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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是天师教两年一次的入教大典,天师山上热闹非凡。各路达官贵人、江湖绿林、寻常百姓都想去凑凑热闹。有的是想自己或子女能拜在天师教门下,有的是想拜访几位真人,有的是想去天师山结识同道好友。
在建康城内,不时有人回头向一行五六人打量。这几人衣衫破旧,但年纪轻轻,意气勃发。有两人一高一矮走在前面,后有两人抬了一个简易的竹轿,上有一青年男子,低垂着头,额发也顺势遮住了小半张脸,但能看到他紧闭双目、嘴唇微张、满身酒气,身子瘫坐在轿上,胸脯轻轻起伏,伴有阵阵鼾声,看样子是醉酒熟睡了过去。
前面那小个子对旁边的高个少年道:“雷哥,看这样子,穆大哥到天师山能醒得过来吗?”
高个少年道:“穆大哥说了,到了天师山一定要想办法把他叫醒。”
这个高个少年便是游龙帮弟子武雷,旁边的小个子叫齐小东,二人一向交好,总是结伴而行。后面两位抬轿的也是游龙弟子,轿子上醉倒的那位便是穆冲了。这一行人从游龙谷出来,要横穿建康城,上天师山观礼。一路上颇引人注目。
齐小东道:“穆大哥到底有多能喝?怎么除了睡觉,他就没放下过酒坛。”
武雷道:“不知道。不过似乎他酒喝得越多,风灵剑法使得就越快。”
齐小东道:“是吗?当年在沧州,我看他的剑法就已经够快了,还能再快些吗?”
司徒远三年前在沧州一带行走时,被仇敌暗算,中了埋伏,危在旦夕。正巧穆冲路过此地,便出手相救。二人惺惺相惜,言语投缘,结为异性兄弟。武雷、齐小东等人当时跟随司徒远,在鬼门关前走了一圈,对穆冲也是极为感激,也都亲眼目睹了穆冲的本事,更是大为佩服。
不等武雷回答,齐小东又问道:“穆大哥到底教了你五行之术没?”
武雷道:“教了几句口诀,拐七绕八的,太难了。还是师父的惊鸿掌痛快。”说着两只手掌作势比划了一下。
“喂喂,你们两个,走快一点,别迟到了。”武雷转头对后面抬轿的两人喊道。
那两人面有难色,一人说道:“雷哥,穆公子说了,抬稳一点,要是吵醒了他,可饶不了我们。”
武雷骂道:“你们想偷懒,还敢找借口。不会抬得又快又稳吗?”
两名弟子忙连声说道:“是,是。”
穆冲虽非游龙帮中人,但一来人人都知道司徒帮主对他颇为器重,奉为上宾,二人又是结义兄弟。这些弟子服侍他,便觉如同服侍帮主一般,并未觉得有何不妥。二来,他武艺出众,又性格潇洒不羁,与众弟子坦诚相交,自是人人敬服,都乐于与他交往;他虽嗜酒如命,举止轻狂,但游龙帮本是一群流民草寇,言行粗鲁者众多,并不看重礼仪,因此他的这点轻浮狂妄在游龙帮人的眼里看来,并算不得什么。
“快让开,快滚开。”传来几句厉声喝骂。
人群顺势往两边急让,那两名抬轿的游龙帮弟子被人流一冲,竹轿偏了偏,穆冲的身子摇晃了几下,却仍双目紧闭,似乎醉里自有乾坤,与外界毫无关系。
武雷骂道:“又是哪位达官贵人出行?”
有人低声答道:“别说了,是桓府大司马的二公子,桓明。”
穆冲忽然睁眼,抬起头来,醉眼惺忪中见到一位青年公子前呼后拥,骑马缓缓而行,目不斜视,威风凛凛,一副睥睨天下之态。
桓二公子的人马总算过去了。道路又恢复熙攘之态,穆冲听到有个小女孩朝他这里喊道:“快看,那人坐的轿子好奇怪。”指的就是穆冲的竹轿。
穆冲只是轻轻一笑,伸了伸懒腰,对武雷等人道:“我再睡会儿了,辛苦兄弟们。”说罢又睡了过去。
那小女孩坐在一个精致的马车中,饶有兴致地看着两个人抬着竹轿走了,竹轿上的人又昏睡过去。
那小女孩身旁还有两个女子,其中一名年纪稍长,是她的母亲,轻斥道:“女孩子,不要这么大呼小叫。”
女孩又叫道:“姑姑,你快看这里,还有那里。”另一名年轻女子是她的姑姑。
年轻女子嘴角露出微微一丝笑意。
女孩的母亲又低声呵斥道:“灵纾,快把帘子放下,一直这样,成何体统。”
这三人自然便是谢微燕、孟氏和谢灵纾了。今日一早,便有马车来接她们三人上天师山。
谢灵纾小嘴一撇,道:“姑姑好不容易回来了,她平时也不出门,我当然要指给她看。”
孟氏道:“你姑姑从小也是在这里长大的,只是离开了几年而已,哪里就需要你来给她当向导了。再说了,你姑姑小时候可比你现在。”忽然住嘴,不再说下去。
谢灵纾好奇道:“娘,你怎么不说了。”
孟氏笑道:“总之,你姑姑又不是第一次来建康城。再说了,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孟氏本欲说,你姑姑小时候可比你现在调皮多了,那时大伯父伯母最头疼的就是这个女儿。想到此处,又偷偷看了谢微燕一眼,只见她神色平静,泰然自若,不觉心里一怵,心道:“她刚回来时,还道是她不习惯。这都有些日子了,怎还是这般冷冰冰的样子,和以前判若两人。”
谢微燕问道:“嫂嫂,刚才过去的是谁?”
孟氏道:“是大司马家的二公子桓明,看他这排场,桓家真是越来越霸道了。”
谢微燕噢了一声。
轿子一路上了天师山,谢微燕掀起轿帘,见山上树木郁郁葱葱,绿意盎然,尤其几株松树苍劲有力、虬枝错落,心道:“这几株松树倒是苍翠依旧、万古长青。”
谢灵纾十分开心,问道:“姑姑,听说你小时候也经常上天师山。是吧?”
谢微燕微笑道:“是的。天师山上有数不清的宝物,姑姑以前常常上山来找这些宝物。”
谢灵纾瞪大眼睛,问道:“什么宝物?”
谢微燕想起年幼时和弗易在山上掏鸟蛋、摘野果、偷酒的情景,心里轻轻一笑,说道:“天师教有许多修道秘籍,便是天师山最大的宝物。”
谢灵纾小嘴一撇,道:“原来是这些宝物,我不爱看这些。对了,姑姑,什么是入教大典?”
谢微燕道:“凡是要入天师教的弟子,必须通过三重考试,才能真正拜师。”自己当年曾两次参加入教大典,因害怕每日打坐,便在大典中故意捣乱而被拒之门外,所以她一直不能算天师教的入门弟子,谢奕夫妇都气得五窍生烟。此时想来心里隐隐作痛,若当年乖巧一些,说不定会是另一番景象,说不定爹娘都不会惨死。
她总觉得是自己先看见了沧鹰,若她做点别的什么,有可能事情会不同。
马车大约行了一个时辰,便到了天师教大殿门口。一下轿子,便看见姐姐谢道韫和姐夫王凝之,谢微燕向姐姐姐夫二人施礼。
谢灵纾叫道:“姑姑,姑父。”
谢道韫笑道:“灵纾也来了。过两年也把你送上山来好好修习。”
谢灵纾撇嘴,忙往谢微燕身后躲,孟氏忙一把拉住女儿。
王凝之性格沉稳,也有些木讷,不善言辞,说道:“夫人,我们还是先带二妹去见见几位真人吧。”
谢道韫道:“是该去拜见下。古木掌门还未出关,先去拜见其他三位真人吧。嫂嫂,你去内殿休息下,让灵纾自己去玩儿吧。”。
谢微燕道:“有劳姐姐和姐夫带路。”孟氏和谢灵纾也各自走开。
三人一路向内殿走去,这条路谢微燕小时候不知道走过多少回,重新踏上,不禁觉得恍如隔世,现在穿过的这条长廊,便是当年沧鹰抢夺乾坤鼎,杀戮天师教弟子的地方,也是在这里,母亲死在沧鹰的天火同人掌下,而自己也因此辗转流落雪国多年。
谢道韫知道妹妹心思,见她神色黯然,轻轻搂住她。
谢道韫七年前听闻母亲离世,妹妹不知所踪,如五雷轰鼎。只是父亲留下遗言,妹妹已被隐士高人救走,不知何时能回来。多年来找人四处打听,从无结果。如今终于回来了,自然甚感欣慰。
走到长廊尽头,拐角处,“无心斋”三个字赫然在目。
三人走了进去。见正中一位清瘦老者,是古石真人,入道前也是王家的世家子弟,左右两边分别是古月和古苇两位真人。古月是唯一的女真人,当年谢奕夫妇便想让谢微燕拜在她的门下。古苇真人三缕白须,身形圆润,笑容可掬。
王凝之施礼道:“启禀师父,师叔。舍妹谢微燕前来拜见。”
谢微燕跪下恭敬行礼道:“小女谢微燕拜见三位真人。”
三位真人见到她自然想起同门谢奕,皆是半喜半伤、感慨万分。
古石真人道:“燕儿,好孩子,回来就好,快起来吧。“
谢微燕道:“谢谢古石真人。”
古月与谢奕师姐弟情谊最深,见谢微燕出落得清新脱俗,斯文守礼,心下大慰,叹气道:“世事无常。你这丫头小时候最是让师弟头疼,如今看起来倒是性子沉稳了不少。看来这些年在外经过了一番历练。”
古苇拈须道:“当年谢奕师弟留下遗言,说你身受重伤,被一位隐士高人救走。如今可大好了?”
谢微燕恭敬答道:“多谢真人这些年对燕儿的挂念,如今我已无大碍。”
古石道:“我看你的神色,应该是已无大碍。”
古月忆及往事,幽幽道:“当年燕国偷袭,我们几位同门协助朝廷守住四面城门,谁知沧鹰竟趁机来盗取乾坤鼎。害得师弟一家,不过天道有常,沧鹰也受了重伤,回去之后再无音信,不知是死是活。这些年沧神教也销声匿迹了。”
谢微燕听见“沧鹰”二字,神色一凛。
古石道:“往事已矣。如今燕儿平安无事,师弟泉下有知,也会倍感欣慰。”
古苇道:“是的是的。对了,当年差一点,燕儿就拜在古月师姐门下呢,哈哈哈。”
谢道韫闻言喜道:“承蒙几位真人厚爱,希望燕儿能有机会重新拜在古月真人门下。”
古月似笑非笑,也不作答。
这时有弟子进来禀报:“启禀三位真人,入教大典就快开始,请三位真人过去。”
古石真人道:“那就请古月师妹和古苇师弟出去主持大典吧。我稍后再出来。”
其余几位都恭敬答道:“是。”
王凝之三人跟在古月和古苇两位真人身后,来到了天师教的正殿外面。诸位弟子早已列队整齐站在两旁,恭候多时。中间坐着的全都是今年准备入教的弟子,四周还有不少前来观礼的人。
天师教是江左地位等同国教,虽未受封,但受朝廷器重,百姓崇拜。每两年一次的入教大典都有不少人前来观礼,有达官贵人,有江湖侠客,也有寻常百姓。
谢道韫找到了谢灵纾,和谢微燕一起立在侧面,谢微燕向众弟子望去,想找找自己幼时的玩伴弗易,目光扫视了一阵,果然见到一个圆脸年轻道人正朝自己咧嘴笑,神情颇为激动,定时弗易无疑。
谢微燕也向他微微一笑。
古月真人道:“那今日就开始吧。”
众弟子齐声恭敬应道:“是。”
并非所有拜师的人都能顺利通过入教大典。大典的第一步是所有弟子在一炷香的时间当场默写天师经文,第二步是静坐,第三步才是拜师仪式。每年在前两关出局的人也不少,谢微燕当年默写经文这一关就没过。
谢灵纾问道:“大姑姑,他们在干什么呢?”谢道韫道:“默写经文。入教大典头一天,每位弟子会发一卷,在大典上默写出这卷就行了。”
谢灵纾点点头,道:“也就是每人要在一夜之间将这卷经书背下来,那倒是有点难度。不过,可以提前几个月将所有的经文都背下来不就行了吗?”
谢道韫答道:“你可知天师经有多少部?又有多少卷?”谢灵纾摇摇头。
谢道韫道:“等过两年带你去天师阁里看看,里面的经书可以装满整间阁楼。”谢灵纾吐了吐舌头,道:“那一辈子也看不完”。
谢微燕道:“你才多大,开口就是一辈了。”
谢道韫忽道:“燕儿,你看,站在你姐夫身边的,便是徽之了。你们也好多年
没见了。”
谢微燕顺势看去,果见王凝之旁边站着一位俊秀少年,看模样便是王徽之。正巧王徽之也向她这边看过来,两人目光相接,王徽之微微一怔,神情复杂,向她点头致礼。
谢微燕也微微点头,算是回过礼了,又将目光转向场内。
两轮过后,有几个少年和两位少女淘汰出局,有的一脸惭愧,有的满不在乎。
谢道韫低声道:“终于到了拜师大典了。”
早有弟子进内殿通传,古石真人走了出来,众弟子施礼道:“参见古石真人。”
古石虽然清瘦,但双目炯炯有神,显是内功精湛。
古月道:“师兄,那就开始拜师仪式吧。”
古石点头道:“好,开始吧。”
众弟子忙恭谨站立,谢微燕忽然察觉一丝异样,对谢道韫道:“姐姐,不对劲,多加小心。”
谢道韫奇道:“小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