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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谢府园中回荡着几个小女孩“咯咯咯”的笑声,如雪国里的灵鸠清脆的嗓音一般,是谢灵纾和几个小女伴在院子里嬉戏。
谢微燕远远地看着自己的小侄女,彷佛看着七年前的自己,在同样的地方,同样的笑声,同样的神情,同样的烂漫。
站立了一会,谢微燕又向东首的一间房缓缓走去,那是她父母的房间。推开房门,里面的摆设依旧,自己小时候爬过的几案,睡过的大床,藏过的屏风。多年的记忆翻涌,房里的一切也渐渐模糊起来,她竟尝到了自己的泪水。
她在雪国多年,早已喜怒不形于色,更不用说流泪了,此时只感五内俱焚。在房中伫立良久,终于狠心不再看,转身掩门离开了。
谢微燕只带了简单的行囊,跨步离开谢府。刚出府门没几步,听得有人叫道:“姐姐。”
回头一看,一个少女面脸欣喜,正自望着她,正是刘昱婷。
谢微燕略微吃惊:“我不是找车夫送你回蜀国了吗?你怎么还在此处?”
刘昱婷道:“蜀国已经没有亲人了。我想以后跟着姐姐。”
谢微燕皱眉道:“我照顾不了你,你还是走吧。”
刘昱婷摇头道:“姐姐,我不是来让你照顾的,我是来照顾你的。你身边连个贴身丫鬟都没有,怎么行呢?”
谢微燕奇道:“你怎么知道?”
刘昱婷道:“平日里桓府一些婶婶婆婆说建康城里的趣事,我听了一些去。”谢微燕又好气又好笑,问道:“就凭你可以照顾我吗?”
刘昱婷忽然正色道:“姐姐,哥哥的生活可都是我照顾的,你不要小看我。”
说罢眼圈有些红了。
谢微燕此时注意到她本来圆润天真的脸上已颇有风霜之色,想她一个女孩儿无依无靠,去蜀国路途遥远也多有不便。便道:“这样吧,你拿着我的绢帕,去找我大嫂,请她为你在府里谋个差事。”说着将绢帕取下,交给昱婷。
刘昱婷大喜,忙伸手去接,道:“谢谢姐姐。”转念一想,又问:“姐姐为什么不亲自带我回去呢?”
谢微燕道:“我现在就要离开这里,去很远的地方,再也不回来了。”
刘昱婷奇道:“你要去哪里?”
谢微燕道:“不要问了,快进谢府吧。”说罢不再理她,施展轻功大步疾飞,刘昱婷的呼叫声越来越远。
快走到城门了,谢微燕不免驻足观望了一会儿。在这个她出生和长大的地方,埋葬着她的父母,住着她的叔伯兄嫂,不知自己在雪国要修行多少年才能再回来。只怕那时回来也毫无意义了,可能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快走快走,桓府的英雄大会好看得很。”旁边两个流民模样的人从她身边跑过,其中一人兴奋地说道。
她自从谢府一路出来,倒陆续听到百姓们兴高采烈地提到今天的英雄大会如何精彩,有哪几路人马都过来争夺彩头。
桓温接着寿宴之名,又是清谈、又是比武,笼络能人异士和武林豪杰!
又是桓府!谢微燕想到刘生一事,不免心下厌恶,也不去留心。
只听另一个流民说道:“沧神教销声匿迹了七八年,没想到今天又公然现身。这不有好戏看了么?”
谢微燕只觉全身一震。
“沧神教”三字清清楚楚地传入了她的耳里。
桓温召开英雄比武大会,最大的彩头就是十件价值连城的宝物,其中有三件更是极品。比武的规则是:由桓府十八位高手——人称十八罗汉坐镇,若有人能赢过其中任一一人,便可留在桓府效命、享受俸禄,若不愿留下,也可得黄金十两;若有人能连挑七人,则官封七品,若不愿为官,也可在七件宝物中任意挑选一件;若有人能连过十八人,则官封五品,可在三件极品宝物中挑选一件。
只要是从未与朝廷作对的江湖人士,都可来比试;若场上彼此间有恩怨的,需放下私仇;比武点到为止,不伤和气,但拳脚无眼,若有死伤,也概不负责。如此一来,便将武艺不精,又胆小怕死的人挡在了外面。
如此优厚的条件,自然吸引了各路武林高手,有想做官的,有爱黄金的,有觊觎宝物的,还有立志扬名的,都蜂拥而至。
桓温双手抱胸,坐在校场台上观看。他左右两侧坐着的是他麾下的几大顶尖江湖高手。左侧从首位依次坐着的三位是素以灵长拳法闻名的会稽三杰,右侧是蓬莱百里氏的一对兄妹,百里旭和百里巧,善使双钩。一对亲兵分列两旁,垂手侍立。
他今日心情甚好,刚收揽了两名江湖高手,武功都属上乘。
会稽老大趁机道:“恭喜大司马,又得两名虎将。”
桓温笑道:“新来的高手,还得劳烦你们几位多加调教。”
比武台上拳脚相加,刀光剑影,呐喊声阵阵。
“哎哟,”
“啊,”
“承让。”
百里旭道:“后面这几位,可就差远了,难道今日就没有别的高手了吗?”
桓温不动声色,只是目视前方。
“在下沧神教长老乌铁成,向十八位英雄讨教讨教。”
全场哗然。沧神教销声匿迹了数年,怎的突然又现身?
众人只见一个穿紫袍的男子飘然立在台上。大约四十岁左右,面带微笑,风流潇洒。
众人皆知,沧神教一直欲与天师教争个高低。天师教在江左受到百姓敬重,太后和世族大臣也颇为倚重,自然人人都视沧神教为毒蛇猛兽。
场上守卫的将士也手按剑柄,只待命令。
乌铁成却毫无惊慌之色,朗声道:“威震天下的桓大司马,自己定下的比武规则转眼就要打破吗?”
桓温冷笑一声,说道:“本将有言在先,与朝廷作对者不能参与今日的比武。沧神教屡屡侵犯天师教,还残杀其弟子,如何不是与朝廷作对?”
乌铁成答道:“朝廷从未正式册封天师教为国教,与天师教之争,也只是江湖恩怨,如何变成了与朝廷作对?”
此言不虚。
因天师教多次助朝廷抵御外族侵犯,太后曾提议将天师教立为国教,却被创教掌门云林道人拒绝,同时立下教规,天师教弟子当为百姓尽力。朝廷有难时,也当鼎力相助,但天师教弟子却绝不能接受朝廷俸禄和官职。
桓温不怒自威,说道:“虽未正式册封,但天师教多年来相助朝廷抵御外敌,岂可以寻常江湖教派而论。”
乌铁成又道:“在下斗胆请问大司马两个问题,第一、东晋立国,是否延续西晋司马氏的血统?第二、西晋是否立沧神教为国教?”
这两个问题咄咄逼人、胆大妄为。
桓温皱眉道:“今日是比武,不是论政。国教一事,自有太后皇上定夺。”
乌铁成又道:“天师教为东晋朝廷立下功劳,沧神教曾由西晋司马氏封为国教,此中是非恩怨,非一时能论断。更何况,我沧神教多年来未曾杀过一个朝廷命官,一个寻常百姓。在下今日前来只是请求大司马给我一个公平比试的机会。”
桓温心道:“此人倒也言之有理,我若执意否认,便是否认西晋司马氏。何况天师教是王谢两家的后盾,与我桓家委实干系不大。再说今日尚无人能连破这十八罗汉,不如让他一展身手。也看看沧神教的实力。”便道:“今日既是比武,自是欢迎高位武林高手,乌长老若胜了,不知是要改投我桓府呢?还是要挑选一件宝物。”
言下之意,便是答允了。
乌铁成大喜,抱拳道:“若在下侥幸胜出十八位好汉,将请将军将赫莲花赐予在下。”赫莲花其实是一种呈莲花状的绿植,对提升内力有奇效。习武之人皆视为珍宝。
桓温哈哈笑道:“本司马一言九鼎,若长老胜出,宝物任你挑选。”
乌铁成划了一个圈子,朗声道:“不知哪位好汉先来?”
一个手持钢刀的黑黝汉子跳将下来,人虽粗壮,落地脚步却轻,显是武功不弱,喝道:“我先来。”
乌铁成抱拳道:“请指教”。说罢身形一晃,已欺到那黑汉身边。那人暗暗吃惊:“好快的身手”,随即挥刀向乌铁成右肩砍去,乌铁成侧身闪过,转了一圈,左手举起,向那人后背拍去。那黑汉反应也是迅速,倒转刀柄,向后一横,这一招欲将乌铁成的左手掌削下来。
在众人惊呼中,乌铁成身形向上翻转,正好一脚踢在刀背上,那汉子一口内息调整不顺,竟来不及躲闪,被自己钢刀顺势一带,背心已结结实实中了一击,被迫往前挪了数步,哇啦一声,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全靠右手翻转钢刀,撑住地面,否则几乎要站立不稳。
乌铁成微微笑道:“承让了。”
那汉子勉强抱拳回礼,便下了场,换下一位上来。
会稽三杰相顾点头,均想:“若是单打独斗,除了老大,恐怕都不是对手。”
乌铁成掌法和身形都出神入化,一连已经赢了好几位高手。
在场武林人士不禁有人喝出彩来,有的忌惮天师教,不敢公然出口,有的甚至心道沧神教武功并不弱于天师教。
桓温向右转头问道:“百里掌门,你看此人如何啊?“
百里旭微微俯首道:“此人内功深厚,根基颇稳,掌法灵活多变,倒是位难道一见的高手。”
校场观武之人纷纷交头接耳。
“听说云林真人与沧神教其实大有渊源,否则为何会有沧神教的乾坤鼎。”
“当年五胡乱华,沧神教四分五裂,名存实亡。只不知何时起,又重出江湖,”
“还手持原沧神教的神火令,只是加入了很多邪派功夫。很多人说他们并非本宗,并不承认他们”。
乌铁成在场上大展威风、一一胜出,却都手下留情。最后只他一人还留在场上,只见他抱拳说道:“多谢十八好汉手下留情。”他言语谦让,但神情倨傲,不可一世。
桓温心道:“此人武功恐不在天师教古月和古苇之下,可惜是沧神教的人,不然收在麾下,倒是甚好。”嘴上说道:“好,好,好!乌坛主果然武功盖世。来人,将这朵”
“且慢!”一个清脆的喉音响起。
桓温一怔,自己多年来发号施令,从未被人打断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