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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游龙帮众人收拾细软,准备第二日便出发。穆冲见谢微燕一直闷闷不乐,只道她担心昱婷,便安慰道:“明日和游龙帮的兄弟告辞后,我便陪你一起去找昱婷。”
谢微燕摇头道:“昱婷跟着李夫人也挺好的。只是不知道,她是否放下了对桓温的仇恨。我也应该离开这里了。”
穆冲奇道:“你要去哪里?”
谢微燕道:“回我来的地方。我此次回来,只是为了见见家人。等大哥游龙帮之事一了。我便会离开。”
穆冲想到送她冰剑的隐士高人,心中不安,忙问道:“你要去多久?”
“不知道,可能此生不会再回来了。
”“那怎么行呢?你叔父会答应吗?”
“叔父他老人家会明白的。再说了,还有哥哥嫂嫂在身边尽孝。至于”
穆冲脱口而出:“那我呢?”
谢微燕怔怔地望着他。
穆冲急道:“大家都以为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你想就这样一走了之吗?”
谢微燕满脸通红,不敢看他的眼睛,低声道:“那,那只是权宜之计,如何能当真。我说过我不会让你娶我的”。
穆冲道:“那如果我一定要娶你呢?”
谢微燕一愣,抬头正好迎上他坚定而炙热的目光。
穆冲正色道:“我承认,起初有人提到我们的婚事时,我是感觉惶恐,害怕被困在这个地方。可后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很后悔自己没有向你表明态度。燕儿,我喜欢你。我想娶你,一直照顾你。你不要走,好吗”。
谢微燕觉得浑身似乎被电流击中一般,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若不回雪国,她可能活不过几年。但她此刻却想留在穆冲身边过完生命的最后几年。
穆冲见她神色有异,似乎是欢喜,似乎是担心,又似乎是忧伤,他慢慢靠近谢微燕,轻轻握住她的手,见她并不挣脱,心头一喜,又道:“我浪荡江湖多年,以为自己会这样无牵无挂地自由一生。但遇上你之后,方知喜欢一个人的滋味,我真心想要和你在一起。”
谢微燕感觉心中一股热浪要喷涌而出,眼圈一红,似要哭将出来。自从离开父母到了雪国,她已经很多年没有感受过这样炽热的温度。即使是与谢家的亲人相认,也未能完全融化她那颗冰冷许久的心。
穆冲却有些手足无措,问道:“你是不相信我吗?”
谢微燕摇摇头,然后缓缓将头枕在他肩上,颤声道:“我相信你。我也,也喜欢你。只是我不知道能不能和你在一起,你让我想想。”
穆冲心中一阵狂喜,只道她几乎已经答应,轻轻搂住她的身子,一动也不敢动。
穆冲回到房中,想到适才二人在一起的情形,不禁抿嘴笑了出来。忽听一人说道:“做了江左谢家的女婿,有这么开心吗?”
穆冲大惊,忙翻身坐起,问道:“阁下是何人?”。
那人道:“我是何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吗?七皇子。”穆冲心想,原来是故人,倒略一放
心,答道:“现已无大燕,又何来的七皇子。”
“是吗?那你总该知道你姓什么吧?慕容冲。”
穆冲原名慕容冲,是前燕七皇子。慕容冲自幼由皇后抚养,与太子慕容玮感情深厚,也就是被困在桓府的归闲候。慕容冲因天性不羁,从不涉足朝政,只爱在江湖中行走快活,还拜了八风堂堂主祁阔为师。燕国被秦国覆灭时,太子投靠了江左,也有的皇族投靠了秦国君主苻坚,慕容冲则继续隐姓埋名,在江湖上游荡。
慕容冲听他言语颇不客气,但想来是故人,也并不生气,仍客气问道:“阁下究竟是何人,能否现身一见?”
“你好自为之。见就不必了”。说罢便欲离开,往寨门外的山上飞去。
慕容冲忙跟上,此人轻功了得,远在他之上。但不时放慢脚步,有意引他前往。
慕容冲看出用意,但好奇心起,还是紧追不舍。一口气跑出了十里,已来到一座高山之上。
那人终于停住脚步,转身道:“很好,看来你武功并未落下。”
慕容冲奇道:“请问阁下到底是谁?引我来此究竟为何?”
黑衣人笑道:“你一向谨慎周密,跟我来此不怕有埋伏么?”
慕容冲笑道:“阁下的身手言行,应该是我燕国故人。再说阁下武功远在我之上,要杀我不用如此大费周折。”
那黑衣人大笑:“哈哈,不愧是我的好徒儿。”说罢除下脸上的面罩。
慕容冲惊道:“师父,怎么是您?”立刻上前跪下,一时热泪盈眶,哽咽道:“师父,徒儿不孝,以为您老人家已经病逝了。”
这个黑衣人正是燕国八风堂堂主,慕容冲的师父祁阔。
祁阔满脸慈爱地将穆冲扶起,说道:“冲儿,好孩子,此事说来话长。”
慕容冲满腹狐疑,说道:“师父,原来您早就知道我的身份?”
祁阔点头道:“不错,你七岁那年误入八风堂,为师便知你是燕国七皇子。”
慕容冲大吃一惊。
祁阔道:“不过为师收你为徒,并非仅是因为你的身份。你天赋极高、心地醇厚,为师能收你为徒,也是此生大尉。”
慕容冲头脑中瞬间闪过无数个疑问,问道:“那您老人家为何会出现在此?”
祁阔道:“还有一个人也在这里。”
慕容冲心中惶惶不安,只觉背后定有一个什么惊天秘密要拨云见日。果见从树后走出来一个人,他不禁失声叫道:“大哥,怎么是你?你不是回西州了吗?”
那人面容削瘦,正是前燕太子慕容玮。
慕容玮道:“七弟,我从未离开过建康城。”
慕容冲见二人眉眼相熟,问道:“师父难道也是燕国朝廷中人?”
祁阔道:“是,但也不是。”
慕容玮道:“七弟,其实八风堂是由父王一手创办的,多年来为朝廷刺探情报,替朝廷掌握江湖动向。”
慕容冲惊得后退两步,说道:“不可能,不可能。”以为自己一直远离皇室、逍遥江湖,却实际从未脱离过掌控?
慕容玮道:“若非如此,怎么会这么巧?你误入的正好是八风堂,而祁堂主也正好喜欢你,要收你为徒?若非你七皇子身份,八风堂众人又为何要奉你为少主?”
祁阔道:“冲儿,为师知道你一时难以接受,但为师也是真心疼爱你,授你武艺和五行绝技,不曾有半点私心啊。”
慕容冲平静片刻,又道:“那师父当年派人通知我,说您病危,也是假的了?其实和燕国被灭有关?”
祁阔道:“不错。当时情况危机,为师不得不诈死,以待东山再起。”
慕容玮道:“也不全是假。一年前,八风堂收到风声,我燕国有叛徒出卖。祁堂主连夜带人赶来护驾,可惜还是迟了一步,他虽拼尽最后一丝力气,身受重伤,可我们终被秦国所灭。后来,担心八风堂被人顺藤摸瓜查出来,祁堂主才不得不诈死,暂时解散八风堂,再静待时机。”
慕容冲心中大乱,实不知是该以徒弟的身份责怪师父的刻意隐瞒,还是该以燕国皇子的身份感谢祁堂主的衷心耿耿。
慕容玮又道:“七弟,谢谢你,大哥知道你一直在暗中保护我。”
慕容冲道:“大哥,我知道你的痴傻是假,但我没想到你会出现在这里。”
慕容玮叹道:“七弟,我忍辱负重,装疯卖傻,你可知我是为了什么?”
慕容冲见师父死而复活,大哥又出现在这里,八风堂成了朝廷的秘密组织,心里已经明朗了七八分,便道:“大哥,师父,莫非你们还想着复国之事?”
祁阔道:“冲儿,当年因先皇一招差错,竟招致倾巢覆灭,此乃为师毕生之憾。一直暗中与太子联络,只待时机一到,便东山再起。”
慕容冲虽已有心理准备,还是一惊,冷冷道:“冲儿早已是江湖中人,从不涉足朝政之事,如今复国这等机密大事,冲儿还是不知道地好。”
慕容玮叹了口气:“七弟,你一直逍遥江湖,此次前来建康,不也是为了救我出桓府吗?大哥心中好生感动。如今咋们兄弟见面,为何反而如此生分。做大哥的有何不当之处,请你多加包涵。”语气极为恳切。
慕容冲心下一软,道:“大哥,我救你是出于骨肉亲情,并无其它。我只盼你回到西州,安安稳稳地做你的归闲候。如今江左局势稳定,百姓也生活无忧,流民也有朝廷安置。为何你还要另起事端,又惹得硝烟四起,百姓流离?”
慕容玮道:“你我都是大燕皇子,岂能无所作为。”
慕容冲道:“师父,大哥,我已决定不会插手复国之事。请二位见谅。”
祁阔道:“冲儿,你年轻有为。你既可以为了游龙帮两肋插刀,为何不能帮助自己的大哥?再说,日后若起兵,游龙帮和谢家都将是我们的心腹大患。”
慕容冲心下咯噔一下,问道:“师父,大哥,你们是要对付游龙帮和谢家吗?”
慕容玮道:“冲弟,既然引你来此,就是为了告诉你,游龙帮和谢家都不成气候。你还是尽早放弃吧。”
慕容冲:“他们都是我的朋友。我不会袖手旁观。”
祁阔道:“冲儿,你看那边。”
慕容冲借着月色朝远处一看,只见远处山影涌动,顿时心凉了半截。忽然一张金丝楠木网从天而降,将他困住,人也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