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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负煞乱世有情人

作者:一帘雪夜霜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推荐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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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蒨回城,中官在门首等候,诏令陈蒨入见。

    陈蒨弃了刀甲,随中官入殿。武皇赐座,叔侄吃了半个时辰茶,话些家常。屏退众人,正襟道:“听说靖国公擒捉了救老陌的元凶。”陈蒨道:“不瞒吾皇,确已缉捕,关入天牢。”

    武皇道:“那羊河,果真与此案无涉?”

    陈蒨道:“羊河与此案无涉。他的车上,载的是洛公主。小侄记得梁武在时,小侄曾与叔父充任昱侯仆从,入台城贺端阳之节,梁武赐婚于百官之前。那洛公主与羊河既有婚约,羊河欲带其远走高飞,自是情理之中。”

    武皇道:“我与你叔侄相谈,如叙家常。我不是皇帝,你也不是臣子。登基以来,我听的假话太多了,你可以像以前那样,跟我说实话吗?”

    陈蒨离座,跪地道:“叔父容禀,羊河或许与此案有涉,是我纵放了去。”

    陈霸先怒拍桌案,道:“岂有此理!你为什么要纵放他去?”

    陈蒨道:“叔父息怒,是小侄自作主张。羊河乃羊侃之后,建康城内,无人不晓,如果小侄把他擒获,叔父要如何发落?”

    陈霸先熟思道:“羊河,踹侯景营搬兵之事,妇孺皆知,若杀之,则建康城内降者,人人自危,更失人望,说我斩杀忠良之后;况且还有羊耽镇守南海,闻讯必反。”

    陈蒨道:“叔父所言极是。如果坐实羊河之罪,杀之则失人望、丢南海;纵之则折损叔父天威,莫若假痴不癫,放纵其去;其负罪潜逃,必不敢再回建康;如果有朝一日,羊耽知道这件事,必为叔父效死。”

    陈霸先道:“吾侄请起,此事如此处置,最为合适。叔父闻得有人具告城门之事,更开城亲自护送而出,已知你故意纵放。所以屏退众人,问个详细,吾侄果然不会辜负我。”

    于是唤中官道:“且把蔡鼎带上来。”

    两位甲士,拖过来一个血人,显然是受了严酷的拷打。

    陈蒨大惊,再跪曰:“吾皇在上,蔡鼎何罪?”

    武皇道:“蔡鼎,那日南海郡外,与羊河窃语者,果非今日所擒元凶哉?”

    蔡鼎吐出一口鲜血,道:“启禀吾皇,末将没有记错,那人眉间有痣。吾皇可派人去天牢比对,那贼无痣。”

    武皇问中官道:“用了多少刑罚?”

    中官跪禀道:“回吾皇,半个时辰内,鞭笞一百,脊杖八十,灌辣椒水一斗;烙铁炮烙三处,铁篦梳体一次,昏死两次;再以宫刑威胁,但蔡将军始终咬定,南海郡外遇见之人,眉间有痣。”

    武皇道:“带人证。”只见毕方带三卒前来,都是昔日陈蒨南海郡外所带之骑兵,武皇道:“你们去天牢看清楚了,那贼乃南海郡羊河之旧识乎?”

    一卒道:“小人不敢欺君,确是。”

    武皇道:“眉间之痣何在?”

    一卒道:“禀吾皇,那人本眉间无痣。”

    武皇道:“那人朕亦见过,眉间有痣。尔等欲欺君耶?”

    三卒跪地叩头,六神无主。

    一卒灵光,跪行两步道:“吾皇恕罪,昔日小人等皆在后队,阳光刺目,看不真切,隐约记得无痣;小人有罪,乞吾皇重罚。”

    另外两卒亦叩头道:“吾等二人,听刘军头胡说,实在没看清楚。”

    武皇道:“尔等三人,胡言造次,诋毁忠勇伯,本欲以欺君论处,诛灭九族。念你们自南海随朕南征北战多年,忠心无二。今枷号一日,以作惩戒,尔三人可服罪?”

    三卒叩首道:“谢吾皇恕罪。”

    武皇道:“若再有言及忠勇伯与贼人串通事,必先诛杀尔等三人。”

    挥手令毕方牵出去,毕方牵出殿,各予银五两,拔剑拂拭,问道:“眉间有痣否?”

    三卒顿首道:“禀将军,那人眉间有痣。”

    毕方点头,令三卒收了银两,枷在台城门首示众。

    殿内。武皇令中官下殿,谓蔡鼎道:“今天朕用官刑责汝,汝有辜乎?”

    蔡鼎叩头道:“蔡鼎欺君,当诛九族,末将认罪。”

    武皇道:“数道酷刑,折汝欺君之罪,汝可服否?”

    蔡鼎俯伏流涕道:“吾皇宽仁,末将粉身碎骨难报。”

    武皇道:“卿忠纯如此,虽非忠于朕;但是靖国公之安危,朕也放心了。”

    于是唤毕方入,牵出宫门,亦枷号示众。

    城内诸民见枷号四人,蔡鼎皮开肉绽、体无完肤,血迹斑斑,显是受了重责,纷纷驻足观看。

    旁有皂吏,守着一张告示,众人视之,曰:“蔡鼎当众诽谤忠勇伯,反坐是实。鞭笞一百,杖脊八十,枷号示众;另有刘三等三人,以讹传讹,狂言造次,亦枷号示众。以儆效尤。”

    于是,建康城内,陈蒨昔日部众,无人再言南海郡外与羊河窃语者,眉间无痣。

    殿内,陈蒨跪于地。武皇道:“我指鹿为马,为得是保吾侄周全。蔡鼎者,义士也,日后吾侄当倚重之。”遂扶陈蒨起身,令御膳房备膳,留陈蒨吃饭。至夜,宵禁再开,街道无人,遂释放四人,就令陈蒨载蔡鼎归府。

    陈蒨出台城,秋风吹过,肢体俱冷,方知全身早已汗透。于是搀了蔡鼎,道:“若非事急生智,编出那套说辞,吾二人今日必死矣。只是连累了将军。”

    蔡鼎面色惨白,勉力道:“镇国公欲成全了羊河、洛公主,此宽悯仁义之心,末将感佩。欺君重罪,末将自愿领之,镇国公且莫自责。”

    陈蒨载其归府,令郎中诊视不提。

    数日之后,宋州城外的官道上,缓缓驶来两辆马车,并未停留,直接穿城而过,坐在其中一架车辕上的,正是羊河。

    他掀开车帘,小心的说道:“淽儿,我们自由了,我带你去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耕读度日。”

    而车内的疯妇,眼歪嘴斜,嘴角流着涎水,咬着指甲傻笑,哪还有点昔日的公主模样?听见声音,惊恐的萎缩成一团,呀呀的乱叫。

    桑锲儿和芸儿泪流满面。

    芸儿说道:“羊公子,你莫再随便惊吓公主了。”

    羊河无语,缩回车辕,问道:“淽儿的病,真的没法治了吗?”

    徐太医说:“抱歉,小弟才疏,治不了此病。”

    羊河悲伤,说道:“徐太医名医圣手,都治不了此病,看来是好不了了。”

    徐太医也是摇头,说道:“恐怕,公主一辈子都要这样子了。”

    羊河说:“还活着就好,就让我照顾她一辈子。”

    徐太医叹息,说道:“眼看近秋,先安顿好公主,还要准备赴八月十五采月楼之约,我们走吧。”

    羊河点了点头,打马一鞭,马儿就撒开蹄子,朝着远方跑去······

    残阳如血,似乎在哀悯苍天不仁,负煞乱世有情人!