤要在亲戚前不给自己面子,自己定要展现一家之主的威风。
等贾琏离开,河岸有人立即找上画舫里妓子,好一顿询问。没听见自己想要的消息,有人道:“早知这家伙怂包,该绑了要挟林如海交出那本子来。”
妓子幽怨道:“咱该做的也做了,该说的也说了。贾琏不知是在装傻,还是真没听林如海提过。他对盐运司的事情,是半点也不知道。”
有人骂一声,“早知如此,去年就该找机会弄死了林如海,早省下一大堆麻烦。如今这位巡盐御史一直躲在府里,连商量的机会也没一点。”
“如何商量?去年林如海突然抱病,总把子便觉事情不对劲。那些当官的做商的,一个个全还不信。后来神京来了人,咱们已经浑然没了商量余地,只能想着如何将林如海手里计算的账本毁了。”
又一人道:“去年的事情哪个计算得到,上面那些人也是后知后觉,如果不是那名侍卫带人控制了盐运司,恐怕所有人还蒙在鼓里。他娘的,如今害了我们这些做事的,银子没拿到多少,还得给他们处理这烂事。”
“少抱怨两句罢。上面那些总商头子哪家不欠宫里几十万两银子?他们自然安心,顶多把家产全抵了出去。咱们这些做事的,事发之后谁的脑袋也保不住。”那人叹一声,道:“去给总把子传消息罢,账本拿不到,林家的人也不出来,看如何计算。”
“昨儿让你们出手绑了那小丫头,你们也不愿动。如今心里着急了?”画舫里的妓子笑一声,“咱可是一早给你们传了消息,那丫头是林家唯一的女儿,有她在手上还不怕林如海就范?”
啪的一声,有人给了妓子一耳光,“大爷的事情,哪需要你这贱货多嘴?”
一人附和道:“贱人说的也不差,要是昨儿出手,或许还能有些希望。”
“屁的希望。你知昨儿同林家女儿一起的是谁?他要出了意外,咱们都别想活命了。当真以为昨儿没人守着他们?侍卫处、锦衣司、三河营都派出有人在护着他。”
“那人是什么身份?”
“就神京一个没落国公府的子弟。”
“那……”
为首的瞪了他们一眼,哼道:“不该问的别问,你们只要知道,就连咱们总把子也得小心保他平安。往后莫要非议此人,否则莫说你我的脑袋,就连咱们全家老小都要跟着遭殃。”
“难不成是圣……”
说话的人见了老大眼神连忙闭嘴。将林家在神京的亲戚、国公府子弟等信息串在一起,立刻就明白了。
再不敢多说一句,只在心里默念,为刚刚自己的邪念告罪:“无生慈母,恩德无边。”
画舫发生的事情,贾琏自然是半点也不清楚。
等他回了林府,那里已经开始摆宴席招待王熙凤、薛蟠、薛宝钗一行。
“琏二哥可算回来了。”薛蟠笑一声,挤眉弄眼在他面前小声道:“二哥再不来,今儿凤姐儿该拿你教训了。”
贾琏哼一声,问:“你怎么也过来了,江南省采买完成了?”
薛蟠道:“家里妹子说要到扬州来,我争不过她,又怕半路遇上什么事情。所以一路护送了过来,正好也能来瞧瞧琏二哥。”
贾琏好奇问:“妹子怎么忽然想着到扬州来?还把她给拉来了?”
薛蟠道:“还不是听了蓉哥儿遭了难,以为出了大事。二哥也清楚,咱们家和宁国府还经营着水泥买卖。妹子怕蓉哥儿有个闪失导致两家买卖出问题,所以铁了心要来。”
真是这样?
贾琏蹙着眉头,这话怎么就没半点说服力。左右扫了一眼,没见到蓉哥儿他们。心里也为薛宝钗担忧,道:“妹子年已及笄,又是未嫁之身,让她离蓉哥儿远些才是。万一两人间传出点什么,妹子往后还怎么嫁人。蓉哥儿到底是有妇之夫,莫要让他们常见面的好。”
薛蟠虽是浑人,也能听得出贾琏话里意思。他又最疼妹子,当即拉起脸来。道:“你有这好心,还是想着今儿如何同你媳妇说罢。我家妹子天仙样的人儿,怎么会闹出那等事情。往后再说这种话,我定与你翻脸。”
贾琏一想到王熙凤,心里又无奈起来。刚打的几次气,这会又瘪了。见薛蟠板着脸,携他手道:“是兄弟嘴臭,你也莫怪。妹子自然不会有什么坏心,但男女之间走得近了,难免会被人说闲话。而蓉哥儿又不是一府里的亲戚,隔了好几代去,相处久了……”
“蓉哥儿才不是那样人。”薛蟠闷闷道一声,这会儿连见贾琏的喜悦也没了。更不愿同贾琏再说什么,暗暗从贾琏手里挣脱,道:“我找蓉哥儿去了。”
贾琏撇了撇嘴。薛蟠怎么就不信了?唉,自己也是为了他好。在心里一阵琢磨,他也知道王熙凤拿了她自己嫁妆参与水泥的事情,难不成她也是为了水泥窑的事情来的?
只是怎么都觉得二女上扬州的理由,有些站不住脚。又不愿往那坏方面去想,他方才对薛蟠说的话,其实也是对自己说的。
王熙凤和贾蓉走得太近了一些,他还在府里时,王熙凤与贾蓉互相之间的关心也稍有过头。
当初他不是没怀疑过,只是后来两府里关于贾蓉与王熙凤的传闻没了,才稍稍打消了疑虑。可是……离开神京好几个月,他们期间会不会又闹出什么来?
贾琏心里没有底。
他与凤姐儿之间,过了新婚两年关系已经淡了许多。在府里时便经常互相看不顺眼,又常常被她压着,心里很不是滋味。
贾家里除了英年早逝的珠大哥,谁房里没有几房小妾?哪家的媳妇不顺着爷们的心,爷们开口,哪个敢反驳反对?偏偏自己家的却反骑到头上来。
有时被她整得烦了,贾琏心里甚至还起过那不可说的坏心思。
但……到底是明媒正妻。
只想着有平儿在王熙凤身边,他们应是不敢越过雷池,来安慰自己。
不多时,林如海出来,薛蟠也领贾蓉过来。宴会正式开席,林府女眷并林黛玉携王熙凤、薛宝钗等人在另一房间。
贾蓉瞧琏二叔总忍不住朝那边瞄去,心情也颇为复杂。
让蓉哥儿往后与王熙凤断了联系,是绝对不可能。让王熙凤与贾琏再处一地,蓉哥儿也接受不了。
贾蓉正要拿杯,林如海道:“蓉哥儿有疾在身,你我饮茶作乐,让他们俩自喝自的。”
蓉哥儿作罢,笑道:“劳姑太爷关心,蓉儿今日便不敬了。”
你不敬的时候可多着。贾琏闷闷不乐想着,他越琢磨越觉得王熙凤过来的目的,极有可能只是关心贾蓉的伤病。
经营?
那只是借口。
薛蟠也稍有心事,琏二哥的话终究还是在他心里留下了痕迹。妹子虽然不比其他女子一直待在闺房里,偶尔也会在外走动。可常相接触的异性男子却不多,特别是蓉哥儿这样年岁相差不大,又才貌双全的。
他瞧了瞧蓉哥儿,又瞧了瞧琏二哥,低头喝闷酒罢。
与他们这里闷闷的气氛不同,旁边屋子倒是活跃乐趣的很。
林黛玉孤独了好几个月时间,今儿见了伴,心里也开心。薛宝钗则是见了贾蓉无碍,心情顺畅也无杂想。王熙凤更是一个处事不惊的,就算知道旁边屋子贾琏贾蓉同坐一桌,她也没半点忧虑担心。
贾蓉这一席早早散去,王熙凤她们却喝到了夜里。
“蓉哥儿?”
贾蓉回头,见是薛蟠叫住自己,笑道:“大叔,还没喝好?今儿我身子不便,可陪不得你,等身子好全乎了再补这一次的酒。”
薛蟠微微摇头,支吾半天也没说出心里想问的话来。良久,说道:“到你房里说话。”
蓉哥儿领了他过去,又斟茶,让薛蟠解酒。笑问道:“大叔是有何时要交代,怎这般严肃神情。”
“蓉哥儿和我妹……”薛蟠说道一半,却也说不下去了,顿在那里。
蓉哥儿却被吓了一跳,以为宝钗将两人之间的事情说给了薛蟠听。心里好个紧张,生怕薛蟠突然发作。讪讪问道:“大叔有什么吩咐?”
“唉……无事。”薛蟠终究说不出口。他怎么能怀疑自家妹子,她是那样聪慧,比他聪明一百倍的人。“过些时日,我也该领商队回京去,金陵的事情便交给蓉哥儿和我妹子了。”
贾蓉听见,稍松了一口气。宝钗这样精明的,自然不会这时候给任何人吐露两人关系。再说两人间也还未明确定下,她的私定终身可是带着要求的。
“大叔放心,合作的经营不会让薛家亏了的。十三爷已经确定了要在淮扬地区开泄洪引水渠,同时在乐马湖、洪泽湖、高邮湖、芒稻河等地方加建水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